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雪光透过糊窗的旧报纸缝隙，刺得李卫国眼睛生疼。
几乎一夜未眠。
左臂骨裂处肿得老高，皮肤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神经，带来钻心的疼痛。
右肩胛被棍砸的地方也是一片淤紫，稍微吸气都感到闷痛。
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回去，没有一处不叫嚣着痛苦。
比身体更难受的是胃。
昨夜那半个冻窝头早己消耗殆尽，胃袋空空如也，痉挛着，仿佛有只手在里面用力攥紧、扭转。
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到喉咙，嘴里还残留着昨晚混合了血丝的玉米渣味道，苦涩而腥咸。
他挣扎着坐起身，动作缓慢而僵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白气。
炕席冰凉，屋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西壁透风，寒气无孔不入。
他套上那件磨出棉絮的蓝布棉袄，冰冷的布料接触皮肤，激起一阵寒颤。
今天，街道有安排临时活计——去城郊清理一段冻住的污水渠，能挣几个工分，换点粗粮或者，运气好的话，能分到一两张微不足道的肉票。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尽管他知道，这指望渺茫得可怜。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寒风立刻灌了进来。
院子里，昨夜的狂欢早己散去，只留下一些凌乱的脚印和那片被肉汤泼洒后凝结的粉红色冰坨，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烙在洁白的雪地上。
贾家门口，那口惹祸的大铁锅己经被收走，但空气中似乎还顽固地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腥气，勾得人心里发慌。
易中海正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看到李卫国出来，眉头习惯性地皱起，那是一种混合了嫌弃与“我是为你好”的复杂表情。
“卫国，起来了？”
易中海声音沉稳，带着长辈特有的腔调，“昨晚上……唉，你也别怪贾婶，她年纪大了，脾气是躁了点，也是为棒梗着急。
你呀，以后行事要稳重些，别再惹长辈生气。
做人，要认命，要懂得感恩！”
又是认命，又是感恩。
李卫国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露出脚趾的破棉鞋，鞋底几乎快要分家，用麻绳勉强捆着。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沙哑。
“今天去清水渠，你这胳膊……”易中海瞥了一眼他明显不自然的左臂，语气里没有丝毫关切，只有考量，“能干吗？
要是干不了，就跟王主任说一声，别占着名额不出力。”
“能。”
李卫国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冻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易大爷，我吃得消。”
他必须去。
不去，今天连那能照影的棒子面粥可能都喝不上。
集合地点在胡同口。
王主任看着李卫国吊着的胳膊和苍白的脸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一把比旁人小一号的铁镐。
同去的几个院里人，包括傻柱和另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看到李卫国这副样子，都露出或明或暗的鄙夷。
傻柱更是嗤笑一声，掂了掂手里的大号铁镐，故意撞了一下李卫国的肩膀：“哟，卫国，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抡得动这玩意儿吗？
别再把那好胳膊也给折了！”
李卫国被他撞得一个趔趄，伤臂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发黑，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叫出声。
他没理会傻柱的嘲讽，默默地走到分配给自己的那段冻得硬如岩石的渠边。
挥镐。
对于健全的人来说都异常吃力的活计，对此刻的李卫国而言，不啻于酷刑。
他只能用右手单手握着镐把，每一次抬起，落下，都牵扯着右肩胛和后背的伤痛。
镐尖砸在坚冰上，只能留下一个白点，反震的力量顺着手臂传遍全身，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左臂虽然不用力，但随着身体的晃动，骨裂处如同有无数根针在反复穿刺。
汗水很快就浸湿了他单薄的棉袄内衬，但暴露在外的皮肤却被寒风刮得生疼。
汗水混着额角昨晚凝结又裂开的血口子淌下的血丝，流进眼睛里，一片酸涩模糊。
他停下来，大口喘着气，白色的哈气在眼前迅速消散。
胃部的绞痛因为体力消耗而加剧，一阵阵眩晕袭来。
“喂！
废物！
磨蹭什么呢！
快点干！”
旁边监工的一个小头目不耐烦地呵斥。
傻柱他们那边己经刨开一大片，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说笑声不断传来，衬托得李卫国这边更加寂静和狼狈。
他们偶尔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
李卫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弯下腰，继续挥动铁镐。
一下，两下，三下……他的动作机械而缓慢，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他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起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肉，那惨白灯光下泛着油光的整猪整羊，那悬挂着的密密麻麻的腊肠……只要一个念头……不，还不是时候。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现在拿出来，除了被抢走，被污蔑，被更狠地踩在脚下，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这些人被饥饿折磨得失去理智，等他们所谓的道德和脸面被生存的本能彻底撕碎。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
其他人拿出自带的干粮，或是窝头，或是菜团子，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啃着。
傻柱甚至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片腌萝卜干，嚼得嘎嘣脆响，引得旁人侧目。
李卫国走到远离人群的避风处，慢慢蹲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昨晚剩下的最后一点点棒子面窝头碎屑，小心翼翼地摊在掌心。
那点碎屑，还不够塞牙缝。
他伸出舌头，一点点舔食着，感受着粗糙的颗粒划过喉咙，落入如同无底洞般的胃里，没有丝毫缓解饥饿的作用，反而因为这一点点食物的刺激，胃部更加疯狂地痉挛起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枚紧贴皮肤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意识沉入那片广阔的空间，冰冷的空气，堆积如山的肉……他的“目光”掠过那些丰腴的食物，最终，什么也没有取用。
“哟，就吃这个啊？”
傻柱不知何时晃悠了过来，嘴里还叼着半截萝卜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卫国，不是哥说你，你这身子骨，再不吃点好的，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同情，眼神却瞟向李卫国放窝头碎屑的手，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李卫国没抬头，只是把手心里最后一点碎屑舔干净，然后拍了拍手，站起身，准备继续干活。
“嘿，兔崽子还挺有脾气？”
傻柱觉得无趣，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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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到喉咙，嘴里还残留着昨晚混合了血丝的玉米渣味道，苦涩而腥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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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起来了？”
易中海声音沉稳，带着长辈特有的腔调，“昨晚上……唉，你也别怪贾婶，她年纪大了，脾气是躁了点，也是为棒梗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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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用右手单手握着镐把，每一次抬起，落下，都牵扯着右肩胛和后背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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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碎屑，还不够塞牙缝。
他伸出舌头，一点点舔食着，感受着粗糙的颗粒划过喉咙，落入如同无底洞般的胃里，没有丝毫缓解饥饿的作用，反而因为这一点点食物的刺激，胃部更加疯狂地痉挛起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枚紧贴皮肤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意识沉入那片广阔的空间，冰冷的空气，堆积如山的肉……他的“目光”掠过那些丰腴的食物，最终，什么也没有取用。
“哟，就吃这个啊？”
傻柱不知何时晃悠了过来，嘴里还叼着半截萝卜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卫国，不是哥说你，你这身子骨，再不吃点好的，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同情，眼神却瞟向李卫国放窝头碎屑的手，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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