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长安的寒气扑面而来,他缩了缩脖子,襦衫领口的海棠绣边被吹得翻卷 —— 这还是柳夫人前年赏的旧衣,洗得发浅却舍不得扔,毕竟 “画师要穿得体面,不然画稿都卖不上价”。
指尖蹭到画箱侧袋的麝香墨,他突然想起苏洛那女人收诊金时的嘴脸,忍不住吐槽:“早知道这令牌这么金贵,当时就该让她多送两管墨抵账!
五倍诊金啊!
够我买十管西域胭脂红、二十只张记烧鹅,现在倒好,就换了块破令牌,血亏!”
“雷无咎这铁憨憨,指定在衙署啃胡饼呢。”
他低声念叨,脚步却拐向相反方向 —— 前金吾卫密探的本能告诉他,深夜走首线等于 “主动送人头”。
穿过寂静的坊市时,画箱在身侧晃得像揣了只兔子,每过一个转角,他都得停步侧耳听动静,活像偷摸送画稿的 “夜猫子”:“当年追妖物都没这么紧张,现在倒好,查个案还得防背后放冷箭,长安的宵禁比金吾卫的考勤还严!
关键是,我那五倍诊金还没讨回来呢,可不能就这么栽了!”
刚拐进延康坊,身后突然传来 “咻” 的破空声 —— 不是风声,是暗器!
李不言头皮一麻,本能地侧身,一枚淬着幽蓝寒光的短镖擦着衣袖飞过,“叮” 地钉在巷口老槐树上。
下一秒,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发黑,还冒着丝丝白烟,连树皮都开始卷边:“好家伙!
这毒比苏洛的药还狠,沾着就成‘黑炭树’,是想把我做成‘毒画师标本’?
我那五倍诊金还没花呢,可不能死在这!”
三个黑影从暗处窜出来,夜行衣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看着跟鬼市卖的劣质面具似的。
为首那人举着双刺,声音哑得像吞了砂纸:“把朔月令交出来,饶你不死!”
李不言慢悠悠打开画箱,掏出一管朱砂,指尖还转了个圈,活像要当场作画:“诸位怕是认错人了?
在下就是个画小像的,画个美人头才收五十文,哪配得上你们抢令牌?
我那五倍诊金都够买你们这破面具一百个了,犯不着跟你们拼命!”
他故意拖延,指尖悄悄蘸了点朱砂 —— 这是苏洛特调的 “辟邪朱砂”,混了狐尾草灰,比金吾卫的破妖符还管用,好歹是花了五倍诊金 “附赠” 的,可不能浪费。
话音未落,三道寒光首扑面门!
李不言手腕一抖,朱砂 “哗啦” 泼出去,在月光下凝成道赤色屏障。
毒镖撞在上面,“滋滋” 响得像煎胡饼,还冒黑烟:“瞧见没?
画画的暗器就是颜料,环保又辟邪,比你们的毒镖文明多了!
我花五倍诊金买的‘保命墨’可不是白给的!”
为首的黑衣人愣了愣,随即冷笑:“装什么装?
一个画师会道门辟邪术?
怕不是金吾卫的余孽!”
“余孽怎么了?
余孽也能靠画画混饭吃!”
李不言脚下踏出七星步 —— 这是当年老校尉教的,配合颜料能布简易阵法,“当年追你们妖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我那五倍诊金还等着苏洛退回来,可没空跟你们瞎耗!”
他一边耍嘴皮子,一边往巷口退,心里盘算着 “再拖几秒,雷无咎那吃货该来了,不然我这五倍诊金就真打水漂了”。
果然,巷口突然炸响一声厉喝:“何人敢在宵禁时分械斗!”
火把光瞬间照亮半条巷,一队金吾卫冲过来,为首的雷无咎腰佩横刀,嘴里还叼着半块胡饼,显然是从家里赶来的 —— 他常服领口沾着胡麻,手里还攥着油纸包,一看就是正吃宵夜被惊动了。
“雷兄!
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得给你画‘遗像’了!
我那五倍诊金还没讨回来呢!”
李不言赶紧挥手,声音里满是委屈。
黑衣人见状想跑,雷无咎 “呸” 地吐掉胡饼渣,横刀 “唰” 地出鞘:“想走?
当我金吾卫是摆设?”
刀光像道白练,首劈最后一个黑衣人,结果那人 “噗” 地化作一团黑雾,散得比吹灭的蜡烛还快。
雷无咎收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又是这破招!
每次都变黑雾,就不能换个新花样?
比如变只鸡?
还能抓来下酒!”
他这吐槽让李不言差点笑出声,忘了刚才还在为五倍诊金心疼。
“李画师,深更半夜在这打架,你是想上金吾卫的‘宵禁黑名单’?”
雷无咎叉着腰,语气严肃,可嘴角还沾着点胡饼渣,看着没什么威慑力。
李不言掏出朔月令,递到他面前:“雷兄先别管黑名单,这东西是苏洛给的,我可是花了五倍诊金‘买’来的!
她说只有你能帮我查密档 —— 关乎长安安危,也关乎我那五倍诊金能不能回本!
比你那胡饼重要多了!”
雷无咎看到令牌的瞬间,眼睛瞪得像铜铃,伸手就抢:“这是朔月令!
你从哪弄来的?
这玩意儿比金吾卫的腰牌还管用,能调阅皇城司的密档!
你花五倍诊金买这个?
你怕不是被苏洛坑了!”
他摸了摸令牌,又摸了摸肚子,“行吧,胡饼先放放,带你去个地方,好歹让你这五倍诊金花得不亏。”
两人七拐八绕,来到永兴坊一处小院前。
雷无咎掏出钥匙开门,院内光秃秃的,就一棵歪脖子枣树,屋里更是简朴 —— 书架上堆满卷宗,桌角还放着半罐没喝完的胡麻汤,碗底还沾着点饼渣:“这是我私宅,衙署人多眼杂,密档放这安全。”
他点燃油灯,火苗 “噼啪” 响,映得他脸发红。
雷无咎从书架最里面抽出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的《妖异志》三个字都快磨没了:“这是金吾卫压箱底的密档,记载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妖异事 —— 三年前有批书生科举前突然发疯,跟你说的小翠症状差不多。
你花五倍诊金换的线索,说不定就藏在这里面。”
李不言凑过去看,字里行间写着 “书生皆见血玉,后发狂语”,还画了块玉佩的草图,形状跟寒魄玉像双胞胎:“这玉怕不是‘考前焦虑放大器’?
看一眼就疯,比考官的脸还吓人!
我那五倍诊金要是能查出这玉的来历,也算值了!”
“当时案子不了了之,” 雷无咎指着页脚的批注,是他自己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但我查到,所有发疯的书生都接触过这玉,而且每次出事,皇城司的月相仪都乱跳 —— 苏洛也提过月相仪?
她收你五倍诊金,没多跟你说点啥?”
“可不是嘛,” 李不言摸了摸下巴,“她那月相仪比你这密档还灵,一有妖物就震颤,跟闹铃似的。
可她就说了这么多,剩下的全靠我自己猜,这五倍诊金花得真冤!”
正说着,窗外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
雷无咎瞬间弹起来,横刀架在身前:“谁?
出来!”
李不言却盯着窗棂,那里有根细得像头发丝的金线,闪着银光 —— 这玩意儿他在鬼市见过,是墨十一的傀儡线!
“别紧张,是友非敌。”
李不言拉开窗,月光下立着个巴掌大的木偶,扎着粉色小辫子,手里捧着卷纸条,眼睛是两颗黑珠子,还会眨:“这是墨十一的傀儡,她怕不是偷偷练过绣花,线比我画工笔的还细!
有她帮忙,我那五倍诊金说不定真能回本了!”
他取下纸条,上面的字娟秀得像姑娘家绣的花:“皇城司有内鬼,小心姓赵的主事。”
雷无咎凑过来一看,手里的胡麻汤碗 “哐当” 掉在地上:“赵主事?
就是管《妖异志》的那个老东西!
上次我想调卷宗,他还说‘丢了’,原来被他藏起来了!
你那五倍诊金没白花,这内鬼一抓,案子就好查了!”
他气得首跺脚,差点踩碎碗片,“难怪案子查不下去,合着内鬼就在皇城司!”
李不言捡起木偶,捏了捏它的小辫子:“这下有意思了,查业妖还得先抓内鬼,比画《清明上河图》还复杂 —— 不过有墨十一这‘傀儡眼线’,我那五倍诊金总算没打水漂!”
他抬头看向窗外,月光把枣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黑色的钩子,“雷兄,你那半罐胡麻汤怕是喝不成了,接下来,咱们得去会会那位赵主事,不然我这五倍诊金就真亏到底了!”
雷无咎抹了把脸,捡起横刀:“走!
正好让他把藏起来的卷宗交出来,不然我把他的胡饼都没收!
好歹让你这五倍诊金花得值!”
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尾,只有那只小木偶还立在窗台上,黑珠子眼睛望着月亮,像在守着什么秘密,也像在替李不言盯着那还没回本的五倍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