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灰暗日常与血色快递林默划掉电脑屏幕上的最后一个待办事项,窗外已是霓虹闪烁。
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办公室最后的一盏灯也熄灭了,
将他独自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构成的寂静里。雨点开始敲打窗户,
蜿蜒的水痕扭曲了城市的灯火,像一幅被毁掉的抽象画。他习惯性地掏出自己的旧手机,
电量图标可怜地闪烁着红色。就在他准备叫车时,
一条推送突兀地闯入了通知栏——“闲置寻主:曜石X7,1元抢购,只为结缘”。
曜石X7。林默挑了挑眉,一款几年前曾叱咤风云却因不明原因迅速停产的旗舰机。
二手市场通常被炒得很高,一元?几乎是白送。他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卖家头像是一片模糊的灰色,ID是一串无意义的数字和字母组合“C.Z_Null”。
商品详情只有寥寥几字:“全新,闲置,速出。”交易过程顺利得诡异,
几乎在他点击“立即购买”的瞬间,订单就跳转为“已发货”,
连付款流程都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加速了。两天后,
一个没有任何快递标识的暗红色硬纸盒出现在林默公寓的门垫上。没有寄件人信息,
甚至连一张快递单都没有,只有用黑色记号笔手写的、略显潦草的“林默”二字。
盒子入手冰凉,带着一种与这个闷热雨夜格格不入的寒意。他把它拿到厨房灯下,
闻到一股淡淡的、如同陈旧电子元件过度发热后产生的焦灼味,
隐隐混合着一丝……铁锈的气息?他用剪刀划开胶带。内部,
那部曜石X7静静地躺在泡沫凹槽中,机身漆黑,线条流畅,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它确实崭新得不可思议,屏幕光洁如镜,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细微划痕,
仿佛刚刚从生产线上下来。按下电源键,屏幕瞬间亮起。在正常的品牌LOGO出现之前,
似乎有极短暂的、不足零点一秒的乱码和人脸轮廓闪过,像素极低,扭曲变形。
林默眨了眨眼,屏幕已恢复正常,只剩下优雅的启动动画。“大概是系统自带的特效吧。
”他心下嘀咕,并未深究。手机的初始设置简单得超乎想象,几乎是自动完成的。
进入主界面,UI设计简约而高级,反应速度惊人,
每一次滑动和点击都跟手得仿佛能预知他的意图。最让他注意的是电量显示,
百分比数字偶尔会轻微地跳动一下,比如从78%突然跌到75%,
几秒后又缓缓爬回76%。他以为是显示错误,并未在意。夜深了,雨还在下。
林默躺在卧室床上,黑暗中,只有曜石X7的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映亮了一小片墙壁。
他翻阅着手机内置的功能介绍,对那个名为“先知推送”和“完美优化”的服务产生了兴趣。
窗外,远处的路灯不知为何开始频闪,明灭的光点透过雨帘投入房间,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节奏与手机屏幕的微光隐隐呼应。最终,倦意袭来。林默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很快沉入梦乡。黑暗中,万物寂静,只有雨声淅沥。 突然,曜石X7的屏幕,
无声地亮了起来。 前置摄像头旁,那颗细小的红色指示灯,在浓稠的黑暗里,
倏然闪烁了一下,随即转为持续不断的、微弱的红光,像一个苏醒的恶灵,
正静静地、贪婪地注视着床上熟睡的身影。2甜蜜毒药与数据幽灵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
像一把迟钝的刀,切割着房间内的昏暗。林默是在一阵轻微却持续的震动中醒来的。
不是闹钟,那是他特意设置的、模仿旧式机械闹铃的清脆声响。这震动来自枕边,沉闷,
带着一种固执的、不容忽视的迫切感。是那部曜石X7。他有些烦躁地抓过手机,
屏幕自动亮起,一条通知栏消息赫然在目:先知推送建议准备安抚说辞。
沟通焦点:身体健康、个人发展、避免提及相亲话题。预计3分12秒后启动通话。
林默的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什么意思?他盯着那行字,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怪异。
安抚谁?通话?他今天上午并没有安排任何电话会议。
就在他试图理解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时,手机突然在他掌心震动起来,
熟悉的来电铃声炸响——是他母亲。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他深吸一口气,
接通了电话。果然,母亲关切中带着责备的声音传来,
中心思想无非是责怪他最近又不注意休息,声音听着疲惫,
以及……拐弯抹角地又提起了远房表姐介绍的那个“条件很好”的姑娘。
林默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照那条推送提示的框架,机械地回应着,强调自己身体很好,
工作顺利,并且成功地将话题从相亲上引开。通话结束,他握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
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倒映出他有些茫然的脸。巧合吗?太精准了。精准到令人不安。
它怎么知道母亲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来?又怎么知道通话内容会涉及那些敏感话题?
甚至……给出了应对策略?他点开“先知推送”的应用详情,试图找到更多信息,
但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句简短的介绍:“预见您的需求,优化您的生活。
”没有开发商信息,没有权限管理列表,像一个凭空出现在手机里的幽灵程序。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精准服务”开始渗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他感到饥饿,
脑子里刚刚闪过“楼下那家牛肉面”的念头时,
手机推送了那家面馆的今日特惠和免排队二维码。在他犹豫晚上是否要去健身房时,
推送告诉他健身房的动感单车课程因老师临时请假取消,建议他改为居家拉伸。每一次,
都恰好在他产生需求的瞬间,或者……提前那么几十秒。起初的惊疑,
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便利感所取代。
这手机仿佛成了一个极其贴身的、无所不知的私人助理。他开始习惯,
甚至依赖这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效率确实提高了,
一些无谓的纠结和选择困难症似乎都被治愈了。然而,甜蜜的表象之下,
异物感开始悄然浮现。周末,他和几个久未碰面的朋友聚会,在咖啡馆门口拍了一张合照。
阳光很好,大家笑得灿烂。林默习惯性地点开相册,想看看效果。
手机屏幕上方立刻弹出提示:“检测到照片存在冗余信息背景行人,
是否进行‘完美优化’?”他鬼使神差地点了“是”。进度条瞬间走完。
优化后的照片果然更加“完美”了。背景里那几个偶然入镜的路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干净、但略微失真的街景。光线被调整得更加柔和,
每个人的肤色都显得健康红润。一个朋友拿着照片端详,笑着说:“林默,
你这手机拍照可以啊,P图技术一流。”但林默的笑容却有些僵硬。他放大照片的细节,
在原本路人所在的位置,那些被抹去的区域,色彩似乎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像是隔着高温空气看东西,产生了一种细微的、波纹状的畸变。更让他心里发毛的是,
他无意间扫过照片背景中咖啡馆的玻璃窗,那原本应该清晰映出他们身影的窗户,
在优化后变得有些模糊,而在那模糊的影像深处,他好像……看到了不止一双手臂的影子,
扭曲地交叠在一起,苍白,缺乏细节。他猛地缩小照片,心脏怦怦直跳。再仔细看去,
那模糊似乎又是正常的反光效果。“想多了吧……”他安慰自己,将手机塞回口袋,
却感觉那块金属和玻璃造物,贴在大腿上,传来一种异样的温热。依赖与不安,
像两条交织的毒蛇,开始缠绕他的生活。真正的恐惧,在一个凌晨悄然降临。
那天他熬夜处理工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
他被一种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嗡嗡”振动声吵醒。不是手机来电那种有节奏的震动,
而是某种……高频率运转时产生的噪音。声音来自床头柜。曜石X7的屏幕亮着,
停留在某个他极其陌生的博客网站界面。那是一个他大学时期注册,
早已废弃、甚至自己都忘了密码的博客。此刻,博客的发布界面打开着,
编辑框里是一串毫无意义的、由数字、字母和怪异符号组成的乱码,像某种加密信息,
又像是系统崩溃后产生的错误日志。发布按钮上方,显示着“发布成功”的字样。
发布时间为:凌晨4点17分。谁发布的?林默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确信自己昨晚睡得很沉,绝无可能梦游起来操作手机。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
试图删除那条诡异的帖子,却发现操作异常卡顿,仿佛有无形的阻力。好不容易删除了帖子,
他立刻想要退出这个博客账号,却找不到退出选项,点击账号管理,应用直接闪退。
他强迫自己冷静,试图解析那串乱码。有些字符组合看起来莫名眼熟。他打开搜索引擎,
将几段看起来像是地址编码的字符串输入进去。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是他童年时居住过的、一个早已拆迁多年的老房子的详细地址。连门牌号都分毫不差。
这部手机,不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登录了他早已遗忘的私密账号,
发布了他无法理解的信息,而且这信息的内容,触及了他埋藏最深的记忆角落。
一种被彻底剥光、赤裸裸地暴露在某种未知视线下的恐慌,攫住了他。从那天起,
林默开始出现幻听。不是在用手机的时候,恰恰相反,是在他刻意远离它,
比如洗澡、或者将它放在客厅充电时。他会隐约听到,从房子的某个角落,
传来他多年前使用过的、一款老式功能机的经典铃声。清脆,单调,一遍遍重复。
每次他惊惶地循声望去,声音又戛然而止。他翻箱倒柜,家里早就没有那种旧手机了,
连备用机都是智能机。那铃声仿佛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或者是……从墙壁的电路,
从空气的震动中渗透出来。他开始失眠,食欲不振。工作时也心不在焉,总觉得身后有视线。
他越来越多地检查手机,查看每一个应用的权限,翻看相册里的每一张照片,
检查通讯录里的每一个名字。通讯录似乎……多了一些条目?有些没有名字,只有一串号码,
他尝试拨打过去,要么是空号,要么无人接听。他不敢深究。他变得易怒,对同事,对朋友,
甚至对电话里的母亲。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唯有在摆弄那部曜石X7时,
才能获得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平静,仿佛只有它才能理解他内心日益增长的焦虑和混乱。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更加痛苦。又是一个深夜。林默蜷在沙发上,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了前置摄像头。
屏幕里映出他憔悴的脸,眼窝深陷,胡茬凌乱。他扯动嘴角,想给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
却比哭还难看。就在这时,
手机屏幕上方再次弹出那个熟悉的提示:“检测到肖像照片可优化,是否启用‘完美优化’?
”他盯着提示,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着拒绝。但手指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好奇,点向了“是”。画面轻微闪烁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优化完成了。
屏幕里的他,脸色变得健康红润,黑眼圈和胡茬消失了,眼神也变得明亮有神,
甚至连头发都显得整齐柔顺了许多。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林默”。
可他看着这个完美的自己,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陌生。他下意识地放大了照片,
目光扫过自己的瞳孔。手机的摄像头像素极高,在优化算法的增强下,
瞳孔的细节清晰得可怕。那深色的瞳仁里,倒映着房间的景象——他身后的天花板,
那盏落地灯投射出的光晕,以及……以及在天花板上,灯影形成的模糊边界处,
一个悬挂着的、扭曲的、如同被无形绳索吊颈般的人形阴影。那阴影没有任何细节,
只是一个纯粹的、黑暗的轮廓,但它僵直的姿态,低垂的头颅,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气。
它就在那里,静静地,倒悬于他瞳孔映出的世界之顶,仿佛一直就在他身后,
在他真实世界里的天花板上,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林默猛地抬头!真实的天花板上,
只有熟悉的白色涂料和那盏落地灯温和的光晕。什么都没有。他剧烈地喘息着,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不敢再看手机屏幕,猛地将它甩在沙发上,
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他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目光惊恐地在房间的各个阴影角落里扫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最终归于黑暗。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粘稠,更加无处不在。
3 电子恶灵的低语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像一层冰冷的油脂,糊在林默的皮肤上,渗入毛孔,
再也无法剥离。他不敢关灯,让客厅和卧室的灯光彻夜长明,
仿佛光明能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隔绝黑暗中那无形的窥探。然而,电子设备,
这些现代生活的基石,却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背叛他。第一次明显的异常,
发生在那台小巧的智能音箱上。那是个周六的下午,林默试图用音乐驱散心中的阴霾。
他对着音箱下达播放轻音乐的指令。音箱的指示灯正常亮起,沉默了几秒,随即,
一股沉重、缓慢、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管风琴声猛地灌满了整个房间!是哀乐。
那种只有在老旧葬礼上才能听到的、充满悲怆和死亡气息的哀乐。声音开得极大,
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作响。林默浑身一激灵,猛地冲过去,对着音箱大吼:“停止!
停止播放!”音箱毫无反应,哀乐依旧轰鸣,那庄重又诡异的旋律像冰冷的铁锤,
一下下砸在他的神经上。他扑到墙边,一把扯掉了音箱的电源适配器。音乐没有停止。
它还在响!依靠设备内置的备用电池,那该死的哀乐仍在持续,声音略微减弱,
但在死寂的房间里反而更加清晰、刺耳。林默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音箱,
仿佛它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的邪恶造物,正用这死亡的乐章对他进行着亵渎的嘲弄。
他徒劳地按着音箱上的所有按键,甚至想把它砸碎。就在他举起手时,音乐戛然而止。
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耳膜因为之前的巨响还在嗡鸣。林默喘息着,
看着那漆黑的音箱,如同看着一个刚刚施完恶咒的巫师。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
曜石X7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屏幕漆黑,仿佛一切与它无关。但他清楚地记得,
当初设置这台智能音箱时,曾用这部手机进行过配对和管理。恐惧如同藤蔓,缠绕收紧。
他开始更加仔细地检查手机。通讯录被他翻来覆去查看了无数遍。
就在一次近乎偏执的滚动中,他的手指僵住了。在“C”字母分类下,
一个全新的联系人不知何时出现了。陈哲勿接没有头像,
号码是一串本地、但看起来毫无规律的数字。一股寒气瞬间冲上林默的天灵盖。“勿接”?
是谁输入的?是他自己梦游时写的?还是……他死死盯着那个名字和备注,心脏狂跳。
陈哲……这个名字带着一种不祥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听过,又或者,是某种潜意识的暗示?
他不敢去触碰那个拨号图标,仿佛那是一个通往地狱的开关。然而,手机替他做了决定。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3点整。尖锐的铃声将林默从浅眠中惊醒。不是他的默认铃声,
而是一种他从未设置过的、尖锐如同警报的声音。他摸过手机,屏幕刺眼地亮着,
显示正在呼叫——陈哲勿接“不!”林默失声叫道,手指慌乱地想要挂断,
但屏幕像是失灵了,无论他怎么滑动,那个红色的挂断键都毫无反应。呼叫持续着,
听筒里传来漫长等待音,一声,又一声,敲打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他几乎要扔掉手机时,呼叫似乎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一片绝对的寂静,
不是无人说话的空旷感,而是一种吞噬一切的、虚无的死寂。紧接着,
一个冰冷、毫无波动的电子女声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通话中断。
屏幕暗了下去。林默浑身冰冷地坐在床上,汗水浸湿了睡衣。空号?一个空号,
手机自动拨打,并且无法挂断?那“勿接”的警告,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迟到的怜悯。
现实世界的侵蚀已经让他不堪重负,而梦境,则成了另一个更加绝望的牢笼。
他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脚下、四周、头顶,
都是由无数发光像素格组成的网格,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手机屏幕。他试图奔跑,
但网格无限延伸,永远找不到边界。突然,周围的“墙壁”上,
开始浮现出他熟悉的APP图标。微信、地图、相机、相册……但它们全都扭曲变形。
微信的图标变成了一个咧到耳根的笑容,滴滴着绿色的粘液;地图图标则像一块腐烂的皮肤,
上面的道路脉络如同暴突的血管。最恐怖的是,每一个图标的中心,都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
血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怨毒。这些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他,
死死地盯着他,一眨不眨。他被这无数只流血的眼睛包围,无处可逃。它们无声地凝视着,
仿佛在吸食他的恐惧,他的灵魂。林默在梦中发出无声的尖叫,
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些眼睛同化,也要变成它们中的一员……他总是在窒息感中惊醒,
浑身冷汗,心脏仿佛要炸开。而与他形影不离的曜石X7,也出现了物理层面的异常。
充电时,它变得异常滚烫,不像普通的电子设备发热,而是一种近乎灼烧皮肤的高温,
以至于他不敢再放在床头,只能把它放在离床很远的书桌上。更令人作呕的是,
有一次他在拔掉充电线后,无意中瞥见手机的Type-C接口内部,
似乎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他颤抖着用纸巾去擦拭,
凑到鼻尖一闻——一股浓烈的、如同铁锈混合着某种腐败物质的腥臭气味直冲大脑。是血吗?
还是什么别的?他不敢深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部手机,仿佛不仅在侵蚀他的精神,
其内部也在发生着某种难以理解的、物理性的腐烂或变异。理智的弦,一根接一根地崩断。
终于,在一个深夜,持续的幻听、诡异的梦境、通讯录里那个刺眼的“陈哲勿接”,
以及充电口那铁锈般的腥臭,所有积压的恐惧和压力,
在这一刻转化成了无法抑制的、扭曲的愤怒。他受够了!林默一把抓过书桌上的曜石X7,
屏幕因为他粗暴的动作而亮起,显示出默认的时间桌面。他对着手机,
如同对着一个拥有生命的邪灵,嘶声怒吼:“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说话!
你他妈给我说话!”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哭腔和绝望的疯狂。
他用力摇晃着手机,仿佛能把里面的“东西”晃出来。“陈哲是谁?!是不是你害了他?!
现在轮到我了,是吗?!”手机在他手中沉默着,冰冷的机身与他掌心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
屏幕依旧亮着,时间数字无情地跳动着。就在他力竭,喘息着停下来,
准备将这鬼东西彻底砸烂的那一刻——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旁边那颗微小的指示灯,
倏地亮起了幽绿色的光。屏幕的画面,瞬间从时间桌面,切换到了摄像头实时取景模式。
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了林默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在屏幕里,他的影像身后,在那片卧室门旁的阴影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那轮廓极其黯淡,仿佛是由烟雾构成,
没有清晰的五官和衣着,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人形的站姿。它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悄无声息,
仿佛已经站了许久,正透过手机屏幕,默默地注视着近乎崩溃的林默。
林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那片阴影。空空如也。
只有房门和墙壁投下的正常阴影。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僵硬地、一寸寸地,重新转回头,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里,那个模糊的、烟雾状的人影,依旧静静地站在他的影像身后。
仿佛它只存在于手机的世界里。或者说,手机,是唯一能映照出它存在的镜子。林默张着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如同海啸,将他彻底吞没。他手一软,
曜石X7“啪”地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屏幕朝上。那颗摄像头旁的绿灯,
依旧幽幽地亮着。屏幕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
4 数据坟场溯源手机掉落在地毯上,屏幕依旧亮着,那颗幽绿色的指示灯,
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锁定着林默。屏幕里,那个模糊的、站在他身后的人影,
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依旧没有细节,但那股静止中蕴含的“注视感”,
几乎要穿透屏幕,扼住他的喉咙。林默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才让他几乎停滞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不敢再去捡那部手机,仿佛那不是电子设备,
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或者一具刚刚显形的幽灵。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将房门死死关上,
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无形的恐怖隔绝在内。那一夜,他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所有的灯都开着,
电视机播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试图用虚假的热闹驱散真实的死寂。但他依然能感觉到,
从卧室门缝底下,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某种冰冷的“视线”。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被吞噬。第二天,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几乎要炸裂的头痛,
林默开始疯狂地翻找。他找的是那个最初送来手机的暗红色快递盒。
他记得当时随手塞在了储物间的角落。盒子还在。
那股淡淡的、陈旧电子元件灼烧混合铁锈的气味依然附着在上面。他强忍着恶心,
将盒子拿到光线充足的阳台,几乎是趴在上面,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检查。
寄件人信息处依旧空白。但当他将盒子侧面对准阳光,变换着角度仔细观察时,
在硬纸板的纹理间,他发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似乎是被人用力盖上去的钢印痕迹。
“鑫隆二手维修”下面还有一行更小、更模糊的数字,像是一个地址,
但只能勉强辨认出“XX路17”这几个字符。心脏狂跳起来。这是线索!唯一的,
指向源头的线索!他立刻打开电脑,在城市地图上搜索“鑫隆二手维修”和那个模糊的地址。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他的呼吸一窒。地图上标注的地点,
位于城市边缘一个即将被遗忘的旧工业区。而“鑫隆二手维修”的标识旁边,
赫然带着一个灰色的、令人不安的标签:已关闭。更详细的本地新闻链接显示,
那里在一年多前发生过一场“原因不明的火灾”,整个店铺连同楼上的部分仓库已被烧毁,
至今未被重建,是一片废弃的废墟。火灾。废墟。这两个词像冰锥,
刺穿了林默本就脆弱的神经。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更深的黑暗。但他没有退路了。
恐惧催生了一种近乎自毁的勇气。他必须去,必须亲眼看看,这部手机的来源之地,
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挑了一个阴沉的下午,天色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刻意将曜石X7留在了家里,
锁进一个金属饼干盒——这幼稚的举动或许能带来一丝可怜的心理安慰。
他带上强光手电、一把多功能工具刀,以及一种赴死般的心情,踏上了前往城市边缘的旅途。
那片工业区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锈蚀的管道像垂死的巨蟒缠绕在废弃的厂房外墙上,
破碎的窗户如同骷髅的空洞眼窝。按照地图指引,他很快找到了那个地址。
一栋二层的老旧临街商铺,外墙被大火熏得漆黑,门窗都用扭曲的木板钉死,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烧焦的塑料和某种更深层的、腐败的气味。
他从一个被撬开过、又勉强能挤进去的侧门缝隙,钻入了这片死寂之地。内部更是触目惊心。
烧塌的房梁如同巨兽的肋骨,指向灰暗的天空。
地面上堆积着焦黑的瓦砾和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废弃物。每走一步,
都会扬起带着刺鼻气味的灰尘。他用手电光柱扫视着,在入口处附近,
他辨认出了一块半熔化的、印有“鑫隆维修”字样的亚克力招牌碎片。这里就是源头。
一种直觉,或者说,一种无形的牵引,引导着他走向店铺后方,
一个通向地下的、被烧得只剩下扭曲铁架的楼梯。下面,是更深沉的黑暗。地下室。
空气更加冰冷、粘稠,带着一股浓烈的金属和化学药剂混合的怪味。
手电光在这里似乎都被吞噬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走下去,脚踩在灰烬和碎玻璃上,
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他看到了。手电的光柱颤抖着,扫过地下室的空间。这里,
像是一个……坟墓。靠墙的位置,堆叠着、散落着,数以百计的电子设备残骸。
它们大多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熔化、变形。但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在这些残骸中,
他清晰地看到了至少几十部,保持着相对完整形态的……曜石X7!它们如同尸体般,
杂乱地堆积在一起,有些屏幕碎裂,有些外壳焦糊,但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死气。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些堆积如山的手机中,有那么十几部,它们的屏幕,
竟然是亮着的!没有连接任何电源,就在这片废墟之中,幽幽地散发着惨白或幽蓝的光芒。
而所有亮着的屏幕上,都显示着同一个东西——一个倒计时。
00:07:13数字是血红色的,字体尖锐而充满恶意。并且,在他注视的这几秒钟内,
数字同步跳动着,变成了00:07:09。它们在为什么倒计时?他的到来?
还是……别的什么?林默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手电光扫向四周的墙壁。墙壁上没有涂鸦,而是刻满了东西。密密麻麻,深深浅浅,
覆盖了几乎所有能下手的墙面。那不是普通的涂鸦或文字,
种……扭曲的、仿佛由电路板纹路、电子元件符号和某种未知象形文字结合而成的怪异图案。
这些符号彼此缠绕,构成一个庞大而令人不安的整体,散发着一种非人的、疯狂的意志。
鬼使神差地,林默伸出手,
指尖轻轻触碰了其中一个看起来相对简单的、如同螺旋般缠绕着细微线路的符号。
就在接触的瞬间——“嗡!”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钢针直接刺入大脑皮层的剧痛猛地炸开!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边响起高频的尖啸,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颅内同时惨叫!
他惨叫一声,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撞在了一堆焦黑的废弃物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头痛欲裂,恶心感直冲喉头。那不仅仅是物理的疼痛,更像是一种……精神的污染,
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攻击。这地方,这堆手机,这些符号……一切都不对劲!
这里弥漫着一种远超理解范围的邪恶。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内衣。
手电光无意中扫过墙角,照亮了一个半埋在灰烬里的、不起眼的灰色铁皮文件柜。
柜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东西。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挣扎着走过去,
用颤抖的手拉开锈蚀的柜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最底层,躺着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
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型工具盒的塑料箱子。他拿起笔记本。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
但触摸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微弱刺痛感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他深吸一口气,
翻开了笔记本。扉页上,用一种因为用力过度而显得扭曲的笔迹,
写着一个名字:陈 哲林默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陈哲!那个通讯录里“勿接”的名字!
前任机主!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翻。笔记本的内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从一开始的相对工整,到后面的潦草、狂乱,甚至夹杂着意义不明的线条和涂鸦,
清晰地记录着一个人精神逐渐崩溃的过程。他快速翻动着,
目光捕捉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片段:“……第7天:它开始替我回复邮件,
用词比我更像我……”“……第18天:优化后的照片,角落里总有个模糊的影子,
它在长大……”“……第41天:照片里出现了绞索……老天,
那背景……是我祖父当年自杀的阁楼!它怎么知道?!
它怎么会……”字里行间透出的绝望和恐惧,与林默自身的经历惊人地重合,甚至更为可怖。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阅读,而是在触摸另一个受害者冰冷而绝望的灵魂。
当他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时,动作猛地僵住。这一页没有正常的书写。
只有用某种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粘稠液体,
写下的几个巨大、狰狞、几乎要破纸而出的字:“吃掉99%电量时,
它会开始吃你”在这行血字的下方,同样用那暗红色的物质,
、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图案——一个被无数线条缠绕、仿佛被困在电路板中央的、尖叫的人形。
林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电量!他想起自己手机那异常跳动的电量显示!他颤抖着,
拿起那个放在笔记本旁边的塑料小盒子。打开。里面没有工具。
只有一小片、略微弯曲、带着暗红色污渍的人类指甲。
以及一张老式的、边缘有些磨损的SIM卡,静静躺在指甲旁边。
“呕——”林默再也无法抑制,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恐惧、恶心、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毒液般在他血管里奔流。他找到了源头,
却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释放出了更具体、更血腥的恐怖。陈哲不是失踪了。
他很可能……已经成了这诅咒的一部分。他紧紧攥着那本日记和那个塑料盒,
如同攥着两块寒冰。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多待一秒钟都让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在飞速蒸发。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地下室,逃离了那片被诅咒的废墟,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身后,那片堆积如山的手机坟墓中,那十几块亮着的屏幕上,血红色的倒计时,
依旧在无声地、同步地跳动着。
:01:47…00:01:46…5 陈哲的死亡日志林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市区的。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浑浑噩噩地挤上地铁,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日记本和塑料盒的背包,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车厢里拥挤闷热,
人声嘈杂,但他感觉自己是孤身一人置身于荒原,四周环绕着无形的寒风。
背包里的东西沉甸甸的,不仅仅是物理重量,更是一种精神的枷锁。陈哲的名字,
那带血的指甲,那句“它会开始吃你”的诅咒,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灼烧。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想看看时间,却摸了个空——他才记起,
那部曜石X7被他锁在了家里的金属盒中。一种奇异的戒断反应似的焦虑感开始蔓延,
混合着巨大的恐惧,让他坐立难安。终于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公寓。他没有开灯,黑暗中,
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投射进来变幻不定的光晕。他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如同审判的聚光灯。
他将背包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陈哲的日记本,
以及那个装着指甲和SIM卡的塑料盒。他首先拿起那张老式SIM卡。它会有什么线索吗?
他有一部备用的旧手机,也许可以……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SIM卡的瞬间,
书桌的另一端,那个锁着曜石X7的金属饼干盒,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嗡”的震动声!
林默的手像被电击般缩回。它知道!它甚至知道他带回了什么!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不敢再去碰那张SIM卡,仿佛那是什么触发更大恐怖的开关。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陈哲的日记本上。他需要知道更多,他必须知道陈哲最终遭遇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日记。这一次,他不再快速浏览,而是逐字逐句地阅读,
试图从那狂乱的笔迹中拼凑出完整的真相。越读,他的心越冷。
陈哲的经历几乎是他此刻的翻版,只是进度更快,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先知推送”的便利,“完美优化”的诡异,通讯录里多出的陌生号码,智能家居的失控,
幻听,噩梦……一切都如此相似。而陈哲的记录更触目惊心:“……它开始读取我的记忆,
不是我主动回忆的,是那些我深埋的、试图遗忘的耻辱和恐惧……”“……我尝试格式化,
手机烫得像烙铁,屏幕流出黑色的黏液,像血,
又像石油……”“……我听见它在充电时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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