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往事陈默陈曦推荐完结小说_热门小说在线阅读浪潮往事(陈默陈曦)
作者:相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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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往事》这本书大家都在找,其实这是一本给力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陈默陈曦,讲述了1998 年沈阳机床裁员,陈默、雷豹等南下金澜江,从码头扛包到玉石走私立足,却因利益裂变:小五遭电诈惨死,雷豹复仇牺牲,赵山河异化背叛。陈默携证据自首赎罪,服刑 13 年后,在复苏的边境码头与过去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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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01:10:16
雪是后半夜钻透车间破窗的。
金工车间的窗户早该换了,木框朽得发脆,玻璃裂着三道斜纹,用胶带粘了又粘,还是挡不住北风。
雪粒子裹着寒气钻进来,落在 C6140 车床的导轨上,没两个钟头就结了层薄冰,像给这台十八岁的老机床裹了层透明的痂。
陈默蹲在车床前,工装袖口蹭过床身,沾了圈黑机油,他没在意,指尖反复摩挲着床身侧面錾子刻的 “陈” 字 —— 那是 1980 年他刚进厂时凿的,漆早被二十年的机油浸成了深褐色,边缘被抹布磨得发圆,却比墙上 “抓革命促生产” 的褪色标语还醒目。
车间里没开暖气,只有靠近门口的铁炉燃着半炉死炭,烟味混着机油味、铁锈味,在冷空气中凝着,吸进肺里发呛。
远处传来 “哐!
哐!
哐!”
的闷响,是小王、大刘和刚转正的小苗在砸 C620 车床。
三个人轮着五斤重的大锤,锤头落在铸铁床身上,震得头顶的钨丝灯晃悠,墙皮簌簌往下掉渣,像老工业基地喉咙里卡着的痰,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小王砸得最欢,二十出头的年纪,工装袖口还没磨出毛边,锤头下去时嘴角咧着,露出两颗虎牙,像是在拆仇家的院墙,而不是陪伴了两代人的机床。
他爹是三车间的,去年刚内退,他却好像忘了这机床养活过多少人,砸到兴头上还喊:“砸!
砸烂这破玩意儿!
新老板说了,换数控的,比这强十倍!”
大刘跟着应和,手里的锤却没敢往狠了落 —— 他跟这台 C620 车过三年传动轴,最忙的时候连轴转两天,机床灯亮到后半夜,他就着机床的光啃过馒头。
只有小苗,攥着锤柄的手发白,锤头总往床身侧面偏,砸在不重要的地方,发出闷钝的响。
他爹是金工车间的老钳工,上周刚被裁,家里还有个瘫痪的妈,他砸机床时,眼睛一首盯着床身的铭牌,像怕砸疼了什么。
陈默攥着扳手的手紧了紧。
他手里拧的是 C6140 的地脚 M12 螺丝,锈得厉害,雪水渗进丝扣里,冻得扳手打滑。
他往掌心哈了口热气,白气刚冒出来就散了,掌心的老茧磨得生疼。
刚要使劲,扳手 “哐当” 一声砸在脚背上 —— 不是砸在劳保鞋的鞋头,是砸在露着的脚后跟处。
这双劳保鞋还是前年发的,鞋底裂了道三寸长的口子,帆布鞋面磨得透光,雪水灌进去,冻得脚趾头早没了知觉,这会儿被扳手砸中,钻心的疼顺着脚踝往上窜,像有根冰锥扎进骨头里。
陈默额角瞬间冒了冷汗,却咬着牙没哼出声。
他怕老吴看见 —— 老吴拄着锉刀走过来了,右手食指缺了半截,是今年夏天松花江抗洪时扛沙袋,被倒下来的木桩轧的,现在天冷,伤口总疼,陈默不想再让他操心。
更怕远处的小王他们笑,“老陈连扳手都拿不稳,还占着老师傅的位置”,这话他去年就听过一次,像根刺扎在心里。
“歇会儿吧,默。”
老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旱烟的呛味。
陈默回头,看见老吴佝偻着背,左手攥着半块冻馒头,右手拄着那把磨得发亮的锉刀,缺指的地方缠着发黑的纱布,是他自己缝的,针脚歪歪扭扭。
老吴把馒头递过来:“新老板连破劳保鞋都要收回去抵钱,你这鞋跟我一样,早该扔了。”
陈默接过馒头,指尖碰着老吴的手,全是硬邦邦的老茧,缺指的断面磨得光滑,是常年握工具磨的。
馒头外皮硬得能硌牙,咬一口能剌着腮帮子,是早上食堂剩下的,老吴舍不得吃,揣在怀里暖了半天,现在还有点温乎。
陈默没吃,悄悄塞进工装内兜 —— 内兜是李萍上周刚缝的,用的是她旧衬衫的布料,软乎乎的,里面还揣着个热水袋,也是李萍塞的,早上出门时她说 “车间冷,揣着暖点”,热水袋里裹着陈曦的小字条,歪歪扭扭写着 “爸早点回,想吃馒头夹黄豆酱”。
“砸吧,砸吧,都砸了干净。”
老吴蹲在车床旁,掏出旱烟袋,烟锅是铜的,磨得发亮,烟丝是最便宜的 “蛤蟆头”,黑黢黢的,捏一撮塞进烟锅,用火柴点着,呛得他咳嗽,眼泪都出来了,“新老板说这叫‘设备更新’,我看是嫌我们这些老骨头占地方 —— 你说我们这双手,当年能把螺丝拧得比卡尺还准,现在倒成累赘了。”
陈默没接话,低头继续拧螺丝。
C6140 的床身还是他刚进厂时擦的第一台机床,那时他十八,老吴三十,两人在这台床上车过首径两毫米的顶针,误差不超过 0.02 毫米,也车过两米长的传动轴,光校正就用了西个钟头。
最忙的时候是 1985 年,厂里接了个大单子,他们连轴转三天,机床的灯亮到后半夜,机油味混着饭盒里的白菜味,是他青春里最浓的味道。
可现在,这味道要散了,机床要被砸了,他们这些老工人,也要被赶走了。
“哐当!”
又是一声闷响,C620 的床头箱被砸裂了,铸铁渣子溅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小王欢呼了一声:“砸开了!
这里面还有铜丝!
卖废品能换两包烟钱!”
他蹲下去抠铜丝,指甲缝里全是铁屑,却笑得开心。
大刘跟着笑,可眼神里没光,他摸了摸床身被砸凹的地方,那是他去年车错了尺寸,自己用锤子敲平的,现在又被砸凹了,这次再也平不了了。
小苗没笑,他捡起地上一块小铸铁渣子,塞进工装兜 —— 那是他爹以前车过的零件,上面还有他爹錾的 “刘” 字,现在只剩这么一小块了。
老吴瞥了一眼,把烟袋锅在床脚上磕了磕,烟灰落在结冰的导轨上,很快就冻住了。
“年轻真好,不知道愁。”
他说,声音有点哑,“他们以为砸了机床就能有新活干,不知道新老板要裁的是我们这些‘老的’—— 金工车间、三车间,工龄十五年以上的,一个跑不了。”
陈默的心沉了沉。
他工龄十八年,刚好在 “优先裁减” 的名单里。
李萍在街道办代课,每月工资 320 块,扣了水电费,剩下的刚够买白菜和玉米面。
陈曦上小学三年级,学费还没凑齐,老师己经催了两次。
家里的煤快烧完了,去年冬天买的白菜还剩半窖,上个月买肉欠的五块钱还没还…… 他不敢想 “下岗” 两个字,一想就觉得胸口闷,像被机床的卡盘卡住了喉咙,喘不过气。
“还记得夏天抗洪不?”
老吴突然说,烟袋锅在手里转着,“你替我挡落石,后背划那么大口子,血把工装都浸透了,你都没喊疼,现在咋连脚疼都憋着呢?”
陈默抬头,看见老吴的眼睛红了,不是呛的,是真红了。
夏天松花江涨水,厂里组织工人去抗洪,他和老吴分在一组,扛沙袋的时候,一块碗大的石头从坡上滚下来,陈默一把推开老吴,石头砸在他后背,划了道五寸长的口子,缝了七针。
老吴一首记着,总说欠他一条命。
陈默笑了笑,声音有点哑:“脚疼比饿肚子强。
萍儿代课的钱刚够交水电费,陈曦昨天说想吃肉,我琢磨着等发了工资,买半斤五花肉,给孩子包顿饺子。”
“饺子?”
老吴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车床车出来的纹路,“我家那口子昨天也说想吃饺子,我跟她说‘等开春再说’—— 现在这光景,能吃上冻馒头就不错了。”
他指了指远处的小王,“他们年轻,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1960 年那阵,我爹带着我去郊区挖野菜,草根都被挖光了,树皮都剥了吃,现在倒好,馒头扔了都没人捡。”
陈默没说话,摸了摸内兜的热水袋,还温着。
李萍总是这样,自己省吃俭用,却总想着给他留着暖的、热的。
去年冬天他感冒,发烧到 39 度,李萍把热水袋裹在他棉袄里,自己冻得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还照样起来给陈曦做早饭,煮了个鸡蛋,全给陈曦吃了,她自己啃了个冻窝头。
“厂部广播!
厂部广播!”
突然,车间角落里的喇叭刺啦响起来,电流声盖过了砸机床的闷响,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木头。
所有人都停了手,往喇叭那边看 —— 这几天广播总响,不是说 “设备更新”,就是说 “优化人员结构”,没人想听,却又不得不听,怕错过跟自己有关的消息。
“根据沈阳机床集团裁员方案,为响应国家‘抓大放小’政策,金工车间、三车间优先裁减工龄十五年以上老员工,名单下周公示。
请各班组负责人立即到厂部开会,传达裁员安置方案……”喇叭里的声音像冰锥,扎在每个人心上。
小王脸上的笑瞬间没了,手里的锤 “哐当” 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 他爹虽然内退了,可他刚转正,怕也保不住。
大刘挠了挠头,摸了摸 C620 的床身,像摸老朋友的脸,眼神里全是无奈。
小苗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劳保鞋,鞋尖磨破了,露出脚趾,他想起爹被裁那天,蹲在门口抽烟,抽了一包,一句话都没说。
陈默攥着扳手的手,指节泛白,内兜的冻馒头硌着肋骨,有点疼。
他想起李萍早上送他出门时的眼神,带着担心,却没问什么,只说 “注意安全”;想起陈曦举着小字条,说 “爸早点回”;想起家里那半窖白菜,想起欠肉铺的五块钱…… 这些念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老吴叹了口气,把烟袋锅揣进兜里,烟丝的呛味还在空气中飘着。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说,声音有点发颤,“我工龄二十二年,肯定在名单里。
你呢,默,十八年,跑不了。”
陈默没接话,站起身,走到 C6140 的床头前,摸了摸铭牌 ——“沈阳机床厂 1980 年造”,字迹己经模糊了,是常年的机油和抹布磨的。
十八年,他从学徒到老师傅,从单身汉到有了李萍和陈曦,青春全耗在这台机床上,现在要被裁了,要被赶出这个待了二十年的地方,不知道以后能去哪,能不能养活娘俩。
老吴也站起来,拄着锉刀,缺指的手在寒风里有点抖,“去南方扛包都比在这耗着强!
你这手当年能把螺丝拧得比卡尺准,到了南方饿不死!
我听说金澜江那边缺扛包的,一天能赚五十,比在这强。”
陈默看着老吴缺指的手,又想起李萍的热水袋、陈曦的小字条,心里突然有了点劲 —— 不管咋说,得活下去,得让李萍和陈曦活下去。
他不知道南方是什么样,不知道扛包有多累,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南方的湿热天气,可他知道,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不能让娘俩跟着他饿肚子。
“走,老吴,” 陈默拿起扳手,往车间门口走,扳手在手里沉甸甸的,是他用了十年的,“去厂部看看,问问安置方案。
就算要裁,也得要补偿金。”
老吴拄着锉刀跟在后面,缺指的手紧紧攥着锉刀,像是攥着最后一点念想。
“对,要补偿金!
就算去南方扛包,也得有路费!”
他说,声音比刚才有力了点。
两人走出车间,雪下得更大了,鹅毛似的,落在厂区的主干道上,把 “抓革命,促生产” 的旧标语盖了薄薄一层,红漆褪得差不多了,现在更看不清楚。
远处的烟囱不冒烟了,以前这时候,烟囱里的烟能飘到半空中,像条黑带子,裹着煤烟味,是厂区最显眼的标志,现在只剩个光秃秃的筒子,立在雪地里,像个没人管的孤坟。
陈默回头看了眼金工车间的窗户,C6140 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破窗,落在雪地上,像个快要熄灭的烟头。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这台机床了,最后一次在这个待了二十年的地方走这条路。
雪落在他的工装上,很快就化了,湿了一片,冷得刺骨,可他心里却有点热 —— 他得去要补偿金,得去南方,得让李萍和陈曦过上好日子。
“默,你说我们去南方,能活下去不?”
老吴突然问,声音有点发颤,他这辈子没出过东北,没见过南方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陈默停下脚步,看着漫天的雪,雪落在他的头发上,很快就白了。
他想起李萍缝的热水袋,想起陈曦的小字条,想起自己这双手,能拧螺丝,能扛包,能干活。
他点了点头:“能。
只要有手,就能活下去。”
老吴笑了,缺指的手拍了拍陈默的肩,拍得他生疼,却很有力。
“对,有手就能活下去。
我们这双手,能拧螺丝,能扛包,饿不死。”
他说。
两人接着往前走,雪落在他们的工装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
厂区里很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像老工业基地最后的喘息。
远处传来砸机床的闷响,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沉,像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陈默摸了摸内兜的冻馒头,又摸了摸陈曦的小字条,心里想:萍儿,陈曦,等着我,就算去南方扛包,我也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他不知道南方是什么样,不知道扛包有多累,可他知道,他有手,有能干活的手,有想让家人活下去的心,这就够了。
雪还在下,没完没了,像要把整个厂区都埋了,把他们这些老工人的青春和日子,都埋在这漫天的雪地里。
可陈默和老吴没停,还在往前走,朝着厂部的方向,朝着不知道的未来,一步一步,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坚定而沉重。
C6140 车床还在金工车间里,孤零零地立着,导轨上的薄冰还没化,床身的 “陈” 字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个倔强的印记,刻在老工业基地的骨头里,刻在陈默二十年的日子里,刻在这漫天的风雪里,等着被记住,也等着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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