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雨，总带着洗不掉的潮湿与宿命感。
马小玲撑着黑色长柄伞站在嘉利大厦遗址前，高跟鞋踩碎积水里的霓虹倒影。二十年了，这里早已建起崭新的商业中心，玻璃幕墙反射着铅灰色的天空，只有地基深处，还埋着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战痕迹——女娲的灰烬，盘古的余晖，还有她以为永远失去的那个人。
“姑婆，风先生说今晚有百年一遇的红月，天文台都发预警了。”金正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几分雀跃，“要不要带阿初阿始去山顶看看？他们总说从没见过真正的异象。”
马小玲指尖划过伞骨上磨损的纹路，那是况天佑当年为她修补时留下的痕迹。“让他们待在家里，”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红月不是什么好兆头，看好盘古戒，别让孩子乱玩。”
挂了电话，雨丝忽然变得密集，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她抬头望去，原本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泛起淡淡的血红，像是有人在云层后泼洒了朱砂。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熟悉的、介于圣洁与邪恶之间的气息，与二十年前女娲灭世时如出一辙，却又多了几分诡异的温柔。
“小玲。”
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穿越时光的磁性。马小玲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着伞柄的手指泛白，几乎要将那坚固的金属捏碎。这个声音，她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听过，清晰得仿佛他从未离开。
她没有回头，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况天佑，你早就该灰飞烟灭了。”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脚步声踩过积水，停在她身侧。雨水顺着他黑色的风衣滴落，勾勒出挺拔依旧的身形。他的面容没变，还是二十年前那个眉眼深邃的警察，只是眼底多了几分看透轮回的沧桑，额间隐约浮现出淡淡的盘古图腾，在血红的天光下泛着微光。
“我确实死了，”况天佑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在盘古圣地自爆元神，打散了女娲的灭世能量，也让我魂飞魄散。但盘古族的契约没有消失，我的灵魂碎片跟着轮回转了二十年，直到红月出现，才重新凝聚。”
马小玲终于转过身，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混着无法抑制的泪水滑落。她看着眼前真实存在的人，看着他眼底熟悉的温柔与愧疚，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她的声音颤抖，“二十年，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带着你的孩子，守着你的承诺，对抗那些没完没了的妖魔鬼怪！”
况天佑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指尖即将碰到她皮肤时停住。他是僵尸，不老不死，而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驱魔师，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我身不由己，”他低声说，“盘古族的规矩，自爆元神者不可直接重返人间，必须经过轮回淬炼，洗净元神中的灭世浊气。红月是轮回之门开启的钥匙，也是……新危机的预兆。”
话音刚落，天空中的血红骤然加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血色之中。远处的街道传来尖叫声，有人指着天空，惊恐地大喊：“快看！那些东西是什么！”
马小玲顺着人们的目光望去，只见血红的天幕下，无数半透明的影子从云层中坠落，像是破碎的星屑，落地后化作一个个穿着古装的鬼魂，有的面目狰狞，有的茫然四顾。它们身上带着强烈的怨气，却又被某种力量束缚着，无法随意伤人，只是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是轮回裂隙，”况天佑的脸色凝重起来，“红月打破了阴阳界限，古代的怨灵被强行拉到现世。但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
马小玲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重新挺直脊背，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不管是什么危险，我马小玲都接下了。”她从背包里取出伏魔棒，银色的杖身在血色天光下泛着寒光，“不过这次，你得站在我身边。”
况天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一直都在。”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远处射来，落在两人面前。金正中带着马初、马始两个少年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穿着白色道袍的毛忧。“姑婆！风叔说的没错，红月真的引发了灵异暴动！”金正中指着那些游荡的怨灵，“阿初用盘古戒压制了几个，但数量太多了，根本拦不住！”
马初今年十八岁，继承了况天佑的沉稳，左手戴着一枚古朴的盘古戒，戒身泛着淡淡的金光。他走到马小玲身边，低声道：“妈，这些怨灵的怨气很奇怪，像是被人刻意引导过来的。”
马始比哥哥小两岁，性格更活泼，手里拿着一把迷你版的伏魔棒，是马小玲亲手打造的。“妈，姑公！你们快看那边！”他指着商业中心的顶层，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无数怨灵正被吸入其中，而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身影。
马小玲瞳孔骤缩：“是孟婆？不对，孟婆的气息不是这样的。”
况天佑凝视着那个红色身影，眉头紧锁：“是轮回使者，但被污染了。她身上的气息，既有孟婆的慈悲，又有修罗的凶戾。红月不仅打破了阴阳界限，还污染了轮回秩序。”
“轮回秩序被污染，意味着什么？”毛忧问道，她的道袍已经被雨水打湿，却依旧保持着镇定。
“意味着生死颠倒，因果错乱，”马小玲沉声道，“如果不阻止，用不了多久，现世就会被怨灵吞噬，变成人间炼狱。而这一切的根源，应该就是那个红衣女子。”
话音刚落，血色漩涡突然扩大，红衣女子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眉宇间却带着化不开的哀怨与疯狂，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马小玲，况天佑，我们终于见面了。”她的声音穿透风雨，带着强烈的怨念，“二十年前，你们破坏了女娲娘娘的大计，如今，我要让你们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马小玲握紧伏魔棒，周身泛起淡淡的蓝色灵光：“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红衣女子轻笑起来，笑声凄厉，“我是被你们遗忘的牺牲者，是轮回里的孤魂。我叫苏凝霜，曾是明朝的一名绣娘，因被僵尸所咬，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被你们的先祖追杀，魂断嘉利大厦旧址。”
况天佑心中一沉：“你身上有盘古族的气息，还有女娲的力量，是谁帮你复苏的？”
“是谁不重要，”苏凝霜的身影在漩涡中扭曲，“重要的是，我要毁掉你们守护的一切。红月是我引动的，轮回裂隙是我打开的，接下来，我会让所有怨灵都变成我的傀儡，踏平这座城市，然后，是整个世界！”
她抬手一挥，无数被吸入漩涡的怨灵突然变得狂暴起来，眼睛泛起血红，朝着马小玲等人扑来。它们的速度极快，怨气凝聚成黑色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
“正中，带阿初阿始退后！”马小玲大喊一声，纵身跃起，伏魔棒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弧线，“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蓝色的灵光如同利剑，瞬间穿透了最前面几个怨灵的身体，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消散。况天佑也动了，他的身影如同鬼魅，指尖凝聚起金色的盘古之力，每一次触碰，都能净化一个怨灵的怨气，让它们恢复神智，重新化作透明的影子，消散在空气中。
毛忧取出桃木剑，默念咒语，桃木剑泛起红光，与马小玲并肩作战。金正中则带着两个孩子退到安全地带，马初催动盘古戒，金色的光芒形成一道屏障，将溃散的怨气隔绝开来，马始则用迷你伏魔棒时不时补刀，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当红月渐渐隐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街道上的怨灵终于被清理干净。马小玲拄着伏魔棒，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汗水，蓝色的灵光黯淡了许多。况天佑站在她身边，虽然气息平稳，但眼底的疲惫却无法掩饰，他的盘古之力在净化怨灵时消耗巨大。
“苏凝霜暂时撤退了，但她不会善罢甘休。”况天佑看着渐渐恢复正常的天空，沉声道，“她的力量很特殊，融合了僵尸、女娲和轮回使者的能力，很难对付。”
马小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神坚定：“不管她有多强，我都不会让她破坏这个世界。当年我能阻止女娲，现在也能阻止她。”
“姑婆，你们没事吧？”金正中带着两个孩子跑过来，递上水和毛巾，“风叔已经联系了灵异学会的人，让他们加强巡逻，一旦发现怨灵或者苏凝霜的踪迹，就立刻通知我们。”
马初看着况天佑，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亲近：“姑公，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况天佑的心猛地一揪，他蹲下身，与马初平视，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是，我是你爸爸。对不起，让你和弟弟还有妈妈等了这么久。”
马始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爸爸！我早就听妈妈和姑婆说起你了，你好厉害！”
况天佑紧紧抱着两个孩子，眼眶泛红。这二十年，他的灵魂碎片附着在不同的人身上，看着马小玲独自抚养孩子长大，看着他们学会驱魔术，学会使用盘古戒，心中充满了愧疚与骄傲。他错过了太多，现在，他只想好好守护这个家，守护他们共同的世界。
“我们先回去吧，”毛忧说道，“苏凝霜下次出现，肯定会带来更大的危机，我们需要好好商量对策。”
马小玲点头，看着况天佑抱着两个孩子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久违的笑容。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驱散了阴霾。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