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柩裂隙

痛。

撕裂般的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席卷了每一寸感知。

楚灵尘猛地睁开眼，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粗糙滚烫的沙粒。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肺叶火辣辣地疼，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

我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击着他空荡荡的脑海，除了尖锐的疼痛，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空白。

没有过去，没有来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是从那几乎被摔散的意识碎片里艰难拼凑出的几个模糊音节——楚、灵、尘。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稍微一动就牵扯着不知名的伤处，带来阵阵钝痛。

他甩了甩昏沉的头，勉强聚焦视线，打量西周。

天空是诡异的暗紫色，像是凝固的淤血，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几道巨大的、仿佛撕裂天穹的幽绿色极光无声扭动，投下冰冷妖异的光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骸骨般的腐朽气息。

而他正躺在一片无垠的荒漠之中。

沙砾是黑褐色的，其间混杂着惨白的碎骨和某种金属的残片，在幽绿天光下泛着令人不安的色泽。

远处，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阴影轮廓巍然矗立，那似乎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型建筑，由青铜、黑石和某种闪烁着星芒的未知材质铸成，层叠向上，首插晦暗的天际，宛如一头匍匐在天地间的沉默巨兽。

压抑、荒凉、死寂。

这里绝非他所知的任何地方……如果他还有“所知”的话。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这一次，伴随着一些更加支离破碎的画面：——刺耳的尖啸，混乱的光芒爆炸。

——一道空间裂缝在他脚下毫无征兆地绽开，无尽的虚无吞噬了他。

——坠落……无止境的坠落。

混乱的空间乱流撕扯着他的身体和意识。

……还有……一抹颜色？

在那片混乱与黑暗的最后，他似乎看到了一抹急速闪过的、极其鲜明耀眼的……桃红色？

像是一道旋风，又像是一个模糊人影的轨迹，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只留下一种强烈的冲突感和一丝莫名的心悸。

那是什么？

他试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碎片，但头痛欲裂，那抹桃红色也如同幻觉般消散无踪。

就在这时，一阵缓慢而富有韵律的金属敲击声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灵尘心中一紧，强忍着不适，艰难地偏过头。

一队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为首者身穿一袭繁复华丽的暗金色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雕刻着神秘星辰图案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得近乎虚无的眼睛。

他手中持着一柄顶端镶嵌着幽蓝宝石的权杖，每一步踏出，权杖末端的金属尖都会轻轻叩击地面，发出那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敲击声。

在他身后，是几名全身覆盖在暗沉骨甲下的卫士，他们身材高大，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力量感，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眼中跳动着与天空极光同色的幽绿火焰。

这群人停在了楚灵尘面前，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俯视着他。

楚灵尘想要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警惕地回视着那双面具后的眼睛。

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大祭司耶路埃，缓缓蹲下身，冰冷的金属面具几乎要贴到楚灵尘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审视般的探究。

他伸出苍白得过分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星辉，轻轻拂过楚灵尘手臂上一道刚刚在坠落中划出的伤口。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伤口附近的虚空极其微弱地扭曲了一下，仿佛水滴落入平静湖面荡开的涟漪，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空间裂缝一闪而逝，随即湮灭。

耶路埃的动作顿住了。

尽管隔着面具，楚灵尘也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瞬间凝滞，以及那双眼睛里骤然爆发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震惊与……狂喜？

“虚空……回响……”一声极低极低的、带着难以置信意味的喃语从面具后溢出，如同毒蛇的嘶鸣。

下一刻，耶路埃猛地站起身，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漠然姿态。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楚灵尘，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预言应验了。”

“带走。”

“小心些，他是‘天选之子’。”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奇异的嘲弄和笃定。

两名骨甲卫士上前，毫不温柔地将楚灵尘从沙地里拖拽起来。

冰冷的骨甲硌得他生疼，挣脱不得。

楚灵尘试图挣扎，却徒劳无功。

他被迫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诡异的暗紫色天空，和远处那座巨兽般的建筑。

耶路埃转身，袍袖挥动间，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周围腐朽气息格格不入的淡雅桃香，极其诡异地飘入了楚灵尘的鼻腔。

这味道……？

他猛地一愣，下意识地联想到记忆碎片最后那抹突兀的桃红色。

但不容他细想，卫士己经粗暴地拖着他，跟随着大祭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座巨大的青铜与黑石囚笼。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伴随着无声的惊雷，缓缓开始了它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