第1章 你是哪家的秀女
屋外，雇好的马车己在等候。
她迅速梳妆完毕。
家中清贫没有贵重首饰，索性只取了一朵素雅的手工绒花簪于发髻。
“好歹是进宫选秀，陵容你这般打扮，未免太过简素了。”
萧姨娘说着，便欲将几件银饰为她戴上。
安陵容抬手止住：“姨娘有所不知。
今日选秀，名门贵女必是珠翠环绕。
我若想引人注目，反其道而行之方为上策。
越是素净，越显不同。”
此外，她早己将那亲手调制的香料，悄然洒在绒花之上，作为一重隐秘的保障。
万一皇上并未看中她，她亦能如原剧般引来蝴蝶，博得青睐。
自信如她，虽然笃定不会落选，但她素来谨慎，万事必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登上马车，一路颠簸。
幸而提早出发，饶是路途遥远又遇拥堵，抵达时虽己有不少秀女等候，她终归不是最迟的那个。
与众人等候片刻，便有管事姑姑肃声喊道：“汉军旗、满军旗的秀女都排好了！
两人一列，规整站定！
能入宫面见皇上、太后，是天大的恩典，小姐们不必过分紧张，只消莫错了规矩便是。”
安陵容排在汉军旗队列中，周遭少女们难掩的兴奋与紧张扑面而来。
毕竟多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稚气未脱，心绪难藏。
安陵容目光扫视，在不远处瞥见了甄嬛，她倒是比旁人沉静稳重许多，那份气度，确也担得起许多男子的倾慕。
踩着花盆底行走颇为别扭，安陵容只得放缓脚步，竭力维持身形平稳。
行至一处拐角，忽闻轿辇声响，她下意识侧首望去。
原是华妃娘娘途经此地，正停下打量着新入宫的秀女。
安陵容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然而方才那不经意的一瞥，却落入了华妃眼中。
“这个秀女，耳朵倒是机灵得紧。”
华妃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颂芝忙接道：“娘娘说的是，这般不懂规矩，东张西望，想来定是无缘入选的。”
华妃闻言，面色稍霁，这才吩咐起轿离去。
秀女们被引入一处庭院等候。
安陵容寻了处荫凉地，稍作歇息。
恰巧，甄嬛也看中了此处，立在她不远处。
相熟的秀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谈，唯余她二人静默伫立。
甄嬛察觉安陵容气质迥异于旁人，但见其神色清冷，不像好相处的人，便也歇了寒暄的念头。
她本就不甚情愿入选，更不愿在这深宫耗费一生。
只是她衣着素淡，在满目绮罗中反倒格外扎眼，令人难以忽视。
安陵容瞥见甄嬛，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轻蔑。
或许甄嬛当真无意入宫，但那份不愿泯然于众的心思，却也是昭然若揭。
人心，总是这般复杂。
甄嬛看见沈眉庄后，便过去叙话，荫凉处便只剩安陵容一人。
此番安陵容未在人群中穿行，自然也就没了将茶水泼到夏冬春身上的意外，两人本相安无事。
然而站得久了，喉间竟隐隐发干。
“莫非真是避不开的‘剧情’？”
安陵容秀眉微蹙。
为保待会儿殿前不失仪，她决定谨慎地去寻些茶水润喉。
她特意绕开夏冬春所在的方向，兜了个圈子。
所幸她的谨慎奏效，一路没出意外。
喝完茶水，嗓子舒服多了，安陵容便打算回之前的阴凉处等待，却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
强压下心头愠怒，安陵容抬眸看去，撞她之人，正是夏冬春。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好在，这次理亏的并非自己。
“你是哪家的秀女？
走路不长眼撞到本小姐身上，是想作死么？”
夏冬春拔高了嗓门，尖刻地质问道。
安陵容冷笑一声：“我是哪家的，与你何干？
倒是你，方才为何突然转身后退撞人，想必不少姐妹都看在眼里。”
“我问你呢！
你是哪家的？”
夏冬春自知理亏，但见安陵容衣着简素，料想家世不好，气焰更盛，“怎么？
连你父亲的官职都羞于启齿？”
“家父官职大小，与你撞我之事有何相干？
恕我愚钝，实在不解其中关联。”
安陵容声音不高，气势却凛然逼人。
夏冬春一时语塞，气得面红耳赤。
“你可知道，你得罪的是包衣左领家的小姐夏冬春。”
旁边有人低声提醒道。
“哦。”
安陵容淡淡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夏冬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我问你话呢！
想往哪儿去？
今日之事想让我作罢也容易，跪下给我磕头认错，我便宽宏大量，饶了你。”
安陵容冷然甩开她的手：“你与我同为待选秀女，你凭何要我下跪？
这般作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己是宫里的哪位主子了。
若真如此，倒是我有眼无珠，届时但凭皇上、太后发落便是。”
“你！”
夏冬春被噎得哑口无言，只得撂下狠话，“我记住你了！”
说罢，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去。
甄嬛在一旁目睹了安陵容的伶牙俐齿，眼底掠过一丝警觉。
她拉过沈眉庄，低语道：“眉姐姐你看，那位秀女衣着虽素，气度却是不凡，言谈更是犀利。
日后若入宫，怕是个不好相与的，姐姐需多加留心。”
“哎，一入宫门深似海。
这还未曾面圣，便己生出这许多事端，嬛儿，我心中实在不安。”
沈眉庄面露忧色。
“眉姐姐且放宽心。”
甄嬛柔声安慰道。
“传安陵容……等六人觐见！”
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安陵容闻声，神色自若，步履沉稳地向前走去。
不少心思细腻的秀女都暗暗打量安陵容。
这般气度，绝非寻常小门小户之女可比，定要着人打探清楚。
甄嬛与沈眉庄对视一眼，亦是将她记在了心底。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太监高声通禀。
安陵容依礼下跪叩拜，声音清越而沉稳：“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原本对选秀意兴阑珊的皇帝，忽闻这一个柔婉中透着难言自信的嗓音，不由得抬起了眼，眼底闪过一丝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