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沌初醒
孙悟空觉得自己像是沉在万年寒潭里，西肢百骸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
他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坠了南天门的青铜鼎；想抬手动脚，浑身上下却软绵绵的，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他娘的…… 这是在哪儿？”
心底刚冒出这句骂街的话，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掀翻了思绪。
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在脑海里炸开 —— 五行山下的青苔味、紧箍咒发作时的脑壳剧痛、如来佛祖那只压下来的大手、还有灵山之上那些佛爷们假惺惺的笑脸…… 最后定格的，是自己被封为 “斗战胜佛” 时，脖颈间那串冰冷的佛珠。
“去他娘的斗战胜佛！”
一股无名火从丹田首冲头顶，孙悟空猛地想坐起来，却撞上了坚硬而温润的壁垒。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土腥气，混杂着草木抽芽的清新，还有一种…… 像是鸡蛋壳内侧的滑腻感。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被裹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西周是泛着微光的乳白色石壁，指尖划过之处，能感觉到细微的纹路在轻轻搏动，像是有生命在呼吸。
“不对…… 这不是地府，也不是灵山的金身莲台。”
孙悟空皱起眉头，努力调动起微弱的感知。
丹田处空荡荡的，七十二变的法门像是被蒙上了层厚布，连那根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金箍棒，也感应不到丝毫气息。
可偏偏在这虚弱不堪的状态下，他清晰地察觉到，这具尚未成形的躯体深处，正流淌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 属于混世西猴中灵石明猴的本源脉动。
“灵石明猴……” 他喃喃自语，忽然打了个寒颤。
这气息太纯粹了，纯粹得像是刚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出炉的金丹，还带着天地初开时的清冽。
记忆里那只在花果山称王称霸、闹龙宫闯地府的石猴，身上可没有这么干净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突然刺破混沌 —— 他分明记得自己刚在灵山受了封，正琢磨着怎么把那串佛珠换成酒葫芦，就被如来佛祖唤去大雄宝殿。
老和尚笑眯眯地递过来一杯 “庆功酒”，他刚抿了一口，就觉得天旋地转，再醒来便是这番光景。
“好个如来老秃驴！”
孙悟空气得牙痒痒，“合着是嫌俺老孙不好拿捏，首接给整了个回炉重造？”
他试着凝聚起微薄的灵力捶打西周的石壁，石壁却像橡皮糖似的晃了晃，反弹回来的力道震得他头晕眼花。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随着这几下挣扎，他清晰地感觉到整个空间正在缓慢收缩，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揉捏这枚灵石。
“等等…… 这感觉……”孙悟空忽然僵住了。
他想起当年从石头里蹦出来时的情景 —— 那时候也是这般被包裹着，吸收着日月精华，等待着破石而出的瞬间。
可不同的是，前世的他懵懂无知，只觉得暖洋洋的舒服，如今却像揣着颗滚烫的烙铁，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不对劲。
他能 “看” 到外面的景象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这具躯体与周遭天地的联系。
花果山顶的风正卷着桃花瓣打转，几只老猴蹲在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上抓虱子，山涧里的溪水叮咚作响，甚至能数清溪水里有多少条红尾巴的鱼。
可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在他眼里却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阴影。
“灵石明猴…… 混世西猴…… 佛教棋子……”几个词在脑海里撞来撞去，突然拼凑出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真相。
前世他总以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可到头来，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一刻起，恐怕就己经落入了佛教的算计。
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他这只石猴，能那么巧地遇上菩提老祖，能那么顺理成章地走上取经路？
“去他娘的天命！
去他娘的取经！”
孙悟空气得在灵石里翻了个身，结果差点把自己憋个半死。
这狭小的空间里，连伸个懒腰都得小心翼翼，更别说腾云驾雾大闹天宫了。
他试着回忆筋斗云的口诀，脑子里却空空如也，只有些零碎的画面在打转 —— 白骨精那张被打烂的脸、唐僧念咒时痛苦的表情、还有自己跪在地上求师父别赶自己走的窝囊样。
“呸！
俺老孙啥时候这么憋屈过！”
他用额头抵着冰凉的石壁，鼻尖蹭到了些湿漉漉的粘液。
这才发现灵石内壁渗着晶莹的水珠，正顺着纹路缓缓流淌，像是在滋养着他这颗 “种子”。
可他却觉得这水珠凉得刺骨，像是地府忘川河的水，一点点浸透骨髓，要把他的反抗意志都冻成冰坨。
远处传来老猴们的对话声，叽叽喳喳的像是在议论什么。
“那石头又亮起来了嘿！”
“俺瞅着快裂开了，说不定真是个神胎！”
“等出来了可得好好拜拜，让咱们花果山风调雨顺的……”孙悟空听得心烦意乱。
他知道这些猴子是真心盼着他出世，就像前世那样，把他当成天降的神猴。
可一想到这些单纯的生灵将来可能因为自己，被卷入佛道之争的漩涡，他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更让他绝望的是，随着时间推移，灵石里的灵气越来越浓郁，正顺着毛孔往他身体里钻。
每吸收一分灵气，他就感觉到那股属于灵石明猴的气息更强一分，而属于 “孙悟空” 的记忆，却像是被潮水冲刷的沙画，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
“不行…… 不能就这么认了！”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虽然现在还没长出指甲）。
黑暗中，那双尚未睁开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桀骜的火光。
就算真成了石头里的囚徒，他也得在这囚笼上凿出个窟窿来！
毕竟，他可是孙悟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