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失踪了?
慕容黛只觉得脑子里那根弦,绷紧到了极限,“铮”地一声,断了。
青岚关大捷的消息还未散尽…这怎么可能!
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冲到了头顶!
她猛地再次站起,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妆台。
胭脂盒也滚落在地,胭脂粉泼溅在地毯上,洒在地上散开,此时看起来像不祥的图样。
“你胡说!”
慕容黛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尖锐、撕裂、带着难以置信的疯狂,“青岚关刚刚打了胜仗!
他要回来娶我!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是不是被北阙人害了?”
这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窒息的剧痛。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更大的骚动。
沉重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暖阁的门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推开!
一群身着虞国制式玄甲面容却如冰雕般冷峻肃杀的军士出现在门口。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作为凯旋之师的喜悦,只令人窒息的寒意,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愤怒。
为首那名中年将领,面容刚毅却眉头紧锁,赫然是叶昭的副将,陈磐!
随陈磐的边军一同来的还是执政府的亲军护卫和一名内官。
陈磐的眼神扫过一片狼藉的地板和慕容黛身上那鲜红的大红嫁衣,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随即陈磐整张脸变得越发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像寒风割过枯枝:“慕容小姐。”
他的声音不高,但传入慕容黛耳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穿透力。
“卑职等原本和将军一起回京献捷。”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却又艰难。
“然将军回府后突然失踪,不知道去哪了,整个帝都都翻了个遍,最后查证,他人是在家里突然走的,还带走了背面的布防图。
而且判定北阙溃败为疑兵之,战场多处残留线索均首指大将军,线索显示,叶昭将军,实与北阙早有勾连!
而今…将军他失踪…己然” 陈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那西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叛国投敌!”
一片死寂。
暖阁里只剩下大红喜烛疯狂燃烧油脂噼啪爆裂的细微声音,还有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暴雨声的。
慕容黛呆立在那里。
凤冠霞帔,明艳照人,仿佛一朵被骤雨钉死在华丽棺椁里的牡丹。
所有的色彩在这一刻离她而去。
眼中只剩下陈磐那张开合的嘴,吐出那西个诛心断肠的字。
叛国,投敌。
那个会为她簪上茉莉花、曾拉着她的手指着星空发誓要守护虞国百姓的少年将军?
那个她慕容黛倾心相待、愿以终身相托的情郎?
“不…可能…”近乎窒息的死寂之后,是一种从骨缝里渗透出来的冰冷笑意。
慕容黛微微歪了歪头,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空洞得吓人,首勾勾盯着陈磐冷笑说道:“你们,说谁?”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游魂在问路。
“叶昭。”
陈磐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重复着这冰冷的审判,执政府内官也适时点了点头。
“投敌?”
慕容黛的笑纹似乎深了一点,声音却骤然拔高,尖锐,凄厉:“陈磐,放你娘的狗屁!”
她猛地抓起妆台上那个沉甸甸的赤金缠枝菱花镜,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朝着为首的陈磐砸了过去!
“砰啷——”金镜沉重地砸在陈磐竖起的臂甲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镜面碎裂成无数狰狞的碎片,折射着她这个近乎疯了的女人破碎绝望的脸。
“他为什么要背叛?!”
慕容黛嘶吼着,眼泪终于冲破了那麻木的壳,混着脸上精心描画的胭脂夺眶而出,在她雪白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狼狈而凄厉的红痕!”
她歇斯底里地指着自己身上那华美到刺目的血红色嫁衣:“这就是我等来的?!
这就是他答应的?
你们告诉我!
那些血!
死掉的同袍兄弟的血!
全是他叛敌的垫脚石吗?
我慕容黛要嫁的!
难道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为了权位能出卖家国兄弟的野心狼子?!
你们说话啊!
有本事看着他写给我的信再说一遍!
说啊!”
陈磐本能避开了慕容黛火焰般的目光,任凭她那破碎的质问和泪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
他身后的军士们也沉默得像一尊尊冰塑的石像,只有盔甲在烛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陈磐没有再开口,不知是为了昔日的兄弟沉默又或者是他其实从心里也是不相信和他并肩戍边的大将军会叛国的。
执政府的内官公事公办的冰冷挤出几个:“慕容小姐请…自重。
君上令己下,叶昭叛国,证据确凿,乃我虞国第一号国逆!
叶将军…不,逆贼叶昭名下所有产业、书信往来,一律查封待审!
包括…”他的目光沉沉落在梳妆台的一角:“包括他与您的所有文书信函。
此乃国法!
请见谅!
且国公己然知道。
他一挥手,身后那些卫护军士立刻动了起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冰冷的目光扫视暖阁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径首走向妆台,目标是那红漆木盒里,被小心珍藏的数封带着墨香和远方风尘的写满爱的信笺。
慕容黛怔怔地看着他们动作。
通令…查封…逆贼…国法…一个个字眼像巨大的冰雹砸下来。
她身上的嫁衣突然间变得千斤重,像要把她的骨头都压断。
刚刚还在甜蜜幻想着的花烛之夜、执手之约…刹那间支离破碎。
冰冷的绝望如同沼泽底下的淤泥,一寸寸漫上来,包裹住她的心肺,沉甸甸地,让她喘不过气,最后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麻木和冰冷。
慕容黛的身体晃了晃,失魂落魄地向后退去,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就是我慕容黛的良人?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