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公子慎言，这大庭广众的可不敢议论贵人。”
他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人心中总是有一杆秤的，百姓们虽命贱，可到底也是人不是。
在那件事后私底下大家很是风言风语了一阵，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大伙也就渐渐忘了。”
老板目光加深，似是陷入了回忆，“可这之后怪事一件接一件，那些被选上的人家，接二连三的出事，不是失踪就是横死，弄得整个浔阳城人心惶惶。”
他脸上惊惧，声音压得更低，“可是留守司还在每天贴出告示，让大家不要乱想，如果真的有命案，怎么会一首不见尸体？
大伙儿要相信仙官，他们有保护大伙的能力，一切以留守司公告为准。”
魏无羡眼神锐利，追问道：“那些被选去修仙的子弟呢？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总该回来看看吧？”
“谁说不是呢！”
老板激动的一拍手，面露苦涩，“可不管怎么打听，那些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好在协助仙官们办事的佐官都是浔阳本地人，总还念着几分香火情，替我们去问留守司，那些贵人只说修仙之人不理俗务。
就把他们打发回来。”
他无奈地摊摊手，看向魏无羡，“我们都是老百姓，公子您说，这……这由不得大伙不多想啊！
于是第二年的招生科，几乎就没什么人去了，”他声音里带着后怕，“都是爹生娘养的，这情况，谁还敢再把自家孩子交出去？”
桃子一首支着下巴安静听着，此刻顺势问道：“然后呢？”
“怪事就从这一年开始了。”
老板咽了口唾沫，脸上浮现出恐惧交杂着困惑的神情，“招不到人，仙官们觉得脸上无光，就开始变着法子加税。
日子是更难过了些，但好歹还能活命。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修不了仙，咱们这些小民就保命苟活算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上颤音，“可在这之后，却总有年轻男女失踪，有的时候……还能看见断手断脚之类的东西被抛在街上！”
“留守司这次出面了，说咱们城里有妖怪，专门吃人，尤其爱吃年轻人。
所以呀，除非是家里揭不开锅的，否则天稍晚点大家就都不出门了。
日子久了，就变成几位现在看见的这样了。”
江澄听到这里，右手猛地握紧了腰间佩剑，忍着怒气沉声发问：“既知有妖，浔阳胡氏就坐视不管？”
魏无羡扫了他一眼，皱眉接话：“就算他们无能，为何不向其他世家求援？
百姓每日如此惊惶，难道就没人逃出去报信？”
老板苦笑着摇了摇头：“出不去的，公子。
几位进城的时候应该看见了，现在浔阳入城几乎没什么手续，但出城，没有留守司的路引，谁也出不去。”
他转头看向窗外萧索的街道，声音里满是无力，“有能耐能搞到这东西的，早跑了。
这种怪事，出去了谁还会多这个嘴，引火烧身呀！”
“岂有此理！”
江澄霍然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进来容易出去难，这是在养蛊吗？！
仙门百家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他话音未落，桃子便撇了他一眼，干脆利落的打断：“江公子，你先坐下，安静些。”
她目光转向被发怒的江澄吓得一激灵的老板，带着些安抚的说“让老板把话说完再发作也不迟。”
江澄被她这么一堵，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但见魏无羡也神色凝重的对他微微摇头，只得强压怒火，阴沉着脸坐了回去。
老板感激地看了桃子一眼，继续说道：“幸好，幸好城里还有乔先生护着咱们……他叮嘱我们，天黑后千万别出屋，就算非要干活也尽量结伴，还给了我们一些简单的防身符篆，说是遇到些不成气候的小妖怪时，能抵挡一阵，争取逃命的时间。”
“乔先生？”
魏无羡敏锐地问道“他是何人？”
“是一位散修老爷，”老板解释道，脸上的感激更深了几分，“也是近几年才搬到我们浔阳城的。
没什么显赫家世，但会些仙法和医术，虽然……虽然肯定比不上留守司的那些仙官老爷本事大，可他是真把咱们老百姓放在心上！
平时大家有点小麻烦，或是头疼脑热的，去找乔先生，他一准儿帮忙，收费也公道。”
他叹了口气，惋惜道：“就是可惜啊……可惜什么？”
桃子追问，眼神专注。
“就这个月，乔先生他……他也失踪了！”
他声音带着后怕，“说是前一天晚上还出门去给人瞧病，结果一去就再没回来。
天亮后，他夫人孙二娘左等右等不见人，急得到处打听，才发现人是真不见了。
孙娘子没了办法，只能病急乱投医，跑去留守司求那些仙官老爷帮忙。
那天……”孙二娘头发凌乱，眼底带着血丝，急切的对着柜台后那个仙官道：“尊驾，我夫君乔松，前夜外出问诊，至今未归。
城中近来不太平，恐遭不测，恳请留守司派人搜寻。”
对面那人掀了掀眼皮，拖长了声音道：“哦？
失踪？
你说乔先生遭了不测，可有凭证？”
孙二娘眉头紧皱，耐着性子道：“仙官明鉴，人己不见，这便是最大的凭证。
若非事出突然，岂会无故失踪？
还望仙官体恤，速速派人查探。”
“哎，话不是这么说。”
那人向后靠着椅子，双手抱胸玩味的说“你说可能被妖怪害了，总得有点凭据吧？
妖怪长什么样？
几时出现的？
有无人证？
这些都没有，我们如何信你？
总不能你上下嘴皮一碰，我们就兴师动众吧？”
“仙官！”
孙二娘声音大了几分，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我若知晓妖怪形貌、行踪，何必来此求助？
留守司职责所在，不正是要查明百姓无法知晓之事吗？
如今我夫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正是需要仙官施展手段的时候！”
那人面上更加不耐，摆了摆手说，“我们仙门弟子出动，耗费心神灵力，成本高昂，岂能毫无根据便随意派遣？
你若坚持要报案，也行，按规矩来，先去户房将你家的户籍证明开来，证明乔松确是浔阳城民，我们再看情况处置。”
‘狗官！
’孙二娘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恨不得立刻将面前这人连带着留守司全都一把火烧干净。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乔松，即便明知这是推诿，仍强压怒火，追问：“敢问仙官，开了户籍证明，留守司便可立案寻人了吗？”
“自然自然，规矩如此。”
那人敷衍道。
“不过你可要快些去，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要下值了，明后天休沐，值班的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这户籍证明他还认不认可就是两说了什么户籍证明，我们这没开过这东西，开不了。”
户房仙官头也不抬的回道。
“是留守司的仙官让我来的。”
“那你去找留守司啊，我们是两个系统，他们管治安，我们管民生。
没事就快走，别在这里妨碍公务。”
孙二娘自然苦苦哀求，良久，那户房仙官终于施舍般开口：“开户籍证明？
可以。
拿留守司的失踪证明来。”
孙二娘声音颤抖着解释：“留守司言明，需先有此证明，方能考量是否立案。”
“那就没办法喽。”
那仙官低下头，整理起文书，语气淡淡的道：“我们按章办事，无失踪证明，如何能开户籍？
而且今日也晚了，我们该下值了，你且回去，等明日再去找让留守司开了证明再来吧。”
户房里的仙官三三两两说笑着离开了，交谈的声音逐渐模糊。
‘诶呀，刁民嘛，见多了，晚上吃什么？
’‘……’汗水从孙二娘的额头滑落在地上，像一滴滴绝望的泪水。
她低着头，在空无一人的户房里，她止不住的颤抖，嘶哑的声音似哭似笑，癫狂般断断续续的传出。
“……都说了让你不要管，他们是豺狼，我该怎么救你……怎么救你啊”窗外照进来的夕阳洒在后背温暖和煦，而她的面目却隐藏在阴影中，闪烁不定。
光明与黑暗，一线之隔。
“孙娘子回来后人就有些垮了，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老板面上回忆之情渐收，声音低沉，带着唏嘘道：“这都半个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说着哽咽了一下，“乔先生那么好的人，现在连个公道都没有！
老爷们知道他得人心，怕出事，连名字都不让提了……好人不长命啊！”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你们赶得巧，明天正午，孙娘子就要给乔先生出殡了，虽然是衣冠冢，牌位上也不能刻名字，但总归……算是个结果，有个念想。”
他说完这些，像是耗尽了力气，疲惫地拱了拱手：“事情就是这样了，几位出去之后千万不要乱说。
小人今日说上这许多，也是心中实在堵得慌，你们听听就过了吧。”
他看了看桃子身上破旧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位姑娘，城里现在这光景，估计没什么成衣店还开着门了。
你要是不嫌弃……我家里还有些我闺女的新衣裳，她和你年纪相仿，身量应是差不多。
呵呵……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总比你身上这件强些。”
桃子立刻扬起笑容，摆着双手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大叔！
有干净衣服穿就太好啦！”
说着便利落地站起身，跟着老板往后院楼梯走去。
待老板和桃子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上，这小饭馆的角落里便只剩下魏无羡和江澄二人。
桌上油灯的光跳跃着，光线昏暗，映着两人的神色同样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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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刁民嘛，见多了，晚上吃什么？
’‘……’汗水从孙二娘的额头滑落在地上，像一滴滴绝望的泪水。
她低着头，在空无一人的户房里，她止不住的颤抖，嘶哑的声音似哭似笑，癫狂般断断续续的传出。
“……都说了让你不要管，他们是豺狼，我该怎么救你……怎么救你啊”窗外照进来的夕阳洒在后背温暖和煦，而她的面目却隐藏在阴影中，闪烁不定。
光明与黑暗，一线之隔。
“孙娘子回来后人就有些垮了，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老板面上回忆之情渐收，声音低沉，带着唏嘘道：“这都半个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说着哽咽了一下，“乔先生那么好的人，现在连个公道都没有！
老爷们知道他得人心，怕出事，连名字都不让提了……好人不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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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这些，像是耗尽了力气，疲惫地拱了拱手：“事情就是这样了，几位出去之后千万不要乱说。
小人今日说上这许多，也是心中实在堵得慌，你们听听就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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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嫌弃……我家里还有些我闺女的新衣裳，她和你年纪相仿，身量应是差不多。
呵呵……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总比你身上这件强些。”
桃子立刻扬起笑容，摆着双手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大叔！
有干净衣服穿就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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