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天不会黑

做梦天不会黑

作者: 墨墨默默

都市小说连载

小说《做梦天不会黑大神“墨墨默默”将江川Amy作为书中的主人全文主要讲述了:都说甲方是爸爸我没想有一天我跪着的“爸爸”,会是我十几年没见的竹江川个在我家破我爸跳楼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彻底消失的人他西装革成了人人追捧的科技新而是会议室里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给他提方案的乙方小策划真是个顶级的黑色幽默大“下一林你来”会议室我的老板Amy姐抬了抬下示意我上冷气开得太我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层鸡...

2025-11-07 07:14:08

都说甲方是爸爸。 但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跪着的“爸爸”,会是我十几年没见的竹马,

江川。 那个在我家破产,我爸跳楼后,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彻底消失的人。 现在,

他西装革履,成了人人追捧的科技新贵,而我,是会议室里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

给他提方案的乙方小策划。 生活,真是个顶级的黑色幽默大师。“下一个,林晚,你来讲。

”会议室里,我的老板Amy姐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上场。冷气开得太足,

我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笔记本电脑连接上投影仪。

屏幕亮起,

精心制作的PPT首页出现在墙上——“关于‘奇点科技’新品发布会全案策划”。

“各位领导好,我是本次方案的策划人,林晚。针对奇点科技……”我的声音稳定,

语速适中,听起来专业又可靠。这是我从业五年,熬了无数个夜,挨了无数次骂,

才练就的本事。一个合格的“PPT女工”,必须能把稻草讲成金条。

Amy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是公司的业务总监,出了名的拼命三娘,

也是我职业生涯的领路人。这次的“奇点科技”,是她死磕了小半年才搭上线的潜力客户,

据说公司创始人年轻有为,技术过硬,已经拿到了好几轮顶级风投。只要拿下这个案子,

我们组今年的KPI就稳了,我的年终奖也会相当可观。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从市场分析讲到传播策略,从亮点创意讲到预算配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连我自己都快要信了,只要他们用了我的方案,新品发布会当天就能引爆全网。

讲完最后一页,我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我的阐述完毕。”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Amy姐清了清嗓子,总结道:“奇点科技是今年的黑马,发展势头非常猛。

他们的创始人江川,是麻省理工回来的高材生,眼光很高,对细节要求极为苛刻。

我们之前递过三版方案,都被打回来了,连面谈的机会都没给。”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我们几个项目组的核心成员。“但是,这次不一样。昨天我终于约到了江总的助理,

对方松口,愿意见一面,时间就在下周三。”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几个同事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这在广告圈,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成功的大门。

“林晚,”Amy姐突然点我的名,“这次的方案,你做得最用心,也最了解。下周三,

你跟我一起去见江总。”我心里一喜,刚想点头,却听到Amy姐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这江总跟你还是老乡,都来自南城。说不定你们小时候还认识呢。

”“江川……南城……”这两个词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眼前阵阵发黑。那个我已经埋在记忆最深处,用无数个日夜的遗忘才勉强结痂的名字,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被再次掀开,血肉模糊。“你怎么了?不舒服?

”Amy姐注意到我的脸色不对。“没……没有,”我感觉我的喉咙被人用砂纸磨过,

发出的声音干涩嘶哑,“就是有点,有点激动。”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

尖锐的疼痛让我勉强维持着清醒。怎么会是他?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每天在我家门口等我一起上学,会把唯一的鸡蛋偷偷塞给我,

会在我被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跟人打架的少年。那个在我家别墅里,

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晚晚,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的少年。

那个在我家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债主堵门,墙上被泼满红漆,我爸从顶楼一跃而下后,

就人间蒸发的少年。原来他叫江川。 原来他去了麻省理工。 原来他成了科技新贵。而我,

从众星捧月的林家大小姐,变成了在写字楼里为生计奔波的林晚。会议结束后,

我像个游魂一样回到工位。Amy姐跟着过来,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在我的桌上。

“这是奇点科技和他创始人江川的全部资料,你这几天吃透它。下周三,只许成功,

不许失败。”Amy姐的语气不容置喙,“这是你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我看着那沓资料,

封面上,江川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眉眼深邃,神情冷峻,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照片下面一行小字:年度商业新锐人物——江川。他变了,又好像没变。

眉眼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多了几分成年人的疏离和压迫感。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那沓A4纸,仿佛有千斤重。江川的履历,

像一部开了挂的爽文男主剧本。南城一中理科状元,保送清北,但他没去,

拿了全额奖学金直奔麻省理工。大学期间,论文发遍顶级期刊,进了全球最牛的AI实验室。

毕业后放弃硅谷的高薪职位,回国创立“奇点科技”,三年内完成四轮融资,

公司估值超过十亿美金。每一行字,都闪着金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回一些画面。狭小的出租屋里,他借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给我讲数学题。

他说:“晚晚,你别怕,这题不难,我给你画个图就好。”我家那栋空荡荡的别墅里,

他把捡来的废品卖掉换来的钱,给我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他说:“快吃,

吃了就不冷了。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买一座红薯山。”巷子口,他为了护着我,

被几个混混打得鼻青脸肿,却还咧着嘴冲我笑。他说:“别哭,男子汉大丈夫,

这点伤算什么。”那些廉价的温情,曾是我灰色童年里唯一的光。而现在,

履历上那个光芒万丈的江川,和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眼底总带着一丝倔强的少年,

分裂成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我恨他吗?

或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掏空的茫然。我不懂,如果他有今天的远见和能力,

当初为什么不能给我留下一句话,哪怕是一个潦草的纸条,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告诉我他还在。我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走得那么干脆,为什么一个字都不留下。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在我心里扎了十年。整整一个周末,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一遍遍地修改PPT,也一遍遍地翻看江川的资料。我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和商业访谈里,

找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他面对镜头,

谈论着人工智能、未来算法、商业闭环,眼神锐利,逻辑清晰,像一台精密计算的机器。

我甚至产生了荒谬的错觉,或许这只是一个同名同姓,长得有点像的人。周一上班,

Amy姐看我眼下乌青,拍了拍我的肩膀:“方案不错,但人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紧张,

正常发挥就行。”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知道了,Amy姐。”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两天。临阵脱逃,我不仅会失去这份工作,还会坐实自己是个懦夫。去,

就意味着我要亲手撕开自己早已溃烂的伤口,把它血淋淋地展示在那个曾经的少年,

如今的江总面前。周三很快到了。早上,我破天荒地在衣柜前站了半个小时。最后,

我选了一套最没有攻击性,也最职业的灰色西装套裙,化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职场妆,

把所有情绪都掩盖在厚厚的粉底之下。镜子里的人,面容精致,眼神平静,

看起来专业、干练、无坚不摧。很好,这才是乙方该有的样子。去奇点科技的路上,

Amy姐还在给我打气:“别怕那个江川,他再牛也是人,也得靠我们做市场。

你拿出你怼甲方的气势来,拿出你专业的一面,镇住他。”我点点头,手心却已经一片冰凉。

奇点科技的办公楼在城东最贵的科技园区,独栋的玻璃幕墙大楼,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前台背景墙上是极简的“奇点”两个字,科技感和疏离感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干练的年轻女孩接待了我们,自称是江总的助理,姓李。

她领着我们穿过开放式办公区,走向最里面的总裁办公室。一路上,

所有员工都在飞快地敲击键盘,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键盘声,像一个高速运转的巨大蜂巢。

李助理在会议室门口停下,对我们说:“江总刚结束一个跨洋会议,马上就到。

两位可以先进去准备一下。”我和Amy姐走进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半个城市的繁华。我熟练地连接好设备,打开PPT,做最后的检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要撞出喉咙口。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我背对着门口,

听到Amy姐热情地站起来:“江总,您好!”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

缓缓地转过身。然后,我就看到了他。江川。他站在门口,逆着光,

身形比记忆中更高大挺拔。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宽阔的肩膀,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和我从资料上看到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又完全不一样。照片是扁平的,而眼前的人,是立体的,鲜活的,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我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他会震惊,会错愕,会带着一丝愧疚,

或者至少,会有一点点情绪的波动。但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平静无波,

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水,瞬间将我这点可笑的幻想冻得粉碎。

仿佛我只是一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江总,这位是我们的主策划,

林晚。”Amy姐热情地介绍,完全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几乎凝固的尴尬。

江川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便转向了Amy姐,

甚至连一个客套的点头都没有给我。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时间宝贵,开始吧。”血液好像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我攥紧了手里的翻页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Amy姐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下,

我才如梦初醒。“好……好的。”我转过身,面对投影,用尽了毕生所有的职业素养,

逼迫自己开口。“江总,Amy总,下午好。我们的方案,

核心创意是‘唤醒未来’……”开口的第一个字是飘的,但我很快稳住了。我不敢看他,

只能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PPT上。那些我修改了无数遍的文字和图表,

此刻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语速平稳,逻辑清晰,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播报机器。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我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

落在我身上,一寸寸地剖析,检阅。就在我讲到核心传播策略时,那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个百分之三十的社群转化率预估,数据模型是什么?”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思路瞬间被打断。我不得不停下来,转身看向他。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前,

姿态闲适,但眼神却极具攻击性。这个问题很尖锐,直击要害。我稳了稳心神,调出备用页,

开始解释我们的数据来源和测算逻辑。冷汗,从我的后背一点点渗出来。“……所以,

结合过往同类项目的经验和本次新品的特性,我们认为百分之三十是一个相对可靠的预估值。

”我艰难地完成了补充说明。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示意我继续。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再没有打断我,

却让我感觉比被他打断还要难熬。终于,我讲完了最后一页。“我的阐述完毕,谢谢。

”我几乎是虚脱地吐出这句话。Amy姐立刻接上话,带着期待的微笑看向江川:“江总,

您看我们这个方案……”江川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们。“方案我收到了。

”他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听不出喜怒,“三天后给你们答复。”这相当于下了逐客令。

我和Amy姐对视一眼,她虽然有些失望没能当场拿下,但对方松口说会给答复,

总归不是最坏的结果。“好的江总,那我们等您消息,就不打扰了。

”Amy姐识趣地带着我往外走。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

江川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林策划。”我的身体一僵。他叫我,林策划。多么客气,

又多么疏离。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勇气回头。

只听到他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方案的逻辑不错,但对用户的理解,还停留在表面。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我拉开门,几乎是逃也似地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的会议室。

回公司的车上,Amy姐一直在复盘。“这个江川,果然名不虚传,气场太强了。

不过林晚你今天表现很好,全程没掉链子,专业度拉满了。”“他最后那句话,

‘对用户的理解停留在表面’,什么意思?是嫌我们不够接地气?

还是觉得我们的创意不够戳心?”Amy姐在分析,在思考,在想下一步的对策。而我,

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是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发。

那些闪烁的霓虹,在我眼里,都变成了江川那张冷漠的脸。回到公司,

Amy姐召集项目组紧急开了个短会,传达江川的“指示”,要求大家重新思考方案方向。

我全程像个木偶,坐在角落,大脑一片空白。同事们在激烈地讨论,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林晚,你怎么看?”有人问我。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们,

扯了扯嘴角:“我觉得……他说得对。”说完,我站起身:“抱歉,我今天不太舒服,

想先回去了。”没等Amy姐批准,我拿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黑暗和冷清,让我瞬间卸下了所有伪装。

我把高跟鞋甩在玄关,手提包也扔在地上,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下来。迟来的委屈和愤怒,

像决堤的洪水,将我彻底淹没。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那么云淡风轻,那么理直气壮?

那个穿着廉价校服,在我家门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只为给我送一本习题集的少年。

那个在我爸出事后,握着我的手说“别怕,有我”的少年。那个和我一起在地下室躲过债主,

分食一个冷馒头的少年。他和我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十年光阴,还有我家破碎的门楣,

我爸冰冷的墓碑,和我一个人咬着牙走过的,无数个看不见光的日日夜夜。而他,功成名就,

西装革履地坐在云端,用一句冰冷的“对用户的理解停留在表面”,

就将我所有的努力和挣扎,全盘否定。还有比这更讽刺,更残忍的事情吗?

我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没有哭出声,

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我的裙子。我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早就把过去埋葬了。

可江川的出现,像一把铲子,毫不留情地掘开了我的坟墓。不知过了多久,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我麻木地掏出来,是Amy姐发来的消息。“好好休息一晚,

明天我们重新开始。我已经让行政订了会议室,不管用什么方法,

我们必须挖出江川想要的那个‘深刻的理解’。这个项目,我们必须拿下。”拿下?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冰冷的文字,突然笑出了声。是啊,我是个乙方,

是个靠方案吃饭的广告人。在客户面前,没有情绪,只有专业。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走进卧室,打开了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陈旧的铁皮饼干盒。我打开它,

里面没有饼干,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架用冰棒棍粘起来的,歪歪扭扭的飞机模型。

照片上,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并排坐着,女孩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男孩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

但两个人都笑得没心没肺。我拿起那架小飞机,指尖拂过粗糙的边缘。我记得那天,

他把它交给我,一脸骄傲地说:“林晚,这是我给你造的飞机。等我长大了,就造一架真的,

带你飞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因为,我最懂你了。”我最懂你了。江川。

我看着手里的飞机模型,眼里的泪慢慢干了。好,你要深刻的理解,我就给你深刻的理解。

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公司。

Amy姐和项目组的同事们已经在会议室里熬了一夜,每个人都眼圈发黑,

桌上堆满了咖啡杯和外卖盒。“林晚,你来了,”Amy姐看到我,招了招手,

“我们想了几个方向,你来看看哪个更靠谱。”我走过去,

的关键词:新中产、消费升级、技术壁垒、情感链接……都是些广告行业用烂了的陈词滥调。

“都不行。”我平静地开口。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我。我走到白板前,

拿起马克笔,将上面所有的字都擦掉。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写下四个字:“第一个梦。

”Amy姐皱起眉头:“什么意思?”“我们之前的方案,

错在总想着去迎合所谓的‘用户’,但我们忘了,一个品牌最核心的用户,

其实是它的创始人。”我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江川,

就是‘奇点科技’的第一个用户,也是这个品牌故事的源头。我们要做的,

不是凭空创造一个故事,而是把他心底的那个故事挖出来,讲给所有人听。”我的声音不大,

但异常坚定。“这太冒险了,”Amy姐立刻反驳,“我们对江川的私生活一无所知,

万一挖错了呢?”“我了解他。”我说。这三个字我说得又轻又快,像怕被人抓住一样。

Amy姐审视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我没有给她追问的机会,

继续说:“一个放弃硅谷高薪,回国从零开始创业的人,驱动他的绝不仅仅是钱。

他一定有一个最初的,关于创造和梦想的起点。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起点。

”“奇点科技的产品,是帮助普通人实现创意的AI工具。所以,

我们的核心创意就是‘致敬每一个微小的开始’。从第一个梦想,到第一行代码,

再到第一个改变世界的产品。我们要唤醒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而是每个人心中都曾有过的,那个最初的,想要创造一点什么的冲动。”我的语速越来越快,

思路也越来越清晰。那个用冰棒棍粘起来的歪歪扭扭的小飞机,和江川现在所做的一切,

在我的脑海里,串联成了一条完美的线。“这……”Amy姐犹豫了。这个想法很大胆,

也很空泛,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碗廉价的鸡汤。“我们做一个短片,”我抛出了我的杀手锏,

“就叫《第一架飞机》。讲一个出身贫寒的少年,用最简陋的材料,为他最重要的朋友,

造了第一架梦想的飞机。然后画面一转,这个少年长大了,他创立了科技公司,正在用代码,

为千千万万的人,制造能让他们梦想起飞的‘飞机’。”我说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打动了。它足够简单,足够真诚,也足够有力量。Amy姐看着我,

眼神复杂。她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两天,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

能让江川无话可说的方案。”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我像上满了发条的陀螺。

我亲自撰写了短片的脚本,修改了PPT里的每一句文案。我不再堆砌那些空洞的行业术语,

而是用最平实的语言,去讲述一个关于“起点”和“承诺”的故事。我没有再提用户画像,

没有再提市场大盘。整个方案的核心,只有那个少年。那个在黑暗里,眼里有光的少年。

周五下午五点,我把最终版的方案,打包发给了Amy姐。

邮件正文我只写了一句话:“Amy姐,这是我的答案。”半小时后,

我收到了李助理的邮件,是Amy姐转发给我的。“方案已收到。

江总下周一上午十点有时间,请过来当面阐述。”邮件的最后,还有李助理的一句补充。

“这次,江总指定,由林策划一个人来讲。”周一。我再次踏入奇点科技的大楼。

还是那个李助理,还是那条通往总裁办公室的长廊。但这一次,我的脚步异常沉稳。

Amy姐没有来,同事们也没有来。今天,这是我一个人的战场。李助理推开会议室的门,

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偌大的会议室里,

只有江川一个人。他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今天的他,没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

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少了几分商人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

看不出情绪。“坐。”他指了指我对面的位置,自己也拉开椅子坐下。没有客套,没有寒暄,

仿佛我们是已经对峙了很久的对手。我将电脑连接好,屏幕亮起,映出PPT的封面。

和上一版华丽的设计不同,这一版的封面,只有纯白的底和四个黑色的字——第一个梦。

“江总,”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上一次,

您说我们对用户的理解停留在表面。您是对的。”我没有去看他的反应,

而是直接按下了翻页笔。“我们总想着如何去讨好用户,却忘了,一个品牌最好的故事,

源于创始人的第一个梦。”“所以,这个新方案,我们不做市场分析,不谈竞品,

不预估转化率。我只想给您讲一个故事。”我抬起眼,第一次在这次会面中,正视他的眼睛。

“一个男孩的故事。他很穷,但他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为了让那个朋友开心,

他用最廉价的材料,比如吃剩下的冰棒棍,为她造了人生中第一架飞机模型。

”我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他说,等他长大了,

要造一架真正的飞机,带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很多年过去了,男孩长大了。

他没有去造真的飞机,但他用代码,用科技,创办了一家公司,

造出了能让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梦想和创意‘起飞’的工具。”会议室里,静得可怕。我看到,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那只握着钢笔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的心脏狂跳,但我知道,我赌对了。“所以,我们的核心创意,

就是这个名为《第一架飞机》的短片。从一个微不足道的梦想开始,连接到现在伟大的创造。

我们要告诉所有人,奇点科技的诞生,不是一个商业神话,而是一个承诺的兑现。

”我讲完了。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激昂的语调。我只是把一个事实,平静地陈述出来。

然后,我关掉了投影,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种更深的寂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江川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方案,而是抬起头,目光像两道利剑,直直地刺向我。“林策划,”他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是你的方案,还是你的质问?”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

“是方案,也是答案。”我说,“回答您上次的问题——什么,才是对用户最深刻的理解。

”他笑了,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冷,也最悲伤的笑。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我被迫微微仰起头。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一字一句地问:“用过去当武器,伤人伤己。林策划,这就是你这十年学到的本事?

”伤人伤己。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我的心脏。

我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与他对视。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某种被我戳穿的狼狈。“比起江总您学会的,

将过去抹得一干二净的本事,”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的确是学艺不精。”我的反击,让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江川,这不是武器。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这是一面镜子。

我只是让你看看,你扔掉的东西,是什么样子。”“怎么?十年了,

你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猛地转过身,重新走回落地窗前,用那个孤傲的背影对着我。

像一只被激怒后,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冷场。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我们两人之间,

压抑到极致的对峙。我赢了这场辩论,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意,只有满心的荒凉。

“方案,很好。”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不带一丝温度。

我愣住了。我设想过他会暴怒,会把我连同方案一起赶出去,会用更刻薄的话来羞辱我。

我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说,很好。“就用这个方案。”他看着窗外,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让你们的总监准备合同。李助理会跟进。”他接受了。他接受了这个用我们的过去做引子,

几乎是指名道姓的方案。就好像,那真的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精彩的商业创意而已。

我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无处着落。他转过身,那张英俊的脸上,

已经重新戴上了无懈可击的商业面具。冷静,克制,疏离。“作为这个方案的主策划,

”他看着我,公事公办地宣布,“后续的项目执行,由你全权负责。我希望看到你的专业,

而不是其他。”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他不是接受,而是绑架。他要用这个项目,

把我牢牢地困在他的身边。用甲方的身份,用工作的名义,把我们之间所有失控的情感,

重新装回那个名为“公事”的盒子里。他要我亲手,将我自己的心,做成标本,

展览给所有人看。还要笑着说,这只是一个作品。好狠。江川,你真的好狠。

我的手在身侧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才让我没有当场失态。我看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问题,江总。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吐出两个字:“出去。”我拿起我的电脑,转身,

每一步都走得像踩在刀刃上。我赢得了合同,却输得一败涂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大楼的。电梯门打开又关上,前台小姐对我微笑点头,

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痛。我的身体在机械地移动,灵魂却好像被留在了那间空旷的会议室里,

留在了江川那个冰冷的背影里。直到坐上出租车,我才像一个溺水的人,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活了过来。手机在包里震动,是Amy姐打来的。我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喂,Amy姐。”“怎么样了?我的林大策划!

”Amy姐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的调侃,“他没把你生吞活剥了吧?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平静地吐出三个字:“拿下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声:“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林晚,你太牛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说?是不是被你的创意彻底征服了?”隔着电话,

我都能想象到她在办公室里手舞足蹈的样子。我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他喜欢那个故事。”我说,“并且指定,这个项目从头到尾,由我一个人全权负责。

”“应该的!必须的!”Amy姐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这个方案就是你的心血!

江川还算有眼光。你快回来,今天晚上我请客,整个项目组,不醉不归!”“好。

”我轻声应着。挂了电话,我将脸埋进掌心。不醉不归?我只怕,今夜之后,再无清醒之日。

回到公司,迎接我的是英雄般的礼遇。同事们围过来,欢呼着,拥抱着,

将一杯香槟塞到我手里。“林晚,你简直是我们的神!”“奇点科技啊!

这可是今年业内最难啃的骨头!居然被我们拿下了!”他们的欢呼,像一把把小刀,

扎在我的神经上。他们的笑脸,在我眼里,都扭曲成了一张张模糊的面具。我举起酒杯,

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将那杯冰冷的液体一饮而尽。Amy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压低声音说:“晚上庆祝宴的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不过,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我摇摇头,避开她探寻的目光,“只是有点累。”“也是,

这几天把你给逼得太紧了。”Amy姐了然地点点头,“今晚好好放松一下,明天,

真正的硬仗才要开始。”我还没来得及问明天是什么安排,

我的手机邮箱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李助理。“林策划,您好。

附件为本次项目合作的合同草案,请查收。另外,江总要求,于明日上午九点,

在奇点科技会议室,召开项目启动会。

请您准备好详细的项目执行排期、人员分工及初步预算方案。望准时出席。”明天上午九点。

他甚至,不肯给我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冰冷的字句,

仿佛能看到江川那张不带任何感情的脸。这不再是一场关于过去的战争。这是一场,

关乎未来的围猎。而我,是那只被他亲自套上项圈的,唯一的猎物。

庆功宴设在一家热闹的日式烤肉店。炭火烧得正旺,肉片在烤盘上滋滋作响,

油脂的香气混合着酒气,在包厢里弥漫。同事们已经喝开了,互相勾肩搭背,高声谈笑。

Amy姐更是满面红光,举着酒杯,成了全场的焦点。我坐在角落里,面前的酒杯空了又满,

满了又空。“林晚,发什么呆呢!来,我再敬你一杯!这次能拿下奇点,你居功至伟!

”一个同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我扯起嘴角,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然后仰头饮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胃里一阵烧灼。我想要醉,想要用酒精麻痹自己,

可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邮件里的每一个字,都像被刻刀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明日上午九点。”“详细的项目执行排期。”“人员分工及初步预算方案。

”他设下了一个圈套,然后用工作,给我戴上了一副名为“专业”的镣铐,

逼着我一步步往里走。“林晚,少喝点,”Amy姐坐到我身边,拿走了我的酒杯,

换了一杯乌龙茶给我,“明天才是硬仗的开始,你得保持清醒。”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是啊,我必须保持清醒。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的狼狈,不能让他有任何机会,抓住我的错处。

庆功宴在十点结束。我拒绝了同事们续摊的邀请,也谢绝了Amy姐要送我回家的好意。

“我直接回公司,”我对她说,“明早的方案,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我需要安静的环境。

”Amy姐看着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江川那边,

我也会帮你顶着。”“不用了,Amy姐,”我摇了摇头,“他指定我负责,

我就必须拿出让他无话可说的东西。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战争。

深夜的写字楼空无一人,只有我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脱掉高跟鞋,泡了一杯浓咖啡,

在电脑前坐下。屏幕上,那封邮件静静地躺着,像一份战书。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击键盘。

项目启动会PPT,第一页:项目目标与愿景。

第二页:执行时间轴Gantt Chart,

从短片脚本创作、导演筛选、堪景、拍摄,到后期制作、媒体投放,每一个节点都精确到天。

第三页:核心团队成员及职责分工,

我把自己放在了“项目总负责人”和“创意总监”两个位置上。

第四页:初步预算……我把自己当成一台机器,冷静、精确、高效地运转着。过去的情感,

被我强行压制在心底最深的角落。此刻,我不是那个被他抛弃的林晚,

我是天合广告公司的策划,奇点科技项目的负责人。你要专业,我就给你最顶级的专业。

你要排期,我就给你精确到分的排期。你要预算,我就给你一份滴水不漏的预算。

当时针指向凌晨四点,我终于完成了所有文件。我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一夜未眠,但我毫无困意。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去公司的休息间冲了个澡,换上了昨天备在这里的另一套西装。早上八点,我站在镜子前,

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妆容精致,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

让我看起来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女将军。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江川,游戏开始了。上午八点五十分,我准时出现在奇点科技的前台。李助理已经在等我,

看到我,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

“林策划,早上好。江总已经在会议室了。”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向那个熟悉的战场。

推开门,江川已经坐在了长桌的尽头。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

神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平板电脑,仿佛我只是一个迟到的下属。没有多余的问候,

我径直走到他对面的位置,放下电脑,开始连接投影。“早上好,江总。”我开口,

声音清脆,没有一丝熬夜后的沙哑,“这是‘第一个梦’项目的启动会方案,请您过目。

”屏幕亮起,深蓝色的PPT背景上,出现了白色的标题:“‘第一个梦’项目启动会”。

我没有看他,目光聚焦在屏幕上,开始我的陈述。“本次项目,

我们将围绕《第一架飞机》这支核心短片展开。整体时间轴为八周。第一周,

完成脚本终稿和导演团队确认。第二周至第三周,完成勘景、选角及前期筹备。第四周,

进入拍摄周期,预计五天……”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响,平稳,清晰,

不带任何情绪。我将Gantt图、人员分工表、详细的预算拆分,一项一项地展示出来。

每一个数据,每一个节点,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找不到任何可以被攻击的漏洞。

李助理在一旁飞快地记着笔记,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敬佩。

江川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

发出规律的、沉闷的声响。十五分钟后,我讲完了所有内容。“以上,

是本次项目的初步执行方案。具体细节,我们可以在后续的沟通中进行调整。”我合上电脑,

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江总,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我准备好了一切应对。

无论他质疑预算,还是挑战排期,我都有B方案和C方案。但他没有。他靠在椅背上,

沉默地看了我足足有十秒钟。那目光,不再是昨天的愤怒或悲伤,而是一种更深沉的,

我看不懂的审视。“方案很专业。”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执行层面,我没有问题。

”我的心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提得更高。果然,他话锋一转。“但是,林策划,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锐利如刀,“你的故事,有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什么错误?”“《第一架飞机》。”他念出这五个字,

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故事很好,但记忆有偏差。”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他看着我茫然的表情,嘴唇动了动,

吐出了那句足以将我所有防备彻底击碎的话。“我送给你的,从来都不是飞机模型。

”“那是一个,用冰棒棍做的,小小的风车。”风车。不是飞机。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

精准地射穿了我所有的铠甲。会议室里陷入了可怕的安静。我能感觉到李助理投来的,

混合着同情和惊讶的目光。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些我以为自己珍藏了十年的记忆碎片,瞬间被搅成了一团混沌的浓雾。是飞机吗?

我那么确定,我一直都那么确定。那是我第一个关于飞翔的梦。

可是……当江川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风车”时,一个模糊的画面,

从我记忆的深海里浮了上来。夏天的午后,蝉鸣聒噪。他坐在门槛上,低着头,

笨拙地用小刀切割着冰棒棍。他的手指被划破了,渗出血珠,但他只是放在嘴里吮了吮,

然后继续。最后,他递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几片薄薄的木片交叉在一起,

中间用一根小钉子固定。风一吹,它就会呼啦啦地转动起来……是风车。真的是风车。原来,

错的是我。原来,我感动了自己十年的独家记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像滚烫的岩浆,从我的脚底一直冲上头顶。我的脸颊在发烫,

我甚至不敢去看江川的眼睛。我看到他嘴角那丝冰冷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胜利的弧度。

他不是在纠正一个事实。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所以为的刻骨铭心,在我这里,

不值一提。甚至,你连记住它的资格都没有。我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我从那片混沌的记忆中,强行挣脱出来。不能认输。不能在这里,在他面前,

就这么狼狈地缴械投降。我缓缓地抬起头,逼着自己迎上他审判般的目光。“多谢江总指正。

”我的声音很轻,但很稳,“看来是我的记忆出了偏差。它只记住了那份想要飞翔的心情,

却记错了载体。”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但是,

这不影响创意的核心。无论是冲上云霄的飞机,还是随风转动的风车,

它代表的都是同一样东西——一个男孩,为了守护一个女孩最初的梦想,所付出的第一次,

笨拙而珍贵的努力。”我看到他眼中的讥诮,慢慢凝固了。我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立刻将话题拉回工作。“甚至,‘风车’这个意象,比‘飞机’更好。”我挺直了背脊,

重新掌握了主动权,“飞机需要自身的动力,而风车,只需要一阵风。奇点科技,

就是那阵风。它不需要用户自己成为发动机,它只需要给用户一个支点,一阵风,

就能让万千普通人的创意和梦想,转动起来。”“我们可以将故事的核心,从'飞翔',

调整为'启动'。您觉得这个方向,是不是比单纯的飞翔,更贴近奇点科技的品牌内核?

”我说完了。会议室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空气中的压迫感,消失了。

江川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有惊讶,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恼怒。

仿佛他精心布置的一拳,却打在了更坚硬的墙壁上。“方案拿回去改。”许久,他终于开口,

声音冷硬,听不出情绪,“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新版本。”“好的,江总。

”我利落地合上电脑,站起身,对着他和李助理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用最平稳的步伐,

走出了会议室。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腿止不住地发软。风车……那个在我脑海里飞了十年的飞机,原来,

只是一个停在原地的风车。江川,你用一个我遗忘的细节,轻易地,就将我的世界,

搅得天翻地覆。我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墙壁上靠了多久。直到走廊尽头传来一声轻微的门响,

我才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站直了身体。不能被看到。绝不能被任何人,尤其是他的人,

看到我这副溃不成军的样子。我挺直背脊,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迈开脚步,走向电梯。

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自尊上。

从会议室到电梯厅,不过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我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电梯门缓缓打开,光可鉴人的轿厢壁上,映出我苍白的脸。我不是输给了他的专业,

也不是输给了他的权力。我输给了我自己的记忆。输给了那个,我用十年时间,

在脑海中精心构建,反复美化,最终却不堪一击的过去。这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

都让我感到羞耻和难堪。回到公司,项目组的同事立刻围了上来。“晚姐,怎么样?

江总怎么说?是不是对我们的方案赞不绝口?”“启动会顺利吗?

他们那边有没有提什么特别的要求?”我看着他们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深吸一口气,

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方案需要调整。”我平静地宣布,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江总提供了一个更精准的创意核心,我们需要在明天早上之前,拿出一个新版本。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明天早上?”有人惊呼,“这么急?那不是要通宵了?

”“核心调整?什么方向?”Amy姐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眼神里带着担忧。

“故事的核心载体,不是飞机,是风车。”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心脏还是传来一阵密实的刺痛。Amy姐愣住了:“风车?”“对,风车。”我点点头,

目光扫过所有人,“这个意象更好,更贴合品牌。我现在需要重新梳理创意,

你们把手头的工作先放下,随时等我的通知。”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然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隔绝了所有探寻的目光,

我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我坐到电脑前,打开了那个耗费我一夜心血的PPT。屏幕上,

“第一架飞机”几个字,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我抬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它删掉。

然后,重新输入。“第一个风车”。我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关于风车的一切。它的寓意,

它的历史,它的物理原理,它在不同文化中的象征。等待,希望,童真,

以及……无法靠自身力量决定方向的宿命感。我强迫自己忘记那份羞耻,

强迫自己以一个纯粹的创意人的身份,去解构这个新的符号。你要我改,我就改给你看。

你要我用风车来讲故事,我就把这个故事讲到极致。你要用过去来打败我,我就把这个过去,

变成我最锋利的武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新的文案,新的画面构想,

在我的指尖下逐渐成型。当我写下最后一句广告语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奇点,是吹向你梦想的第一阵风。”我盯着屏幕上的这句话,忽然停住了。一个念头,

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我的脑海。江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如果你只是想羞辱我,

否定我的创意,你有无数种更简单,更直接的方式。你为什么,要亲手帮我,

把这个故事的核心修正得如此精准,如此……动人?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问题,

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我的脑子里。我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

一遍遍地回放着今天上午会议室里的每一个细节。他靠在椅背上的姿态,他敲击桌面的手指,

他吐出“风车”两个字时,那冰冷又笃定的眼神。如果他恨我,想彻底击垮我,

他完全可以否决我的整个创意。他可以嘲笑我的天真,批评我的不专业,

然后让我带着我的方案,灰溜溜地滚出奇点科技。但他没有。他只是精准地,

修正了那个核心的记忆。他亲手递给了我一把更锋利的刀,

让我把那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雕琢得更加完美,更加……伤人。为什么?

是觉得这样的游戏,更有趣吗?还是说,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也希望那个笨拙的风车,

能以一种更体面的方式,被重新提起?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颤。不,不可能。我甩了甩头,

强迫自己掐断这危险的幻想。他是江川,是那个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决绝转身,

吝于给我一个解释的江川。他所做的一切,都只可能有一个目的:用一种更高级,

更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当年的不告而别。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邮箱,将修改好的PPT,

连同新的创意阐述,一起发送给了李助理,并抄送了Amy姐。邮件发送成功的时间,

是午夜十二点零七分。我没有回家,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和衣躺下。这一夜,

我睡得极不安稳。梦境里,飞机和风车交替出现。一会儿是少年江川笨拙地削着木片,

一会儿又是成年江川冰冷的脸。它们在我脑海里盘旋,撕扯,最终,都化作了那个停在原地,

无法起飞,只能被动等待着风的,孤独的风车。第二天一早,我被Amy姐的敲门声惊醒。

“你真的在这里睡了一夜?”她走进来,将一杯热咖啡和一份三明治放在我的桌上,

语气里满是心疼。“嗯,”我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还好,想了一些东西。

”“邮件我看到了,改得……很惊艳。”Amy姐看着我,眼神复杂,“风车的意象,

比飞机更有故事感。但是林晚,你还好吗?把自己的伤口挖出来,做成方案,

这太……”“我没事,Amy姐。”我打断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这就是工作。

客户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我召集了项目组的成员,开了个短会,

将新的创意方向同步给他们。所有人都对这个“风车”的意象赞不绝口,

立刻开始分头去寻找合适的视觉参考和导演人选。办公室里恢复了忙碌而有序的状态,

只有我,坐在电脑前,心神不宁地刷新着邮箱。我在等他的审判。上午十点,

新邮件的提示音终于响起。发件人,依旧是李助理。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我点开邮件,

简短的几行字,却让我如遭雷击。“林策划,您好。江总已阅,方案通过。请您亲自执笔,

于48小时内,提交第一版分镜脚本。另,

江总让我转告您一句话——”邮件在这里顿了一下,空出了一整行,

仿佛是为了加重下一句话的分量。“他说,他不喜欢别人,把他的东西,当成武器。

”我盯着邮件的最后那句话,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我笑了。不是冷笑,不是苦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觉得荒谬至极的笑。“他不喜欢别人,把他的东西,当成武器。

”Amy姐端着水杯从我办公室门口路过,被我的笑声吓了一跳:“林晚?你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我只是觉得,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我的东西?是谁,先把记忆当成武器的?

是谁在会议室里,在我的团队面前,用一个轻飘飘的“风车”,将我一夜的心血,

我所有的专业和准备,击得粉碎?是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审判着我的记忆,

享受着我无地自容的窘迫?他亲手把那段封存的过去,变成了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插在我的心上。现在,我只是把这把匕首拔了出来,用我自己的方式,擦亮了它,告诉他,

我没有被刺死。他反而不高兴了?他觉得,那是“他的东西”?我终于明白了。江川,

他不是恨我把过去当武器。他是恨我,拥有了可以与他抗衡的武器。他想要的,

不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他想要的,是一个任由他拿捏,可以随时被他用回忆刺痛,

却毫无还手之力的,过去的林晚。他要我愧疚,要我退缩,要我在他划定的战场里,

按照他制定的规则,扮演一个被他掌控的角色。可惜,江川,你错了。那段记忆,

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那是我们的过去。被你丢掉的过去,被我捡了起来,

擦拭了十年。它或许布满了我单方面的想象和误读,但它也是我青春的一部分。我也有份。

我凭什么不能用?胸口那股被羞辱,被压制的郁气,在这一刻,豁然开朗。愤怒和难堪,

全都沉淀了下去,变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而坚决的力量。原来这才是他的游戏。那好,

我就陪他玩下去。我关掉邮箱,新建了一个文档。

“《第一个风车》分镜脚本 V1.0”48小时。他要我亲自执笔。

这不仅仅是一个工作任务。这是他对我昨天反击的,又一次回击。他要逼我,更深地,

更细致地,去描摹那个“风车”的故事。他要看我,如何处理这份由他“恩赐”的创意核心。

好。你要我执笔,我就给你最锋利的笔。江川,这个故事,现在由我来写。我没有回家。

接下来的48小时,我的办公室就是我的战场,键盘就是我的武器。

我给Amy姐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脚本由我独立完成,项目组按原计划推进其他工作。然后,

我关掉了手机,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世界安静下来,

只剩下我和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光标。江川,你想看我描摹那个故事。你想看我沉浸在过去里,

痛苦地,一遍遍地重温那个夏天的午后。那我就写给你看。但我写的第一个镜头,不是风车,

也不是男孩。场景:现代都市,深夜,顶层公寓 镜头1:特写 一双女人的手,

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

镜头2:中景 女人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她神情专注,

屏幕的光映在她冷静的脸上。是的,江川。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你,是我。然后,

画面闪回。我没有用任何柔光或者慢动作去美化那段记忆。我用了最粗粝,最写实的手法,

去还原那个下午。场景:八十年代,老旧的筒子楼走廊 镜头3:近景 一个男孩,

正用一把生了锈的小刀,笨拙地切割着冰棒棍。他的额头全是汗,几根木刺扎进了他的手指,

他毫不在意。镜头4:特写 风车成型,粗糙,歪歪扭扭,甚至有些可笑。

镜头5:中景 男孩把它递给对面的小女孩。女孩没有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风吹过走廊,

风车呼啦啦地转了起来。女孩的眼睛亮了。我没有让故事停留在这里。画面在此处撕裂。

镜头6:快速剪辑 老旧的风车,与现代公寓里,女人电脑屏幕上旋转的3D项目模型,

交替出现。一个停在原地,一个改变世界。一个是被动的等待,一个是主动的创造。

我为它配上了画外音,用我自己最冷静,也最坚定的声音。“童年时,

有人为你转动第一个梦。”“长大后,你转动整个世界。”“奇点,启动你的世界。

”我写下脚本的最后一个字时,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整整47个小时,

我几乎没有合眼。咖啡和外卖堆满了桌角。我通篇检查了一遍,每一个镜头,每一个转场,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力量。这不是一个关于怀念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女孩,如何从一个被动的接受者,

变成一个主动的创造者的故事。我把你送我的那阵微不足道的风,变成了席卷一切的风暴。

我打开邮箱,没有抄送任何人,直接将这份分镜脚本,发送到了江川的私人邮箱。

邮件标题是:《第一个风车》分镜脚本 V1.0 - 林晚。在邮件正文里,

我只写了一句话。“江总,请过目。这是我的东西。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框跳出来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紧绷了近48小时的神经,终于断了。我向后倒去,重重地陷进办公椅里,盯着天花板,

大脑一片空白。赢了吗?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把我的态度,我的立场,我的反击,

用最职业,也最私人的方式,甩到了他的脸上。我没有再等他的回复。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封邮件,我需要时间来重新找回自己。我拿起外套,踉跄地走出办公室。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我却感觉不到。我像个游魂一样,把自己塞进出租车,报出地址,

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知觉。等我再次醒来,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我躺在自家的床上,

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有些刺眼。我摸到床头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本地。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我。是他。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稳,

然后划开了接听键。“喂?”电话那头没有立刻说话,只有一片极度安静的背景音,

仿佛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压迫感。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沙哑的男声,传了过来。“林晚。

”他只是叫了我的名字。不带任何职位,不带任何情绪。但这已经足够了。十年了,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从听筒里,听到他的声音。不是在嘈杂的会议室,不是隔着人群,

而是这样直接地,灌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呼吸,瞬间停滞。“是我。”我说,声音有些发干。

他又沉默了几秒。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样子。或许正靠在某个真皮座椅上,

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用那种审视的,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窗外。“脚本我看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写得不错。

”这句轻描淡写的“不错”,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让我感到不安。“所以,

江总的意思是……”“半小时后。”他打断了我,“城南‘静安里’茶馆,二楼,竹字包厢。

”这不是一个商量,这是一个通知。一个不容置喙的命令。他说完,

没有给我任何回应的时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

我愣在床上,久久没有动弹。他要见我。就我们两个人。我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

直到屏幕自动暗了下去,我才猛地回过神来。半小时。城南“静安里”。

这是一个完全的命令式通知,他算准了我不可能拒绝。如果我今天不去,

我在邮件里写下的那句“这是我的东西”,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我从自以为安全的堡垒里,直接拽了出来。我掀开被子,

冲进浴室。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来,让因为睡眠不足而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我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的自己,没有丝毫的慌乱。

那股在48小时高强度工作中凝聚起来的,冰冷的斗志,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没有换上职业套装。那身盔甲,在奇点科技的会议室里,已经被他亲手剥掉了。再穿上,

只会显得可笑。我只选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衬衫,一条黑色长裤,把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十五分钟后,我坐上了去城南的出租车。车窗外,城市的光景飞速倒退。我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睛,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预演着即将到来的会面。他会说什么?指责我曲解了他的过去?

嘲笑我用工作来发泄私人情绪?还是说,他又准备了新的,更残忍的羞辱方式?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他的出招。静安里茶馆在一个很偏僻的巷子深处,

出租车开不进去。我提前下了车,步行走过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这里和我熟悉的世界,

完全是两个样子。没有林立的高楼,没有行色匆匆的人群,只有白墙黛瓦,

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茶香与水汽。茶馆的门脸很小,一块黑色的木匾上,

刻着“静安里”三个字。我推门进去,一个穿着中式对襟衫的侍者迎了上来。“您好,

请问有预约吗?”“竹字包厢。”我说。侍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引着我穿过种着芭蕉和文竹的小小庭院,走上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二楼很安静。

他把我带到走廊尽头的一扇木门前,门上挂着一个竹刻的“竹”字。“就是这里了。

”侍者微微躬身,退了下去。我站在门口,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我抬起手,没有敲门,

而是直接拉开了那扇厚重的移门。包厢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我,站在窗边。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薄款羊绒衫,身形挺拔,比记忆中更高大。听到开门声,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十年了。我终于,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里,

再次看清了他的脸。轮廓比少年时更深邃,眼神里沉淀着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他看着我,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限延伸的线。在这条线上,十年前那个傍晚的决绝背影,

和眼前这张成熟冷峻的脸,缓缓重合。他变了,又好像没变。那双眼睛,

依旧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能轻易将人吸进去。只是潭水里,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清澈,

只剩下浓稠的,化不开的墨。最终,他动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朝我对面的座位,

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坐。我拉开椅子,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张深色的木制茶台。

台面上,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正冒着袅袅的热气。他拿起茶壶,

用一种极为娴熟流畅的动作,冲洗茶杯,然后将一杯澄黄的茶汤,推到我的面前。整个过程,

他一言不发。包厢里,只有水流过茶器的,细微声响。这寂静,比任何尖锐的质问,

都更让人窒息。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这场会面的节奏,由他掌控。我没有碰那杯茶。

终于,他放下了茶壶,抬起眼,目光笔直地落在我脸上。“你的东西。”他开口,声音不高,

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入平静的湖面。这不是一个问句。他在陈述,

用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重复着我邮件里的那句话。我迎上他的视线,没有闪躲。

“我的脚本。”我纠正他,把话题限定在工作的范畴。他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回答,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有温度的弧度。“用我们的过去,写你的脚本。

”他缓缓地补充完整,“林晚,十年不见,你学会用故事杀人了。”他的话像一根针,

直直地扎了过来。但我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刺痛。在写下那个脚本的48小时里,

我已经把自己的心,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江总过奖。”我平静地回答,

“我只是在做一个广告策划的本分。是你,要求我把这个故事,讲得更‘好’一些。

”我刻意加重了那个“好”字。他眼中的墨色,似乎在那一瞬间,翻涌了一下。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把一切都推回到他身上。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那抹冷笑,

却忽然从嘴角扩大了。“很好。”他说,甚至轻轻鼓了两下掌,“说得很好。逻辑清晰,

立场坚定,不愧是业内顶尖的策划。”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我心生警惕。“既然如此,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茶台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这个项目,接下来的所有事,都交给你。”“这是我的工作。”我皱眉。“不。

”他打断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说的不是脚本,也不是策划。我要你,

来做这部片子的导演。”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导演?我是一个策划,我怎么可能去做导演?

他看着我震惊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怎么?”他靠回椅背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既然是‘你的东西’,由你亲自来拍,不是最合适吗?”“还是说,

你不敢?”导演。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进我的太阳穴,炸开一片轰鸣的空白。

我看着他,看着他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残忍的笑意。他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

欣赏着猎物掉入陷阱前的最后挣扎。我的一切反应,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震惊,慌乱,

不可置信。我的确慌了。但只慌了一秒钟。在这一秒钟里,我想清楚了所有事。

他不是在给我一个机会,他是在给我挖一个坑。一个所有人都看着的,巨大无比的坑。

我是一个策划,不是导演。让我去执导筒,这在专业上是一个笑话。他要看的,

就是我这个笑话。他要我在全公司,甚至全行业面前,出一次大丑。他要逼我,亲自去选角,

选两个孩子来扮演“我们”。他要逼我,亲自去布置场景,还原那个筒子楼的走廊。

他要逼我,拿着一个扩音器,一遍遍地喊着“开始”和“卡”,

去指导那场他早已不屑一顾的,属于我的“独家记忆”。他不是要我拍一部片子。

他是要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亲手搭建一个刑场,然后把自己绑上去。

用我最引以为傲的专业,来公开处刑我最珍视的过去。何其残忍,又何其,江川。

那句“你不敢吗”,还在我耳边回响。是啊,我应该说不敢。我应该告诉他,这不专业,

我不做。然后呢?然后,我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我将坐实他的所有指控,

承认我只是一个躲在文字背后,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想到这里,

那股因为震惊而带来的寒意,忽然从我的四肢百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

近乎疯狂的战栗。我为什么要怕?最狼狈,最难堪的时候,我已经经历过了。

在奇点科技的会议室里,在他轻描淡写的“风车”两个字里。现在的我,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我缓缓地端起面前那杯他推过来的,已经有些凉了的茶,

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茶很苦。但正好,可以让我更清醒。我放下茶杯,抬起头,

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因为我的平静,

而凝固了一瞬。“好。”我说。只有一个字。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包厢里,

却显得异常清晰。我满意地看到,他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我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

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既然让我做导演,”我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绝对的控制权。从预算,选角,到拍摄,后期,所有环节,

奇点科技不能有任何人干涉。”我停顿了一下,特意加重了语气。“尤其是,江总你。

”我的话音落下,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这一次,掌握节奏的人,是我。

我看到江川眼里的那抹玩味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地收敛了起来。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重新开始审视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许久,

他忽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带着嘲讽和残忍的冷笑,而是一种,更深沉的,

让我完全看不懂的笑。“有趣。”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

他做了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动作。他站起身,朝我伸出了手。一个准备握手的姿态。“可以。

”他说,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给你绝对的控制权。”我愣住了。

我设想过他会暴怒,会嘲讽,会用另一套话术来羞辱我。我唯独没有想过,

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我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就是这只手,

曾经笨拙地,为我削出了第一个风车。而现在,它悬在半空中,等待着与我达成一笔,

关于“过去”的交易。我迟疑了一秒,随即也站起身,伸出手,握住了他的。他的手很凉,

也很干燥。触碰的瞬间,像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指尖窜起,直达心脏。

十年来的第一次触碰,不是拥抱,不是牵手,而是一个冰冷的,商业的握手。“合作愉快。

”他说,同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合作愉快。”我回握住,没有让自己的力道输给他。

他松开手,重新坐下,整个人恢复了那种运筹帷幄的姿态。“预算和法务流程,

Amy会和你对接。”他看着我,语气就像在安排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工作,

“我只有一个要求。”“江总请说。”“我要一个结果。”他缓缓地说,“我要一个,

配得上‘奇点’这个名字的结果。”他顿了顿,嘴唇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不要让我失望,

林导。”“林导”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既是认可又是讽刺的意味。

它像一个烙印,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上。“一定。”我听到自己冷静地回答。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达成的交易也已经达成。再多留一秒,都毫无意义。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他没有挽留,

只是靠在椅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仿佛在看一出他亲自导演的好戏。我转身,拉开门,没有回头。直到走出那条幽深的巷子,

重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被午后炙热的阳光包裹住时,我才发现,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我赢了这一局。我从他手里,夺回了对“过去”的全部解释权。可我也把自己,

逼上了一条再也没有退路的绝路。我抬头看着头顶刺眼的太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

弥漫着汽油和尘土的味道。这才是我的世界。我拿出手机,拨通了Amy姐的电话。

“Amy姐,”我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帮我组建一个摄制组。对,最好的。

预算,找奇点科技报。”电话那头,Amy姐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这十秒,

比我在茶馆里和江川对峙的任何一分钟都更漫长。“林晚。”Amy姐的声音终于传来,

带着一种极度压抑的震惊,“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我要做这个项目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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