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A市七中的女生宿舍楼,年纪可能比我太奶奶的嫁妆匣子还老。
红砖墙爬满了壁虎和洗不掉的陈年污渍,走廊灯永远像得了肺痨,咳嗽两下就歇菜。
最关键的是——它坚定不移地建在一片据说抗战时期的乱葬岗上,每年中元节,
这破楼的阴气都能让食堂里滚烫的免费汤秒变冰镇漱口水,喝一口透心凉,
魂都能给你冻出窍。我叫林栩栩,高二,一个坚信“只要我吐槽得够快,
恐惧就追不上我”的普通住校生,最大特长是把恐怖片看成搞笑片。中元节当晚,
宿舍里只剩下我和室友张晓。另外两个本地佬早就溜回家享受人间温暖了,
留下我俩相依为gay不是,对抗这越来越浓、几乎能拧出水的凉气,
以及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纸钱味儿。“晚啊,我咋觉得后脖颈子老是凉飕飕的?
”张晓缩在上铺,把自己裹得像颗即将进化的蛹,只露出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
雷达似的扫描着门窗,“你说今晚不会真有啥东西……出来溜达吧?
”我正沉迷于刷新学校破论坛,头也没抬:“怕啥?建国后不许成精,鬼也得持证上岗,
有编制吗?有五险一金吗?就咱宿舍这破网速,它连个收款码都刷不出来,
不得气得当场表演个魂飞魄散?”话音刚落,
我手里那个饱经风霜的智能手机突然像得了疟疾一样疯狂“叮咚叮咚”震响,
屏幕瞬间惨白一片!不是微信,不是QQ,
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图标是一片沉郁漆黑中间有个扭曲血色“禁”字的APP,
它像块丑陋的牛皮癣,死死黏在我手机桌面的角落里,删不掉,挪不动。
APP里只有一个聊天群,名称是1953届校友永久群。群聊里,
一条猩红色的消息被死死置顶,像一道豁开的伤口:管理员@全体成员:中元守夜,
薪火相传。今夜子时23:00-01:00,需一名学子于404宿舍值守,
确保香火不灭。值守者需签到三次子时初、子时正、子时末,签到成功,
奖励综测分2分。缺席或失败者,后果自负。
附件:任务须知.txt下面已经跟了一长排整齐划一的回复,
刷了足足好几屏: 李秀芹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王慧芳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赵晓芸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名单拉不到底,密密麻麻的全是复读机成精。
而且这些名字……古朴得像是刚从民国故纸堆里爬出来。我眼皮狂跳,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晓晓!你手机收到个奇怪的群消息没?什么404守夜?
还@全体成员?”上铺传来张晓带着哭腔的回应:“什么群?没有啊……林栩栩你别吓我!
我胆子比花生米还小!我手机只有***给我发中秋流量包广告!”只有我收到了?!
我盯着那鬼气森森的APP,尝试强制关机——黑屏三秒后,自动亮起,依旧是那个群界面!
试图拔卡——手机显示“无SIM卡”,但那个APP和群聊依旧坚挺!“淦!
什么赛博鬼打墙!”我低声骂了一句,心里那点毛骨悚然开始指数级增长。综测分2分!
这玩意儿对我们七中学生诱惑力堪比狗看见了肉骨头!但404宿舍?
那破地方在我们楼四楼最东头,封了快二十年了!
传说以前有个女生在里面用收音机上吊***了,死的时候还在放《天涯歌女》,
后来就老是半夜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和奇怪的摩擦声,学校干脆砌了墙封死了。去那儿守夜?
还给奖励?这特么是阎王爷的绩效KPI吧!我正头皮发麻,
群里那个管理员又单独@了我一条消息,
血红色的字体仿佛能滴下来:管理员@林栩栩:同学,你已被选中为本次守夜人,
请准时抵达404宿舍。任务须知已发送,请仔细阅读。附:走东侧楼梯上楼,
西侧楼梯今晚……不太平。我:“……” 谢谢您嘞!
还贴心地标注了哪条路是VIP直达投胎通道是吧!我抬头看向张晓,她显然也感觉不对,
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脸白得跟刚刷的墙腻子似的:“林栩栩,你别去!肯定是恶作剧!
404那地方邪门到学校都不敢拆!听说以前死过人的!还不止一个!”我当然知道邪门!
但我手机现在跟块被诅咒的板砖似的,除了这个破群,啥功能都废了!
连紧急呼叫都拨不出去!那诡异的APP像寄生在我系统里的毒瘤。更可怕的是,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臂内侧,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像是用鲜血写上去、还未干透的数字:404。
摸上去一片冰凉,甚至能闻到一丝极淡的铁锈味。我头皮彻底炸裂,鸡皮疙瘩起了全身。
“妈的……”我骂了一句,声音抖得自带颤音效果,
“不去怕是‘后果自负’得更快……2个综测分呢,拼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我一边说着烂话给自己疯狂壮胆,
、一包纸巾吓哭了好用、还有……晚上没吃完的半袋卫龙辣条关键时刻或许能辣哭鬼?
。“你真去啊?”张晓快哭了,声音都在飘。“不然呢?你替我去?”我看向她,
眼神绝望中带着一丝期盼。她立刻把脑袋彻底缩回蚊帐里,声音闷闷传来,
无比坚定:“……我、我精神上与你同在!加油!我会给你烧纸……啊不是,
我会给你祈祷的!”……塑料姐妹情谊到此为止!我深吸一口带着纸钱味的凉气,
揣起那半袋救命的辣条,视死如归地拉开了宿舍门。走廊又长又深,像一条巨兽的食道。
只有尽头那盏昏黄的灯像一只濒死混浊的眼睛,勉强投下一点微弱的光晕。
风从不知道哪里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咽般的怪响,仔细听,
里面好像还夹杂着极细微的、像是很多人同时低语的声音。按照“提示”,
我硬着头皮走向东侧楼梯。楼梯间比走廊更黑,声控灯大概是彻底寿终正寝了,我用力跺脚,
它毫无反应。黑暗浓稠得像是墨汁,几乎要实质化。我打开手机照明——果然,
只有那个血色“禁”字图标的APP幽幽地亮着,像一只冷漠的鬼眼,
提供的照明范围不足半米。我一步一步往上挪,心脏在胸腔里玩命蹦迪,
脚步声在死寂的楼梯间里被无限放大,回声重重,仿佛有很多人跟在我身后学我走路。
走到三楼到四楼的拐角,那微弱的APP冷光突然闪烁了几下。
黑暗像有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噬了那点可怜的光亮。
我彻底陷入一片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我慌了,疯狂跺脚、拍手,
声控灯依旧死得透透的。就在这极致的黑暗和寂静里,我听到头顶上方,
传来轻微的、有节奏的——“嗒……嗒……嗒……”像是穿着老式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
踩在积了厚厚灰尘的水泥地上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古老的死寂感,正一步,一步,
从四楼往下走。我的血液瞬间凉透了,呼吸骤停。东侧楼梯不是“安全”吗?!
管理员你个骗鬼的大骗子!可能它真是那声音越来越近,
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冰窖最深处散发出来的阴寒气息,笼罩了我。我吓得魂飞天外,
下意识地想转身往楼下狂奔,却发现两条腿跟灌满了水泥一样,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我的四肢百骸。完了完了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长使英雄泪满襟……我的辣条才吃了半袋,
淘宝购物车还没清空……就在那冰冷的“嗒嗒”声几乎要到我面前,
那股寒气已经刺痛我皮肤的时候——我身后三楼的走廊门,“吱呀——”一声,
被缓缓推开了。一道昏黄的手电光柱颤巍巍地扫了过来,光线里灰尘飞舞,
同时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和焦急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哪个班的女娃?!
大半夜不睡觉,在楼梯间搞啥子名堂!吓死人咯!”是守夜的宿管阿姨!
那“嗒嗒”的脚步声瞬间消失了,就像被掐断了信号的收音机。与此同时,
楼梯间的声控灯像是回光返照,“啪”地一下亮了起来,虽然依旧昏暗,
但足以驱散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守夜阿姨张姨拿着个老式大手电,皱着眉,
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林栩栩?咋个是你嘞?你跑这儿来做啥子?快回切睡觉!
这层晚上不安生!”我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差点真扑过去抱她大腿:“张姨!
张姨救命!我好像撞鬼了!被鬼缠上了!
我语无伦次、连比划带说地把手机群消息、404任务、还有刚才那恐怖的脚步声说了一遍。
张姨听完,脸色变得极其古怪,她拿过我的手机看了看,
那诡异的APP和群聊在她手里依然存在,血红色的字刺眼得很。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重重叹了口气,
眼角深刻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造孽啊……又是勒个时候……每年都不安生……”“张姨,
您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404那事儿,
邪乎得很……传了多少代咯……”张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
手电光下意识地往黑黢黢的楼上扫了扫,“每年中元节前后,
好像都有学生被缠上……以前也有不信邪的娃儿偷偷跑切,后来都……都倒了霉,
病得稀奇古怪的……你这娃儿咋个运气勒个差哟……”她说着,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别的什么。她放下手电,
在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口袋里摸索了半天,
掏出一个小小的、边缘都磨毛了、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
符纸入手冰凉,却奇异地让我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勒是我好多年前从老家一个厉害端公那里求来的,你拿起,莫离身,说不定能挡一挡。
”张姨紧紧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很粗糙,却很暖,“那地方……唉,你自己千万小心!
莫碰里面的任何东西!莫听任何东西跟你说话!拍完照就赶紧走!莫回头!莫停留!
”我握着那冰凉又似乎带着一丝暖意的符纸,感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哽咽了:“张姨!
您就是我亲姨!比我亲姨还亲!等我活着回来,一定给您送锦旗!写一万字表扬信!
”张姨摆摆手,眼神复杂地又看了看楼上,低声道:“快切嘛……顺着东边上去,
莫再乱跑了……看到啥子都莫怕,都是假的……”有了张姨的鼓励和救命符纸,
我感觉胆子稍微壮了一纳米。再次踏上通往四楼的楼梯,那诡异的脚步声没再出现。
可越靠近四楼,空气就越冷,那股灰尘和霉味混合着淡淡香火气的怪味也越来越浓。
四楼走廊更是黑得如同实质,手电光都穿不透几步远。404宿舍就在最东头,
那扇传说中被砖头砌死的木门此刻——竟然虚掩着!门上的砖墙不翼而飞,
露出黑黝黝的门缝,像一张悄然张开、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嘴。
门上贴着一张几乎褪成白色的封条,借着手机APP那诡异的光,
能勉强看清模糊的字迹“一九九四年七月封”。我心跳狂飙到了极限,
手心里的汗多得快能养鱼,死死捏紧了那张符纸。死就死吧!十八年后……不对,
说不定表现好能提前投胎!我深吸一口那冰冷陈腐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
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的木门。
“吱——嘎——”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陈旧、带着强烈灰尘和腐朽木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中间确实混杂着一股淡淡的、劣质的香火味。宿舍里没有灯,
只有角落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上,点着三炷细细的、土黄色的香。
红色的香头在绝对的黑暗中孤独地明明灭灭,像三只窥视着一切的眼睛,
提供着唯一一点微弱的光源。微光下,
能看到这宿舍极小极破:靠墙是两张锈蚀得快要散架的铁架床,
下光秃秃的木板;地上散落着废纸、破布和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杂物;墙壁大片大片地剥落,
露出里面的黑黄色霉斑,布满了厚厚的蜘蛛网;唯一的窗户被木板从里面钉死了,
封得严严实实。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面布满污渍和裂纹的镜子,镜面模糊不清,
像蒙着一层翳。一切都透着死亡般的寂静和深入骨髓的诡异。我小心翼翼地挪进去,
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身后的门,“砰”一声,自己关上了,严丝合缝。
我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去拉门把手——冰冷刺骨,而且纹丝不动,像是从外面被焊死了。
得,退路已断。现在,我只能在这个传说中的鬼屋中心,待满两个小时,
完成那该死的三次签到,同时确保那三炷香别灭。我慢慢挪到那张破桌子前,
看着那三炷缓慢燃烧的香。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香炉旁边似乎还有些深色的、像是干涸水渍的痕迹。时间一点点过去,
距离第一次签到子时初,23:15还有几分钟。我紧张得口干舌燥,
死死盯着手机APP上显示的时间,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宿舍里静得可怕,
只能听到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不,
好像还有别的……一种极其轻微的、像是有人用长长的指甲,
百无聊赖地、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刮挠着木质床板的声音,断断续续,忽左忽右。我寒毛倒竖,
猛地扭头,声音好像是从右边那个床铺底下传来的?“谁?谁在那里?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抖得不成样子。刮挠声停顿了一下。但下一秒,
那面模糊的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了过去!像是一抹惨白的颜色!
我头皮发麻,几乎要尖叫出来,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才忍住。不能慌!
林栩栩!不能慌!吐槽!快用吐槽武装自己!我对着空气,
声音发抖但顽强地试图开玩笑:“……兄、兄弟,商量一下,能不能别刮了?
这宿舍楼年久失修,你再刮塌了咱俩都得埋里头……要不,我给你唱个歌?
……两只老虎跑得快?”刮挠声没再响起。但镜子里,那抹惨白的颜色慢慢凝聚,
似乎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穿着旧式蓝布校服的人影轮廓,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我的血凉了半截,胃都揪紧了。手机时间,终于跳到了23:15:00。来不及害怕了!
我颤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几乎拿不住手机,艰难地举起,
对准东南角——那里除了一堆蒙尘的破烂杂物和层层叠叠的蜘蛛网,空空如也——屏住呼吸,
按下了虚拟的拍照键!APP自带的闪光灯猛地亮起!惨白的光芒瞬间如同闪电,
照亮了整个宿舍的每一个角落!就在那一刹那,我眼角的余光好像瞥见——右边床铺底下,
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惨白色的、像是……像是石膏做的东西!而镜子里那个模糊的背影,
猛地转过了头!那张脸——根本没有五官!是一片空白平滑的皮肤!
“咔嚓——”虚拟快门声响起。闪光灯熄灭,宿舍重新被令人不安的昏暗吞噬,
那惊鸿一瞥的可怖景象也隐没不见。我心脏狂跳,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看都不敢看那张自动保存在APP里的照片,
以最快速度把它上传到了那个诡异的群里。
林栩栩于23:15上传了一张图片群里死寂一片,
那些复读机一样的“收到”停止了刷屏。几秒后。管理员:第一次签到成功。我腿一软,
直接出溜到地上,后背撞到冰冷的桌腿,才感觉自己捡回半条命。
成功了……第一个关卡熬过去了……但就在这时,桌上那三炷香中正中间的那一炷,
燃烧的速度突然肉眼可见地加快了不止一倍!火星疯狂地噼啪作响,
红色的香头以惊人的速度向下蔓延,眼看就要烧到根部了!香要灭了!
《须知》里“切勿令其熄灭”的警告像丧钟一样在我脑子里敲响!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脑子一片空白,急得火烧火燎!这要是灭了,
我就得提前下去跟1953届的校友们开联谊会了!怎么办?怎么办?!
这破地方连个能扇风的东西都没有!眼看那香就要彻底熄灭,
我急中生智——虽然这智可能有点违背祖宗——掏出了那半袋卫龙辣条!“大哥!祖宗!
您慢点吸!尝尝这个!现代工业精华,油多料足,麻辣鲜香,比这破香得劲儿一百倍!
”我一边语无伦次地念叨,一边手抖得像筛糠,把辣条袋子撕开,挤出里面红亮亮的辣油,
小心翼翼地往那即将熄灭的香头上滴了几滴。滋啦——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的响声过后,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古老香火和现代地沟油bushi的诡异味道弥漫开来。
那急速燃烧、即将熄灭的香火,竟然……真的像是被满足了似的,燃烧速度慢了下来!
虽然依旧比另外两炷烧得快些,但至少不是那种马上要完蛋的速度了!
我:“……” 这特么也行?!地府的哥们也好重口味?好这口麻辣***?
还没等我把这口气喘匀,那面模糊的镜子里,
刚刚一闪而过的无脸校服人影又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这次清晰了不少,
能看出是个梳着两条过时麻花辫的女生背影,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压抑地哭泣。
同时,一个细若游丝、带着哽咽和空灵回声的女声,幽幽地、断断续续地飘进我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