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那种东西，在经历过真正的深渊后，
已经显得太过奢侈——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疲惫，一种灵魂被反复搓揉、拧干后的钝痛。
我叫林默，曾是宏景科技市场部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而现在……现在我只想把我经历过的地狱，以及那侥幸——或者说，卑劣——逃脱的过程，
一点一滴地写下来。这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而是为了警告那些可能正站在我当初站立的悬崖边缘，却对脚下的腐朽浑然不觉的人。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
我多年的旧台灯散发着熟悉、略带暖意的黄光灯光边缘似乎有一圈难以察觉的、油腻虹彩？
错觉吧，但愿是错觉。我的右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
苦涩的香气今天这味道……是不是混进了一点铁锈味？勉强支撑着我的精神。
我必须写下来，从那个该死的、改变一切的夜晚开始。那天是张经理的升职宴。
他即将调任总部，空出的位置，像一枚悬在办公室上空的诱人禁果。
即使我是个不善交际的人，但那个位置……谁又能没点念想？想着，想着，
总觉得应该表示表示，于是下班后我便一头扎进了公司附近那家灯火通明的惠家福超市。
里面的空气混杂着熟食、蔬果和清洁剂的味道现在回想，那清洁剂的味道，似乎过于刺鼻，
像某种……消毒药水？。并且当晚的冷气开得很足，冻得我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仿佛踏进的不是超市，而是一个巨大的冷藏库。当时我的目标明确：一个体面的水果礼篮，
因此并未想太多。可随着深入，那股寒意也在不停加强，并非仅仅作用于皮肤，
更像是一种渗入骨髓的警告，让我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我本想离开，
视线却被生鲜区深处的一堆红得发亮、饱满诱人的苹果吸引。它们堆在强光灯下，
表皮光洁得能映出人影那光影的轮廓，不知为何，让我想到……碎裂的玻璃？。
它们完美得不真实，像是塑料模型，却又散发着过于浓郁的果香。就这样，我像是被牵引着，
大步走了过去，伸出手，指尖在几个苹果间犹豫，想挑出个最完美的。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其中一个时——头顶的灯管毫无预兆地爆出一连串刺耳的滋滋
声，光芒开始剧烈闪烁起来！超市瞬间陷入一种令人心悸、频闪的暗黄色光影中，
周围顾客的低语也仿佛被拉长、扭曲成怪异的嗡鸣。一股寒意，比冷气刺骨数倍，
猛地从尾椎骨由下往上窜出，紧紧地攥住我的心脏。那一刻，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慌乱中，我随手抓起离我最近的那个苹果。触感……不对！
指尖传来的不是果肉应有的温润微弹，
而是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带着细微颗粒感的玻璃质感！我愕然低头，
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下，我掌心里躺着的，哪里是什么红苹果？
分明是一个沾满灰尘的老式白炽灯泡！昏黄的光线穿透污垢，
里面的钨丝诡异地泛着橘红的光晕，仿佛下一瞬就要点燃！
一股陈旧、呛人的绝缘胶皮烧焦的味道猛地钻进我的鼻腔！不……不可能！
我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扔掉这邪门的东西，身体却猛地僵住了。
一股病态且无法抗拒的探究欲，混合着极致的恐惧抓住了我——是幻觉？是灯光把戏？
我必须……确认！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下一秒我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手臂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抬起那个白炽灯，下一秒我张开了嘴，
对着那冰冷、圆形的玻璃边缘咬了下去——咔嘣——！！！！
一声足以刺穿耳膜般的尖锐碎裂声，在我的口中炸开！伴随着的，
是冰锥般锋利的玻璃碎片狠狠刺入口腔软肉的剧痛！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没，
嘴里塞满了扎人的玻璃渣和一股浓烈至极、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呃啊——噗！
我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剧烈地干呕、咳嗽，粘稠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冰凉的玻璃屑
从嘴角溢出，滴在超市光洁冰冷的地砖上。我哆嗦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刚才那个灯泡
……不见了！一个完好无损的、红彤彤的苹果正孤零零地滚落在脚边，
果皮上有一处新鲜的磕痕，渗出些许汁液，像一道刺眼的湿痕。超市的灯光似乎稳定了，
周围推着车的顾客，对刚才那惊悚的恐怖剧场毫无所觉，漠然地绕开蹲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我。
口腔里残留的剧痛和铁锈味是如此真实，而地上那个无辜的红苹果，此刻在我眼中，
却比地狱的毒火还要灼人。我捂着剧痛的嘴，踉跄着逃离生鲜区，
购物车撞在货架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身后，水果区的灯光，在我惊恐回望的视线里，
再次闪烁了一下。噩梦，就这样开始了。第二天，我几乎是拖着躯壳去上班的。
口腔里没有任何伤口，医生检查后说我可能只是压力太大导致了急性焦虑，并建议我休息。
但我舌根处残留的那股铁锈味，却顽固地不肯散去。来到公司，
整个办公室里到处充斥着键盘的敲击声、打印机的嗡鸣以及同事间低沉的交谈，
这一切看似如往常一样。但在我听来，这些声音底下，
似乎都覆盖着一层极其微弱、持续的滋滋电流声。张经理——不，
现在应该叫张总了——他比平时更早地来到办公室，径直走向我的工位，
脸上挂着一种过于标准化的笑容，仿佛用量角器量过的。小林，昨天谢谢你能来。
他的声音很温和，眼神却像探针一样在我脸上扫描，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以后部门的担子，可得多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他的话语是正常的关心，
但那眼神……那不是人类看同类的眼神，更像是一个工匠在审视一件即将完工的作品。
没……没事，张总，就是有点没睡好。我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要注意身体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整个手心满是冰凉，透过薄薄的衬衫，那股凉意几乎要渗进我的骨头里，
公司很看好你。张总一离开，
我立刻感受到来自其它隔间、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扫了过来，又迅速移开。是其他几位经理。
他们的表情平静无波，但那种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令人毛骨悚然的默契。下午，
行政部的李姐恰好路过，笑容可掬地说：林默，公司年度福利体检快开始了，
我给你预约了个 VIP 套餐，全面检查一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她递过来的预约单，纸张触感异常光滑，带着一丝消毒水的气味。紧接着，
IT 部的小王不由分说地给我换上了一套全新的键盘鼠标。林工，你这套旧了，
影响效率。新的是静音款，手感更好。我触碰着崭新的键盘，那磨砂的键帽在指尖下，
竟隐隐传来一种类似……干燥皮肤的微妙触感。我敲下一个字母，回馈的力度软绵绵的，
仿佛按在了某种有弹性的有机物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任由他们在我的办公桌上捣鼓。而我端起杯子转身去接水，
饮水机的热水指示灯散发着晕染的油腻红光，和昨晚超市灯泡的虹彩如出一辙。流出的热水，
蒸腾起一股熟悉而又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我手一抖，杯子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流出的水中掺杂着某种怪异的红色细丝还在不停蠕动触手吗？我心中一惊，
往后退了几步。小林？你咋了。张总的声音猛地在背后响起，我被吓了一跳，
结结巴巴地指着地上的水道：水，水，水里有东西。张总往前一步，
好奇地瞅了瞅没有啊！随后扭头看向我小林，早上我就发现你脸色不对，
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看着地上已经恢复正常的水，揉了揉眼睛，
不禁泛起嘀咕：真是我看错了吗？张总貌似听到了我的嘀咕，神情异常地看了我一眼，
随即边走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我隐约听见：小李，公司安排的……给小林没，
他……有点不舒服。听着张总的话语，我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一股暖意，没一会，
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赶来，正是行政部的李姐，她手里还攥着一张单子。林默，这个给你，
工作先放一放，你先去体检，身体重要。我点了点头，接过预约单，刚要离开，
却猛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铁锈味，顿时寒意直冲心头。我不敢久留，甚至都不敢回头望上一眼，
直到数十米外后，我才用余光瞥了一眼。只见李姐的脸上似乎闪过一道细微的红色光影，
像是血管的脉络，但瞬间便消失了，快得让我怀疑又是错觉。一瞬间我有点分不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幻觉还是他们都不是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在我犹豫不决时，
手里的预约单映入我的眼帘，上面写着的是赫赫有名的医院人民院。
这让我决定还是先去医院看看。离开公司，外面的阳光刺眼，
却照不进我心底那片被寒意笼罩的区域。人民院，本市最负盛名的医院，
它的权威性像最后一根稻草，或许能证明我只是精神过度紧张。医院里一如既往地繁忙，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而纯粹，暂时压下了我记忆中那诡异的铁锈味。
VIP 套餐的流程顺畅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护士笑容标准，引导精确，
一切仪器都闪着冷光，发出稳定且低沉的嗡鸣。体检报告出来得很快，厚厚一叠，数据详实。
我急切地翻看，
心率、血压、血常规、各类影像检查……几乎所有项目后面都跟着令人安心的未见异常
或在正常范围内。主治医师——是一位姓王的老专家——他和蔼地告诉我：林先生，
从各项指标看，你的身体非常健康，连现代人常见的亚健康问题都不明显。
至于你提到的偶尔感知异常……可能是近期压力较大，
大脑皮层过于活跃导致的神经性官能症状，多休息，放松心情就好。他语气平稳，
眼神里是长者特有的宽厚。我几乎要被说服了。是啊，也许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是职场压力下崩溃的前兆。然而，就在我准备收起报告，道谢离开时，
目光无意间扫过了报告末尾的审核流程栏。那里通常只有几个简单的签名或盖章。
但在最终审核一栏，除了一个清晰的电子印章外，
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像是打印错误的字符水印，不仔细看完全会忽略过去。
那是一个由简单线条构成的符号：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果核部分被一个老式灯泡的钨丝所取代。我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个符号！
它完美地融合了超市里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恐怖意象——诱惑的苹果和破碎的灯泡！
它绝不可能是无意义的生产瑕疵！我心脏狂跳起来，却还是强作镇定，
假装随意地翻动着报告页。在光线照射下，我注意到报告用纸的质感有些特别，
比普通纸张更光滑，带着一种……类似绝缘胶皮的微弱手感。而且，翻动时，
纸张边缘偶尔会反射出一种极其黯淡的油腻虹彩，
与公司饮水机指示灯那难以察觉的色彩如出一辙！这些细节微不足道，单独拿出来任何一个，
都可以被解释为纸张工艺、印刷巧合或视觉疲劳。但它们组合在一起，
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这份看似正常的报告，本身就不正常！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