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被拐到这个村子起，就成了祠堂旁那口老井边的哑女，
被村长按“冲喜丫头”的名义锁在柴房。村长儿子大婚那天，全村人围着喜宴喝酒吃肉，
我蹲在井沿边洗盘子，却看见村长偷偷往酒坛里倒了些白色粉末。当宾客们接连倒地抽搐，
我才发现，那个平日里对我拳打脚踢的哑女“我”，突然开口说话——这口井里，
埋着她真正的女儿，而我，只是她复仇的棋子。
1 红绸下的祭品祠堂旁的老槐树被红绸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条勒得人喘不过气的红蛇，
把整个村子都裹进了村长家的喜气里。我蹲在柴房门口，手里攥着块磨得发亮的石头，
指甲深深抠进粗糙的石面——今天是村长儿子大婚的日子，而我，
是这场喜事里最碍眼的“祭品”。“死丫头，磨磨蹭蹭干什么？
”王婶的大嗓门像块石头砸过来，她手里的木棍狠狠戳在我背上，“村长说了，
今天要是误了吉时，就把你丢进井里喂鱼！”我疼得缩了缩肩膀，却不敢出声。
三年前被拐到这个村子时，我还会哭着喊着要找爹娘，可现在，喉咙像是被塞进了团烂棉花，
连哼一声都觉得费力。村长说我是“灾星”，要不是看我还有点用，
早就让我去陪井里的“脏东西”了。柴房的门被一脚踹开，里面飘出股霉味。
村长背着手站在里面，身上穿着件崭新的蓝布褂子，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花：“阿禾，
今天是狗蛋大婚的日子，你乖乖的，别给我惹事。”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阴狠，
“要是让我发现你敢跑，或者敢乱说话，你知道下场。”我点点头，
盯着他脚上那双黑布鞋——三年前，就是这双鞋，踩在我爹的脸上，把我爹活活打死。
“还有，”村长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扔在我面前，“把这个穿上。
”布包里是件洗得发白的红棉袄，领口处还沾着块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是哪个可怜人的血。
我拿起棉袄，指尖触到冰凉的布料，突然想起姐姐临走前，也是穿着这样一件红棉袄。
那天她笑着对我说：“阿禾，等我回来，给你带糖吃。”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愣着干什么？快穿！”王婶又在我背上戳了一下，“等会儿吉时到了，你得跟着新娘后面，
给她端茶倒水，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有你好受的！”我咬着牙，慢慢穿上那件红棉袄。
衣服又大又沉，套在身上像披了层湿稻草。院子里传来村民们的笑声，
还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那些欢快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突然，一阵风吹过，
老槐树上的红绸被吹得猎猎作响。我抬头望去，看见祠堂的屋顶上，
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只黑色的鸟，正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它的叫声尖锐又凄厉，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警告。我心里咯噔一下，攥着石头的手更紧了。今天，
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2 井里的哭声喜宴的喧闹像潮水般涌进柴房，我缩在角落，
怀里抱着那只捡来的瘸腿小猫，听着外面划拳喝酒的声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从柴房破旧的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我后背发寒。我想起白天村长说的话，
心一横，抱着小猫悄悄溜了出去——我得去井边打桶水，不然今晚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祠堂旁的老井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井沿上长满了青苔，在月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光。
我放下小猫，拿起旁边的木桶，慢慢把井绳往下放。绳子“咯吱咯吱”地响，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就在木桶快要碰到水面时，
我突然听见井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
细细碎碎的，飘在水面上。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木桶掉进井里。这声音……太像姐姐了。
三年前，姐姐被村长抓走的那天，也是这样哭着喊我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绝望。
“姐……是你吗？”我试探着朝井里喊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井里的哭声突然停了，
只剩下水面轻轻晃动的声音。我咬着牙，慢慢俯下身，想要看清井里的情况。
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我苍白的脸，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听错了？
我正准备直起身，怀里的小猫突然“喵”地叫了一声，猛地挣脱我的怀抱，跳到井沿上，
对着井里龇牙咧嘴，毛发都竖了起来。就在这时，井里的哭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清晰，
更凄厉。“阿禾……救我……阿禾……”真的是姐姐！我激动得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趴在井沿上大声喊：“姐！你在哪儿？我救你！我一定救你！”“谁在那儿？
”远处突然传来王婶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吓得赶紧直起身，擦干眼泪，
慌乱地提起刚打上来的木桶，抱着小猫就往柴房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能听到王婶在喊：“死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井边鬼混什么？”我不敢回头，
拼尽全力跑进柴房，“哐当”一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怀里的小猫还在瑟瑟发抖，紧紧贴着我的胸口。井里的哭声还在我耳边回荡，
姐姐的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求救。我攥紧拳头，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村长一定把姐姐藏在井里了！他当年说姐姐跑了，都是骗人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地上，像一条银色的路。我摸了摸怀里的小猫，
又看了看那口黑漆漆的老井，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明天，明天一定要再去井边看看，
一定要找到姐姐的下落。3 喜宴的“好酒”天刚蒙蒙亮，柴房的门就被狠狠砸开。
王婶叉着腰站在门口，手里的木棍敲得地面“咚咚”响：“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
还不快起来干活！”我赶紧爬起来，胡乱套上那件红棉袄，抱着小猫躲到一边。
王婶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木桶，扔在地上：“别抱着你那破猫了，赶紧去祠堂外帮忙摆桌子！
今天要是误了喜宴，看村长怎么收拾你！”我不敢反抗，只好把小猫藏在柴房的稻草堆里，
跟着王婶往祠堂外走。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村民们扛着桌子、搬着椅子，
说说笑笑地忙活着。村长穿着那件崭新的蓝布褂子，正指挥着几个人搬酒坛，
脸上的笑容比昨天更灿烂了。“阿禾，过来！”村长突然朝我喊了一声，手里还拎着个酒坛。
我心里一紧，慢慢走了过去。村长把手里的酒坛递给我，酒坛沉甸甸的，上面盖着块红布，
散发着一股奇怪的香味。“把这坛酒送到东边的桌子上，小心点，别摔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这可是我特意为喜宴酿的好酒，要是洒了一滴，
你赔得起吗？”我点点头，双手接过酒坛，转身往东边的桌子走。
酒坛上的红布被风吹开一角，我瞥见酒坛里的酒泛着一层淡淡的白膜，像蒙了层雾，
和平时喝的米酒完全不一样。而且这香味，虽然闻着香，却带着点刺鼻的味道，
让人心里发慌。“阿禾，给我拿个碗！”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村里的李叔。
他正坐在桌子旁，手里拿着个空碗，笑眯眯地看着我，“听说村长这酒是珍藏了好几年的，
我得先尝尝鲜！”我吓得赶紧把酒坛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李叔，
村长说……说等吉时到了才能喝……”“嗨，村长就是小气！”李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伸手就要来抢酒坛，“我就尝一口，就一口，他不会发现的！”就在这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李叔，等会儿再喝也不迟。”我回头一看，是新娘。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只能看见她纤细的手和露出的半截白皙的手腕。
她手里端着个托盘，慢慢走到我身边，
轻轻把我的酒坛往旁边挪了挪：“这酒是给宾客们准备的，吉时没到，喝了不吉利。
”李叔愣了一下，讪讪地收回手：“行，听新娘的，等吉时到了再喝。”新娘没说话，
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
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这是我来到这个村子后，第一个帮我的人。我抱着酒坛，
慢慢把它放在桌子上，又仔细盖好红布。刚才那股刺鼻的味道好像更浓了，我盯着酒坛，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酒，肯定有问题。4 祠堂里的发簪喜宴的准备越来越热闹，
村民们围着灶台抢着看厨师做菜，孩子们追着撒糖的人跑，整个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王婶把一摞干净的碗碟塞到我怀里，恶狠狠地说：“把这些送到祠堂里去，
顺便把祖宗牌位擦干净，要是落了灰，仔细你的皮！”我抱着碗碟，一步步往祠堂走。
祠堂里静悄悄的，和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空气里飘着一股香灰和木头混合的味道，
让人心里发沉。我把碗碟放在供桌旁的桌子上，拿起旁边的抹布，踮起脚尖开始擦祖宗牌位。
牌位一个挨着一个，上面刻着村长家祖宗的名字，木头被摸得发亮，一看就经常被擦拭。
我擦到最里面的一个牌位时，抹布突然勾到了什么东西，从供桌底下掉了下来。
“叮”的一声，一个银色的东西掉在地上，滚到了我的脚边。我弯腰捡起来，
心脏猛地一跳——那是一枚银簪，簪子的顶端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
花瓣上还缠着几根褐色的头发。这是姐姐的银簪！当年姐姐十五岁生日，
爹娘特意请银匠给她打的，她每天都戴在头上，睡觉都舍不得摘下来。我紧紧攥着银簪，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姐姐的银簪怎么会在这里？村长不是说姐姐当年跑了吗？
难道姐姐根本没跑，她就在这个村子里？“咳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吓得我赶紧把银簪藏进怀里，拿起抹布假装擦牌位。进来的是村长，他手里拿着一炷香，
看见我，皱了皱眉头：“擦完了吗？快点，吉时快到了，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我点点头，
不敢看他的眼睛，加快速度擦着牌位。村长走到供桌前，点燃香，插进香炉里，
嘴里念念有词：“列祖列宗保佑，今天狗蛋大婚，以后我们王家子孙满堂，
福气满满……”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祠堂里回荡，听起来格外刺耳。我盯着他的背影，
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天，村长也是这样，在我家的院子里，对着我爹娘的尸体，
说着类似的话。“你在看什么？”村长突然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盯着我。我吓得赶紧低下头，
摇了摇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村长冷哼一声，走到我身边，
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阿禾，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你要记住，在这个村子里，
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今天是狗蛋的大喜日子，你要是敢出半点差错，
我让你和你那跑了的姐姐一样，永远消失。”说完，他转身就走，
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又剩下我一个人。我瘫坐在地上，怀里的银簪硌得我胸口生疼。
姐姐的银簪在这里，说明姐姐肯定来过祠堂，甚至可能……就被藏在这个祠堂里。我站起身，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仔细打量着祠堂——供桌后面有个黑漆漆的柜子，
墙角有个盖着布的大箱子，还有……祠堂的地面好像有一块砖，颜色和其他的不一样。
我走到那块砖前，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里面传来空洞的声音。我的心怦怦直跳，
刚想伸手去掀，外面突然传来王婶的喊叫声：“阿禾！你死在祠堂里了？快出来帮忙！
”我只好赶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摸了摸怀里的银簪，快步走出祠堂。
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块不一样的砖，心里暗暗发誓：等晚上，
等晚上我一定要再来看看，一定要找到姐姐的下落。5 新娘的秘密吉时快到了，
院子里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震得我耳朵发麻。
王婶把一个装满茶水的托盘塞到我手里：“跟在新娘后面，给宾客们端茶，要是洒了一滴，
看我怎么收拾你！”我端着托盘，紧紧跟在新娘身后。她头上的红盖头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嫁衣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可我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气息。
村长儿子狗蛋跟在另一边，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时不时想碰一下新娘的手，
都被新娘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宾客们围了上来，吵着闹着要新娘喝茶。我端着托盘，
小心翼翼地递到宾客面前，眼睛却一直盯着新娘。突然，新娘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
一张叠得小小的纸条悄悄塞进了我的手里。我心里一惊，赶紧把纸条攥在手心，
端着托盘退到一边。等没人注意我的时候，我悄悄躲到祠堂后面的角落里，展开了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今晚别喝米酒，小心村长。”字迹娟秀又有力，一看就是新娘写的。
她为什么要提醒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攥着纸条，
心里又惊又喜——原来真的有人在帮我。“死丫头，躲在这里偷懒？”王婶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赶紧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衣服里，转身笑着说：“王婶，我刚端完茶，歇会儿就去干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