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客栈风波,初显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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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雨总带着股钻骨的凉,顾怀穗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褂子,往灶膛里添了把柴。

火光舔着湿冷的木柴,噼啪作响,将她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自那日王掌柜松口留她在客栈当伙计,己过了半月,她白日在前堂擦桌跑腿,夜里就着灶台的余温打个盹,倒也安稳。

“阿穗,把这坛酒给东厢房的客人送去。”

张厨子端着盘刚出锅的酱肘子,油星溅在围裙上,“那几位是镇上绸缎庄的老板,出手大方,机灵点。”

顾怀穗应了声,抱起墙角那坛十斤重的烧刀子,脚步轻快地往后院走。

东厢房的客人她见过,三男一女,穿着体面的绸缎衣裳,腰间挂着玉佩,说话时总带着股居高临下的派头。

刚走到廊下,就听见屋里传来摔杯子的脆响,紧接着是女人尖利的咒骂:“什么破地方!

酒是酸的,菜是凉的,当我们是要饭的吗?”

顾怀穗心里一紧,抱着酒坛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王掌柜常说,做买卖的,和气生财,遇到难缠的客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怎么不进来?”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拉开门,三角眼斜睨着她,“王掌柜呢?

让他滚过来!”

“掌柜的在前堂招呼客人,让小的先给您换坛新酒。”

顾怀穗微微低头,将酒坛递过去,“这坛是刚开封的,您尝尝。”

山羊胡没接酒坛,反而伸手推了她一把:“一个小杂役也配跟我说话?

去叫王掌柜来,不然我砸了他这破店!”

顾怀穗被推得一个趔趄,怀里的酒坛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

她稳住身子,抬头看向山羊胡,眼神冷了几分:“客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

“哟,这小子还敢顶嘴?”

屋里的女人探出头来,涂着蔻丹的手指点着顾怀穗,“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她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顾怀穗身上砸。

顾怀穗早有防备,侧身一躲,茶壶“哐当”一声砸在廊柱上,碎成了片。

热水溅在她裤腿上,烫得她一缩脚,却没吭声。

这动静惊动了前堂的人,王掌柜匆匆跑过来,老远就作揖:“李老板,张夫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张夫人叉着腰,尖声道,“你这伙计目无尊长,还敢躲我的茶壶!

我看你这客栈是不想开了!”

王掌柜赶紧给顾怀穗使眼色,让她道歉。

顾怀穗抿着唇,没说话。

她没错,凭什么道歉?

“阿穗,快给李老板和张夫人赔个不是。”

王掌柜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急。

顾怀穗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听山羊胡冷哼道:“赔罪就完了?

我看这小子是欠教训!”

他说着,抬脚就往顾怀穗膝盖上踹。

这一脚又快又狠,若是踹实了,少说也得疼上三天。

顾怀穗眼神一凛,不退反进,猛地侧身,同时抬手抓住了山羊胡的脚踝。

她手指用力,正捏在对方的筋络上。

“哎哟!”

山羊胡疼得惨叫一声,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顾怀穗顺势一推,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门框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敢动手?”

张夫人尖叫起来。

“是他先动手的。”

顾怀穗松开手,拍了拍掌心的灰,语气平静,“我们客栈开门做生意,客客气气招待,但若有人想闹事,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前堂的客人都围了过来,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有人认得山羊胡,小声议论:“这不是李剥皮吗?

仗着跟豹三有点交情,在镇上横行霸道,没想到今天栽在个半大孩子手里。”

“这孩子看着不起眼,身手倒挺利落。”

李剥皮听见议论,脸上挂不住,捂着脚踝吼道:“反了!

反了!

王掌柜,你要是不把这小子交出来,我就让豹三爷来砸了你的店!”

王掌柜脸色一白。

豹三是青溪镇的地痞头子,手下有几十号打手,商户们没人敢得罪。

他看了看顾怀穗,又看了看李剥皮,急得首搓手。

顾怀穗往前一步,挡在王掌柜身前:“不必找豹三,有事冲我来。”

她转向李剥皮,眼神锐利,“你要是觉得吃亏,咱们去镇衙说理。

我倒要看看,是你寻衅滋事该罚,还是我正当防卫有错。”

李剥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半大孩子敢提镇衙。

他虽然跟豹三有交情,却也不敢真把事情闹大,毕竟镇衙的捕头也不是好惹的。

“你……你等着!”

他撂下句狠话,捂着脚踝,带着张夫人和另外两个男人灰溜溜地走了。

围观的客人哄笑起来,有人对着顾怀穗竖起大拇指:“小子,有种!”

王掌柜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拉着顾怀穗往后厨走:“你呀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豹三的厉害吗?”

“掌柜的,是他们先欺负人。”

顾怀穗低着头,“要是这次忍了,下次他们还会来闹事。”

王掌柜叹了口气,没再责怪她。

他活了大半辈子,何尝不想硬气一回?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孩子的性子,倒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罢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王掌柜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塞到顾怀穗手里,“这个你拿着。”

顾怀穗摊开手,见是一把巴掌大的短刀,刀鞘是普通的黑木,刀刃却闪着寒光,一看就很锋利。

“这是……我年轻时候跑镖用的,防身用。”

王掌柜拍了拍她的肩膀,“镇上不太平,拿着,别让别人看见。”

顾怀穗握紧短刀,心里一暖:“谢谢掌柜的。”

“谢啥,你今天也算是帮了我。”

王掌柜笑了笑,“去干活吧,别让客人等急了。”

顾怀穗点点头,把短刀藏在腰后,用褂子盖住。

她知道,王掌柜这是认可她了。

下午,石头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地拉着顾怀穗往后院走:“阿穗,你听说了吗?

李剥皮回去就找了豹三,说要来找你算账呢。”

顾怀穗心里一紧:“他真敢来?”

“怎么不敢?”

石头急道,“豹三那伙人,都是些亡命之徒,打伤人不偿命的。

要不你先躲躲?”

顾怀穗摇了摇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们要是真来,我就跟他们拼了。”

“你疯了?”

石头压低声音,“他们有十几个人,手里还有刀棍,你一个人怎么拼?”

顾怀穗没说话,走到柴房里,看了看堆在墙角的柴火,又看了看房梁上的绳子,心里有了主意。

“石头哥,你帮我个忙。”

“你说。”

“去后厨把那袋石灰粉拿来,再找几根结实的绳子。”

石头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顾怀穗把石灰粉倒进一个布包里,又用绳子在柴房门口的横梁上打了个活结,绳头垂在门后,只要有人推门,就会拉动绳子。

“你这是……”石头看得一头雾水。

“等会儿就知道了。”

顾怀穗拍了拍手,“你去前堂盯着,要是看见豹三他们来了,就给我使个眼色。”

石头点点头,忐忑地往前堂走了。

顾怀穗则守在柴房里,手里握着王掌柜给的短刀,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日头西斜时,前堂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顾怀穗握紧短刀,听见石头故意提高了声音:“客官,您要点什么?

我们这儿的酱肘子刚出锅……”这是他们约好的信号。

顾怀穗深吸一口气,躲到门后,握紧了那个装着石灰粉的布包。

很快,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往后院走来,伴随着粗鲁的笑骂:“那小杂种呢?

给三爷滚出来!”

是豹三的声音,粗哑得像破锣。

“豹三爷,您找错地方了吧?

我们这儿没什么小杂种……”王掌柜的声音带着讨好。

“少废话!”

豹三吼道,“李剥皮说就在这客栈里,搜!”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柴房门口。

顾怀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哐当!”

柴房门被一脚踹开,一个光头汉子率先冲了进来。

他刚进门,就撞在了垂下来的绳子上。

“哗啦!”

房梁上的一捆柴火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光头汉子的背上。

他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后面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住脚步。

就在这时,顾怀穗猛地从门后冲出来,将手里的石灰粉狠狠往前一撒。

“啊!

我的眼睛!”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被石灰粉迷住了眼,捂着脸惨叫起来。

豹三在后面,没被石灰粉伤到,见状怒吼一声:“妈的,敢阴三爷!

给我上!”

剩下的七八个人举着刀棍冲了上来。

顾怀穗早有准备,转身就往柴房深处跑。

柴房里堆着不少柴火,乱七八糟的,正好能挡住视线。

一个汉子追得最快,举着棍子就往顾怀穗头上砸。

顾怀穗弯腰一躲,棍子砸在柴火堆上,断成了两截。

她趁机抬脚,一脚踹在汉子的膝盖上。

汉子疼得跪倒在地,顾怀穗捡起地上的断棍,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砰!”

汉子被打得晕头转向,瘫在地上。

另一个汉子从侧面扑过来,想抱住顾怀穗。

顾怀穗身子一矮,从他腋下钻了过去,同时抬手用短刀的刀鞘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汉子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豹三看得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为只是个半大孩子,随便就能收拾,没想到这小子身手这么利落,而且下手又快又狠,一点不含糊。

“都给我上!

弄死他!”

豹三急了,亲自举着刀冲了上来。

顾怀穗知道豹三是头目,不好对付。

她看了看旁边的水缸,心里有了主意。

她故意往水缸那边退,引诱豹三过来。

豹三果然上当,一刀砍了过来。

顾怀穗侧身躲过,同时伸手一推水缸。

水缸里的水早就满了,足有几百斤重,被她这么一推,猛地往旁边倒去。

“哗啦!”

水缸砸在地上,碎成了片,水和泥溅了豹三一身。

他猝不及防,被水滑倒在地,手里的刀也掉了。

顾怀穗眼疾手快,冲上去一脚踩住他的手腕,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

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点稚气,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豹三被踩得动弹不得,脖子上的刀刃冰凉,吓得魂都没了。

剩下的几个人见头目被制住,都不敢动了。

“把刀棍都扔了!”

顾怀穗喝道。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刀棍扔在了地上。

“阿穗,算了。”

王掌柜跑了进来,看见满地的狼藉和被制住的豹三,急道,“放他们走吧,别把事情闹大了。”

顾怀穗看了看王掌柜,又看了看地上的豹三,慢慢收回了短刀,但脚还踩在他的手腕上:“以后不准再来客栈闹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豹三疼得龇牙咧嘴,连连点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顾怀穗这才松开脚。

豹三爬起来,顾不上捡刀,带着手下狼狈地跑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前堂的客人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阿穗,你可真行!”

石头跑过来,一脸崇拜,“连豹三都被你打跑了!”

顾怀穗笑了笑,心里却没放松。

她知道,豹三这种人,不会就这么算了,以后怕是还有麻烦。

王掌柜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复杂:“你这孩子,真是……”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去洗洗吧,我让张厨子给你留了肉。”

顾怀穗点点头,往河边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她蹲在河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又摸了摸腰后的短刀,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知道,在这镇上立足,光靠忍是没用的,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

就像顾伯说的,要像田埂上的稻穗,既能弯腰,也能挺首脊梁。

洗完手脸,她往回走,路过前堂时,看见几个客人正在给王掌柜道贺,说以后终于不用怕豹三来闹事了。

王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看顾怀穗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许。

张厨子果然给她留了肉,是一大块酱肘子,油光锃亮的。

顾怀穗拿着肘子,走到后院,递给石头一半:“石头哥,给你。”

石头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真香!

还是你有本事,以后咱们客栈再也不用受气了。”

顾怀穗咬了口肘子,肉香在嘴里弥漫开来。

她想起顾家村的红薯干,想起李叔临走时的眼神,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里好好干,等攒够了钱,就回去看顾伯和村里的人。

夜色渐浓,客栈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熟客还在喝酒聊天。

顾怀穗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手里把玩着那枚玉佩。

月光洒在玉佩上,暖白色的玉质泛着淡淡的光,背面的小字在暗处若隐隐若现。

她不知道这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

但她知道,只要手里有刀,心里有光,就一定能走下去。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夹杂着酒客的笑骂声,构成了一幅热闹的市井画卷。

顾怀穗把玉佩揣回怀里,站起身,往灶房走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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