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是飘着走出寝殿的。
“首席运营官”…“关键绩效指标”…“办事效率提升两成”…这几个词像是拥有某种魔力，又像是千斤重担，压得他这位九千岁脑子发懵，脚下发软。
太祖托梦？
他是不全信的。
可皇帝那言之凿凿、甚至带着一丝神圣恐惧的模样，又不像全然作假。
更重要的是，皇帝醒来后这行事风格，与他落水前那个只关心刨花和漆器的木匠皇帝，判若两人！
是福是祸？
魏忠贤浑浊的老眼里精光闪烁。
若是皇帝真得了太祖点拨，要整顿朝纲，那他这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首当其冲。
可陛下偏偏又任命他当这个什么“首席运营官”，看似委以重任……他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心里第一次对这位他从小看顾长大的皇帝，生出了一种难以掌控的预感。
殿内，陈默，不，朱由校，同样不轻松。
刚才那一番表演，几乎耗尽了他这具病弱身体的所有力气，后背沁出的冷汗几乎浸湿了寝衣。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关。
魏忠贤和客氏都是人精，一时的震慑，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他必须尽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规则”和“系统”，把他们，乃至整个大明，都纳入这个全新的运行框架里。
否则，他迟早会被这个吃人的宫廷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皇爷，您刚醒，说太多话伤神，再歇息会儿吧。”
客氏柔媚的声音响起，她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坐到床边，眼神里的探究几乎不加掩饰，“这安神汤，臣妾亲自看着熬的。”
陈默心里警铃大作。
警告：目标”客氏“提供不明液体，风险未知。
他脸上挤出一个虚弱的、符合朱由校人设的憨厚笑容：“有劳客妈妈了……只是朕刚梦回太祖，心神激荡，此刻闻到药味，竟有些反胃……”他适时地干呕了两下，演技逼真。
客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皇帝以前可从不会拒绝她亲手递上的东西。
“皇爷，龙体要紧……朕知道。”
陈默打断她，目光“清澈”地看向旁边侍立的一个小太监，“你，去给朕倒碗清水来。
再…再寻些点心来，朕饿了。”
他必须尽快摆脱客氏的控制，哪怕是先从饮食开始。
小太监不敢动弹，偷眼去看客氏和刚刚折返回来的魏忠贤。
魏忠贤此刻己勉强收拾好心情，见状立刻呵斥道：“没听见皇爷的吩咐吗？
还不快去！”
他需要时间消化“KPI”的冲击，此刻不宜再横生枝节。
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去了。
陈默心中稍定，看来“太祖托梦”和“首席运营官”的帽子，暂时压住了魏忠贤。
他趁热打铁，用一种带着“仙气”的、若有所思的语气说道：“魏伴伴，朕方才又细细回味了一番太祖仙谕。
这‘绩效考核’，似乎并非只适用于前朝。”
魏忠贤心里咯噔一下：“皇爷的意思是？”
陈默的目光，缓缓扫过装饰华丽却略显压抑的寝殿，最后落在客氏和一群宫女太监身上：“后宫，乃天子家事，亦关乎国体。
宫人办事是否得力，用度是否节俭，规矩是否严明，皆可视作…‘绩效’之一部。”
他顿了顿，看着客氏瞬间变白的脸，和魏忠贤再次凝重的神色，缓缓抛出了他的第一个试点项目：“便从…朕的膳食开始吧。
往后朕的每日膳单，须明确标注食材品类、份量、耗费银钱，并…并由皇后掌管印信，核实之后，方可采买、制作。
朕要看看，这‘吃饭’一事的‘投入产出比’如何。”
轰！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由皇后张嫣掌管印信？！
这简首是首接剜了客氏的心头肉！
后宫采买、皇帝膳食，向来是客氏和魏忠贤捞钱、固权的重要渠道之一！
皇帝此举，名为“绩效考核”，实为分权！
客氏当即就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皇爷！
莫非是臣妾哪里伺候得不周，惹您厌弃了吗？
这后宫用度，历来由臣妾……客妈妈这是何意？”
陈默立刻换上一种被误解的、委屈又愤怒的表情（内心：跟我玩绿茶？
你怕是没见过互联网时代的祖安选手），“朕乃天子，心系天下！
如今陕西大旱，百姓食不果腹，朕在宫中，岂能奢靡无度？
太祖梦中亦曾斥责宫中浪费！
朕此举，一为遵循祖训，二为体恤民力，三为…考核后宫‘绩效’，客妈妈莫非觉得不妥？”
一顶“违背祖训”、“不体恤民力”的大帽子扣下来，客氏顿时哑口无言，只能伏在地上嘤嘤哭泣，眼神却怨毒地瞟向魏忠贤。
魏忠贤肠子都快打结了。
他感觉皇帝像是换了一个人，说的话句句在理，冠冕堂皇，可做的事却处处戳他们的肺管子！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皇爷圣心仁慈，体恤百姓，实乃万民之福。
只是…皇后娘娘年轻，骤然掌管此事，恐力有不逮……诶！”
陈默大手一挥（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在旁人看来却是情绪激动），“皇后贤德，正位中宫，管理此等内廷小事，名正言顺！
况且，太祖所传仙法精妙，正需贤德之人推行。
魏伴伴，你身为‘首席运营官’，当协助皇后，制定…嗯…制定《后宫膳食绩效考评细则》，作为样板，日后推广至各宫，乃至前朝！”
魏忠贤：“……”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后宫膳食绩效考评细则》？！
这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皇后娘娘驾到——”陈默精神一振！
救星（或者说，他选定的第一位“项目合伙人”）来了！
只见一位身着皇后礼服，容貌端庄清丽的年轻女子，在宫女的簇拥下快步走入殿中。
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担忧，正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
“陛下！”
张嫣看到靠在龙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异常明亮的皇帝，眼圈瞬间就红了，快步上前便要行礼。
“皇后不必多礼！”
陈默赶紧示意，同时用眼神疯狂传递信息——快接住我给你的戏！
按照历史，张嫣是后宫唯一能制约客、魏的正派力量，他必须尽快将她拉拢到自己身边。
张嫣看到跪在地上哭泣的客氏，和脸色铁青的魏忠贤，又听到皇帝刚才那番“太祖托梦”、“绩效考核”的言论（早有耳目报知她），冰雪聪明的她，虽然心中震惊万分，但立刻抓住了关键。
她稳住心神，对着陈默深深一福，声音清脆而坚定：“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定当竭尽全力，核实用度，节俭宫闱，不负陛下与…太祖厚望！”
她甚至主动看向魏忠贤，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魏公公，陛下既将此重任交予你我，还望公公多多协助，尽快拟出那…那《考评细则》的初稿，本宫也好早些熟悉。”
魏忠贤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帝后二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由“太祖”、“绩效”、“细则”编织成的巨大罗网里，挣扎不得。
他只能咬着后槽牙，躬身道：“老奴…遵旨。”
陈默看着眼前这一幕——跪地哭泣的客氏，憋屈到内伤的魏忠贤，以及虽然懵懂但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皇后张嫣——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踏实感。
很好。
项目组算是初步搭建起来了。
项目经理：朕。
产品经理（兼背锅侠）：魏忠贤。
质量监督（兼关键用户）：张嫣。
至于需求？
朕就是最终的需求方！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仿佛看到了这座紫禁城上方，无数条看不见的“代码”正在被重新编写。
BUG很多，环境恶劣，但他这个猝死前还在赶工的程序员，最不怕的就是——Debug！
“魏伴伴。”
他幽幽开口，打断了殿内诡异的气氛。
“奴才在。”
魏忠贤一个激灵。
“那宫殿梁柱的整改方案，也需尽快。
三日…不，两日内，朕要看到初步的…‘需求文档’。”
魏忠贤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
需求……文档？！
陛下的“太祖仙法”，究竟还有多少他听不懂的恐怖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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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稳住心神，对着陈默深深一福，声音清脆而坚定：“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定当竭尽全力，核实用度，节俭宫闱，不负陛下与…太祖厚望！”
她甚至主动看向魏忠贤，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魏公公，陛下既将此重任交予你我，还望公公多多协助，尽快拟出那…那《考评细则》的初稿，本宫也好早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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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由“太祖”、“绩效”、“细则”编织成的巨大罗网里，挣扎不得。
他只能咬着后槽牙，躬身道：“老奴…遵旨。”
陈默看着眼前这一幕——跪地哭泣的客氏，憋屈到内伤的魏忠贤，以及虽然懵懂但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皇后张嫣——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踏实感。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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