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枪声与重生1970年冬,哈气成霜。陈野后脑勺抵着冰冷的枪管,
鼻腔里充斥着铁锈和火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味道太熟悉了——和前世1983年那颗子弹穿过他颅骨时一模一样。"陈野!
你投机倒把,罪证确凿!"民兵队长王向东的吼声震得仓库顶棚的积雪簌簌落下。
陈野低头看着自己冻得发青的手指,正死死攥着一沓粮票。粮票边缘还带着体温,
提醒他这不是阴曹地府——他重生了,而且重生在了人生最危险的时刻。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这次抓捕,让他坐了三年牢,出狱时妹妹已经被拐卖到南方,
最终惨死在纺织厂事故中。"王队长。"陈野突然笑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您床底下第三块砖下面,那三千块钱够枪毙十次了吧?"王向东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陈野趁机转身,凑近他耳边:"还有您媳妇不知道的那个女知青,
肚子里的孩子该有四个月了吧?"仓库里安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爆裂的噼啪声。
王向东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成死灰色。他挥了挥手,民兵们迟疑地退了出去。
"你想要什么?"王向东咬牙切齿地问。陈野从兜里摸出半包"大前门",
这是他用最后两斤粮票换的。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在煤油灯上点燃:"第一,
给我开张去广州的介绍信。第二,告诉我妹妹在哪。"烟雾缭绕中,
王向东的喉结上下滚动:"你妹妹...在徐家。那可是吃外汇券的人家。
"陈野的手指一颤,烟灰落在军大衣上烫出一个黑洞。
徐世昌——那个前世垄断华南轻工业的英国买办!他猛地掐灭烟头:"72小时之内,
我要见到小花。"2 粮票与废铁第二天清晨,陈野站在县废品收购站的铁门前。
零下二十度的寒风像刀子般刮着脸,他裹紧打着补丁的棉袄,
呵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霜。"老张头,上回说的自行车零件还在不?
"陈野跺着脚朝门卫室喊道。驼背的老头探出脑袋,缺了门牙的嘴咧开:"小陈啊,
那堆'废铁'可紧俏着呢!"陈野从怀里掏出两瓶地瓜烧,
瓶身上还贴着"县革委会特供"的标签——这是昨晚从王向东办公室顺的。
老张头的眼睛立刻亮了。废品堆后方的角落里,
三十多个锈迹斑斑的自行车链轮像垃圾一样堆着。陈野蹲下身,用冻僵的手指拨弄着。
这些是县自行车厂去年报废的"次品",实际只是电镀层脱落。"按废铁价,一分五一斤。
"老张头搓着手说。陈野心跳加速。前世他在1980年见过,
这种链轮抛光后能卖十五元一个!他假装思考:"我替知青点义务劳动,能给开个证明不?
"两小时后,陈野推着借来的板车,上面盖着茅草,下面藏着二十个链轮。经过县供销社时,
他看见橱窗里摆着的"永久"牌自行车标价168元——相当于普通工人半年工资。"同志,
要醋和牙膏。"陈野掏出皱巴巴的工业券。售货员斜了他一眼:"牙膏要票,
醋限量每人半斤。"陈野早有准备,亮出盖着红章的介绍信:"给知青点采购。
"这是他用王向东的把柄换来的——上面写着"支援边疆建设积极分子"。
回到借住的土坯房,陈野烧了锅热水。他将链轮浸泡在醋里,又掺了半管牙膏,
用破布使劲擦拭。铁锈渐渐褪去,露出锃亮的金属光泽。"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野手一抖,链轮当啷掉进盆里。门口站着个瘦小的身影,
羊角辫上结着冰碴,补丁摞补丁的棉袄空荡荡的——是十二岁的小花!她怀里抱着个破布包,
手指冻得像胡萝卜。"他们...他们说你去劳改了。"小花抽噎着,"徐家小姐缺丫鬟,
管饭..."陈野一把抱住妹妹,闻到她头发上的煤油味——前世她被拐卖后就是这个味道!
他声音发颤:"哥带你吃红烧肉。"小花却挣开他,
神秘兮兮地打开布包:"我偷拿了这个..."一叠花花绿绿的票证散落在炕上。
陈野倒吸冷气——侨汇券!这种特殊货币能在外汇商店买到紧俏商品。
前世他直到1978年才第一次见到。"徐老爷书房里有个铁盒子..."小花小声说,
"我每天偷两张..."陈野突然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揉着小花的脑袋:"傻丫头,
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桶金!"3 侨汇与陷阱三天后的清晨,广州华侨商店刚开门,
陈野就带着小花走了进去。他穿着借来的的确良衬衫,
小花也换上了新买的塑料凉鞋——花了两张侨汇券。"要那个罐头。"陈野指着货架最上层,
声音故意带着港腔。售货员狐疑地打量他们:"侨汇券带了吗?
"陈野从容地掏出十张侨汇券和两元人民币——正好是十罐"梅林"午餐肉的价格。
这些罐头本该出口,只因为标签印错才内销。回到招待所,陈野用热水泡开胶水,
小心地揭下罐头上的英文标签。小花在一旁帮忙,小脸绷得紧紧的:"哥,
这算不算...""算爱国。"陈野打断她,从包袱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红纸,
"咱们这是帮国家消化库存。"下午,铁路局后勤处。
陈野递上印着"上海铁路局特供"字样的午餐肉罐头:"张科长,
这是部里特批的..."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打开罐头闻了闻,眼睛一亮:"多少钱?
""三块五一罐,不要票。"陈野笑得诚恳,"不过要现金交易。"张科长犹豫了。
这价格是市价两倍,但不要粮票肉票。最终他咬了咬牙:"先来二十罐!"走出铁路局大院,
小花紧张地拽陈野衣角:"哥,他们会不会..."话音未落,一辆吉普车呼啸而过,
溅起的泥水泼了他们一身。车窗里,徐世昌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
正用英语和身旁的外国人谈笑风生。陈野抹去脸上的泥点,眼神渐冷:"小花,
想不想看徐老爷喝洗脚水?"4 对决与曙光一个月后,徐氏洋行会议室。
徐世昌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陈先生,你的'光明牌'奶粉导致二十名干部腹泻,
这事怎么解释?"陈野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这是他用侨汇券买的龙井。"徐先生,
这些奶粉可是从你们仓库直接提货的。""胡说!"徐世昌猛地站起,西装扣子崩飞一颗,
"我们的质检报告...""是这份吗?"陈野从公文包取出文件,"真巧,
昨天工商局的同志也给了我一份。"徐世昌脸色骤变。那份被他买通的质检报告上,
现在盖着"伪造"的红章。"对了。"陈野补充道,"听说徐小姐最近肠胃不适?
建议别喝自家进口的奶粉。"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徐世昌的茶杯。门外突然传来骚动。
小花带着三个工商局的人闯了进来,
她手里举着个磁带录音机:"...每罐给回扣五毛..."徐世昌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徐世昌面如死灰。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端茶倒水的小丫头,竟在他书房装了窃听器!
三天后的《南方日报》头版:外资企业销售劣质奶粉被查处。
角落里还有条小新闻:热心群众举报,破获特大侨汇券伪造案。1971年春节,
陈野和小花站在新租的二层小楼前。
门上挂着"向阳综合贸易部"的牌子——这是全县第一家私营企业。"哥,
以后还做侨汇券吗?"小花仰着脸问。陈野笑着揉乱她的头发:"咱们改做实业。
看到那些废铁了吗?"他指着院子里那堆自行车零件,"明年这时候,
它们会变成真正的自行车。"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新的一年要来了。
5 黑市经济学1971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时,陈野蹲在县供销社后门的煤堆旁,
呼出的白气在棉帽边缘结了一层霜。他盯着手腕上借来的上海表——时针刚指向五点,
供销社的运煤车就该来了。"哥,王瘸子刚才往这边瞅了三回。
"小花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声音压得极低。她说话时眼睛仍盯着地面,
手指却在雪上画了个叉,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陈野把冻僵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煤车终于吱吱呀呀地驶来,车斗里除了蜂窝煤,还藏着十个贴着"战备物资"标签的木箱。
司机老周跳下车,军大衣下露出半截烟盒——正是陈野昨天送的大前门。"今儿天冷啊,
周师傅。"陈野跺着脚迎上去,顺势把两张工业券塞进对方口袋。老周咳嗽一声,
煤车挡板"意外"松开,三个木箱滚落在雪地上。等车开远,
陈野迅速撬开箱子——里面是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链条,在雪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三十斤粮票换的。"陈野掂量着链条,突然听见小花急促的吸气声。巷子口,
市管会的红袖标正在查验证件。他一把拽过小花,链条哗啦全倒进她背着的竹筐里,
又飞快盖上层茅草。当红袖标走近时,
看见的是个满脸煤灰的小丫头正帮哥哥捡散落的蜂窝煤。"同志,搭把手?"陈野笑得憨厚,
递上盖着公社红章的介绍信,"知青点等着生火做饭呢。"红袖标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小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小的身子直打晃。那人皱眉退后两步,摆摆手走了。
"演得过了啊。"回到租住的土房,陈野往炉子里添着煤块。
小花从棉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徐家派人盯上煤车了。"纸上画着歪扭的路线图,
标注了每次运输时间。陈野瞳孔一缩——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侦察手法?炉火渐旺时,
陈野在炕桌上铺开账本。
粮票、工业券、煤块、自行车零件...这些看似无关的物资在他笔下连成蛛网。
小花凑过来,带着煤油味的热气拂在他耳畔:"哥,老周说下批煤里能夹带柴油。
"陈野笔尖一顿。柴油是农机站的管制物资,
但县里那台苏联产拖拉机总漏油...他突然笑了,揉乱小花的头发:"明天去废品站,
该给老张头送'年货'了。"窗外,1971年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脚印。
6 机械的歌声开春化冻时,废品站后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陈野蹲在锈蚀的机床前,
手指抚过铭牌上模糊的德文字母。这是上周从县农机厂拉来的"废铁",
据说因为生产零件精度不够"社会主义标准"被淘汰了。"小陈啊,
这堆玩意儿..."老张头搓着手凑过来,缺了门牙的嘴漏风,
"革委会刚下文要严查倒卖..."陈野从兜里掏出个铁皮盒,
掀开是六块大白兔奶糖——用侨汇券买的稀罕物。老张头眼睛一亮,
开就含含糊糊道:"后头棚子里还有几个铁疙瘩..."棚子角落堆着三个沾满油污的轴承。
陈野心跳加速,这是德国莱茵金属的标志!前世他在1985年才见过这种精密轴承,
当时黑市价够买十辆自行车。"哥!"小花突然从废铁堆里探出头,小脸蹭得漆黑,
手里举着个扭曲的铁片,"看这个像不像..."陈野抢过铁片,
在裤腿上蹭了蹭——是半张英文说明书!残存的段落正好是机床校准方法。
他猛地抱起小花转了个圈,丫头辫子上的红头绳扫过他结痂的虎口。三天后的深夜,
陈野和小花拖着板车来到酱油厂。王厂长披着衣服出来,
看见板车上蒙着油布的古怪机器直皱眉:"这能顶三个劳力?"陈野掀开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