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灯引魂，海语诉殇
风晴雪将琉璃灯往苏摩身边凑了凑，淡金色的光晕驱散了他周身些许的寒气。
她蹲下身，看着他手腕上那圈狰狞的锁链，锁链上镌刻的符文流转着晦涩的金光，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吸食苏摩的魂魄之力。
“这锁链上的符文，并非三界任何一族的文字。”
风晴雪指尖悬在半空，不敢再轻易触碰，“更像是……天地法则的具象化，强行束缚你的魂魄，不让你归于轮回，也不让你魂飞魄散。”
苏摩靠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海蓝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喘息稍定，声音依旧嘶哑：“天地法则？
呵，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用来圈禁众生的枷锁罢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刻骨的嘲讽，风晴雪却听出了那嘲讽之下的无尽疲惫。
她想起传说中苏摩的一生：自出生便被视为不祥，在苦难中挣扎，最终却要背负起鲛人族的命运，与整个世界为敌。
这样的人，对“天命”二字，恐怕早己积攒了太多的恨意。
“琉璃灯能映照魂魄，也能安抚执念。”
风晴雪轻轻转动手中的灯盏，“或许，它能让我们看清这锁链背后的东西。”
她将琉璃灯举到苏摩面前，凝神催动幽都灵力。
灯芯的光芒骤然变得清亮，淡金色的光晕如同流水般漫过苏摩的身体，最终定格在他手腕的锁链上。
在琉璃灯的映照下，那些晦涩的符文开始流转，竟渐渐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狂风怒号的深海，巨大的漩涡吞噬了无数鲛人；高台之上，苏摩手持断裂的法杖，浑身浴血，对着漫天神佛发出无声的咆哮；还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己写好结局的戏剧……画面快得如同闪电，苏摩猛地闭上眼睛，额头上渗出冷汗，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够了……”风晴雪立刻收回灵力，琉璃灯的光芒恢复柔和。
她看着苏摩痛苦的模样，心中疑窦丛生：“那些画面，是你的记忆？
还是锁链本身携带的信息？”
苏摩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海蓝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深海的暗流：“那是……我抗争过的证明，也是……我失败的烙印。”
他顿了顿，看向风晴雪，眼神复杂：“你可知，鲛人能听见万物之声，包括风的低语，海的呜咽，甚至……魂魄的叹息。”
风晴雪点头，幽都典籍中曾有记载。
“方才你的灵力涌入我体内时，我听见了。”
苏摩的目光落在琉璃灯上，“这盏灯里，藏着一个很深很深的执念，比忘川的河水还要沉。”
风晴雪握着灯盏的手指微微一紧。
她知道苏摩说的是什么——那是她对百里屠苏的思念，是支撑她在忘川徘徊千年的唯一执念。
“每个人都有执念。”
她轻声道，“你的执念，又是什么？”
苏摩沉默了片刻，海蓝色的眼眸望向忘川深处，仿佛能穿透迷雾，看到遥远的深海：“我想让鲛人重获自由，想让那些死去的族人……安息。
可现在看来，连我自己的魂魄，都成了别人的囚徒。”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自嘲，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焰。
就在这时，忘川河畔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不同于之前的空间撕裂，这波动带着一种阴冷的恶意，如同毒蛇般悄然蔓延。
风晴雪瞬间警惕起来，周身灵纹再次亮起：“有东西来了。”
苏摩也抬起头，海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是‘缚魂者’，专门追捕游离在轮回之外的魂魄。
看来，这锁链不仅能禁锢我，还能给他们指路。”
话音未落，迷雾中便传来细碎的“沙沙”声，无数道灰黑色的影子从雾中滑出，它们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有一双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苏摩。
“他们是天地法则的执行者，专门清理像我这样‘不合时宜’的魂魄。”
苏摩挣扎着想站起身，可锁链却突然收紧，让他闷哼一声，“别管我，你是忘川的守观者，他们不会动你。”
风晴雪却将琉璃灯护在身前，幽都灵术在掌心凝聚成淡紫色的光刃：“忘川是轮回之地，不是狩猎场。
既然你此刻在我面前，我便不能看着你被这些东西带走。”
她想起了百里屠苏，想起了他为了守护他人而选择牺牲的模样。
或许是命运的巧合，眼前的苏摩，虽然性情迥异，却同样在与不可抗拒的力量抗争。
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冥顽不灵。”
苏摩低骂一声，眼神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他强忍着锁链的束缚，张口发出一声奇异的音节。
那音节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忘川的河水竟随之泛起涟漪，连那些灰黑色的缚魂者都动作一滞。
“鲛人以声为刃，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
苏摩对风晴雪道，“趁现在，带我离开这里，找个能遮蔽魂魄气息的地方。”
风晴雪没有犹豫，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扶他。
苏摩却下意识地避开，自己踉跄着站首身体。
他虽是阶下囚，却依旧保持着海皇的骄傲。
“往那边走。”
风晴雪指向忘川一处迷雾更浓的角落，“那里是‘回魂崖’，崖下有幽都遗留的结界，能暂时屏蔽天机。”
她提着琉璃灯在前引路，淡金色的光芒在迷雾中开辟出一条小径。
苏摩跟在她身后，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金色锁链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那些缚魂者再次追了上来。
“它们越来越近了。”
苏摩低声道，额头上青筋隐现。
风晴雪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灰黑色的影子如同附骨之蛆，速度极快。
她咬了咬牙，猛地转身，将琉璃灯往空中一抛：“幽都秘术·缚灵！”
淡紫色的灵力如同藤蔓般从地面涌出，瞬间编织成一张巨网，将追得最近的几个缚魂者缠住。
琉璃灯在空中旋转，光芒大盛，那些缚魂者被光芒照到，发出凄厉的嘶鸣，身体开始消融。
“快走！”
风晴雪召回琉璃灯，拉着苏摩的手腕就往前冲。
这一次，苏摩没有再避开。
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仿佛能驱散他周身的寒意。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风晴雪奔跑中飘动的发丝，海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回魂崖近在眼前，崖下的阴影中，隐约可见古老的符文在闪烁。
但身后的缚魂者越来越多，它们冲破了灵力巨网，发出的嘶鸣令人头皮发麻。
“跳下去！”
风晴雪看着近在咫尺的悬崖，对苏摩道。
苏摩没有丝毫犹豫，在缚魂者扑上来的前一刻，跟着风晴雪纵身跃下。
坠落的瞬间，风晴雪清晰地听见，苏摩在她耳边低语，用一种极轻极柔的语调，哼起了一段陌生的歌谣。
那歌谣带着深海的苍凉与温柔，仿佛能抚平世间所有的伤痛。
崖下的结界瞬间将他们吞没，缚魂者的嘶鸣被隔绝在外。
黑暗中，风晴雪只觉得手腕被苏摩紧紧握着，而那首深海的歌谣，还在耳边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