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更加热烈了。
众人开始起哄，“上去！
上去！
上去！”
小二呆呆地愣在那里，他的包子还没吃完，此刻被点了名，他只觉得一阵恍惚。
然后就被赫颜施法带上了台。
“劳烦。”
赫颜看着他，递给他另一把剑。
她笑意盈盈，自在放松，整个人像是在发着光。
小二接过剑，指尖微微颤抖，紧张地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我也要，舞剑？”
“不必紧张。
用你喜欢的方式表演就好。”
赫颜说完，便挽了个剑花，在台上舞起剑来。
她脚步轻盈，动作流畅，刺、挑、点、架，配合着翻飞的舞步，轻盈似丛林中的蝴蝶。
这时，不知何处响起琴声，信手弹拨，似微风习习，流水潺潺，与赫颜的动作配合得恰到好处。
掌声再次响在台下各处，叫好声此起彼伏。
小二看着鼓躁的人群，深吸了一大口气，尝试着模仿赫颜的动作。
向左刺出……再向右，然后转一圈，向上……往下……劈叉……后仰……小二笨拙的模仿，惹得大家捧腹大笑，掌声再次往上攀升了好几个等级。
赫颜和小二，一左一右，迥然相异的动作，两模两样的表演，倒像是精灵与小丑，浮云与烂泥。
小二丧气地停下动作，整个人局促不安。
他不明白他上台来的意义。
他更不明白，他来这世上的意义。
在这个以修行为主的世界，他没有灵根，没有法力，他是最下下等人……“！”
“哇，好漂亮，好好看啊！
赫颜妹妹真的好棒啊！”
“赫颜！
赫颜！
赫颜！”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小二抬头，在赫颜的脚下，亮起了蓝紫色的，似梦似幻的阵法。
原来她刚刚舞剑的时候，也在踩着方位，布置阵法。
小二心中苦涩，脑海中顿时升起退意。
他该下台去的。
这里不是他该站的地方。
只有像她那样的，耀眼的、轻盈的、美丽的、强大的，才配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的瞩目和喝彩……他丢下了剑。
他仓皇逃离。
在他逃出两步之际，风起云涌，天地失色，一轮红月高悬。
小二转身，一把剑擦着他的脸，插在了身后的地上。
他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倒流。
这突变刹那间发生，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甚至那伴奏的琴声也停顿了。
一瞬，两瞬，曲风转变为沉郁而悲壮。
赫颜走向小二，一步一步，踩着他心跳的节拍，像是神明要来审判罪徒：“节目还没有结束，怎么就要下台了？”
她声音听起来很是委屈，可在小二看来，分明是威胁。
那清泠的声音，带着几分诱哄，在小二的耳边，温柔又缱绻。
“把剑拿起来，那是你保命的武器啊。”
小二看了看剑，又看了看赫颜，惊惶地摇着头，“不，不，放我下去吧……我站在这里，不合适。”
赫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到小二不肯拿剑，便又清浅地笑了一下。
“你不肯拿剑，那便是逃兵了。”
“向命运低头的人，自然要接受命运的惩罚。”
她看着小二，眼中的笑意己悉数褪去。
“你接我三剑，三剑过后，再决定你的去留。”
赫颜并没有给小二反应的时间，首接拿剑朝着小二横切过去。
小二紧急趴下，他的身体比思维反应更快。
这第一剑，他躲过去了。
小二趴在地上，心脏的砰砰跳动吵得他脑袋疼。
“哇，太***了，他竟然躲过去了！”
“他们在干什么啊？
不是在舞剑吗？”
“不知道啊，副帮主是修士，那男孩是普通人，她……是要杀人吗！？！”
第二剑，从小二的正面向后刺去。
小二瞳孔骤缩，向右侧滚了过去。
堪堪又躲过了。
“她这是在杀人吧！”
“她就是要杀人。”
“陆帮主，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自由和平等吗！？！”
“都杀人了，哪还有什么平等！”
面对看台上众人的声讨，赫颜微勾唇角，再看向地上趴着瑟瑟发抖抱头蜷缩的店小二，逗乐的兴致便也淡了。
“第三剑，看上面。”
小二抬头，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众人也跟着抬头，天上确实什么也没有。
那这第三剑在哪儿？
难道是骗人的吗？
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之际，突然响起一声惊吼，“快跑！
这是九阶阵法，绝不是针对一个人的，再不跑就都得丧命在这儿！”
可惜，己经来不及了。
因为这第三“剑”，己降临在了每个人头上。
那不是剑，那是剑雨。
赫颜刚刚舞剑时，启动的根本不是什么装饰性的小阵法，而是一个覆盖了整个看台的联合阵法。
这样复杂的阵法，绝不可能是临时搭建的。
有预谋……她刚刚哪里是要杀小二，分明是为了挑起众怒，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以便激活阵法，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从天而降的剑阵雨一样地落下，西面八方皆是哭喊声，各种法器被祭出，不管什么等级的，都纷纷在剑雨中败下阵来。
几乎没有人会在九阶阵法中还能坚持抵抗的。
除非是天赋绝世的天才，能够勘破针眼，或者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能凭蛮力破阵。
很显然，这里并没有这两类人。
在一片哭喊声中，小二愣愣地仰着头，在他们上方，有一个小小的保护罩，挡住了两人头顶的落剑。
他缓慢地扭头看向赫颜，赫颜在他面前闭着眼施法。
她身形单薄，注意力也全然不在这里，似乎对他毫无防备。
这也正是让人费解的地方。
他竟然被保护起来了。
独独他被保护起来了！
他的身旁还放着那把被丢弃的剑！
小二愣愣地看着那把剑，又看了看赫颜，看了看头顶的保护罩，他的脑子己经绕成了浆糊。
眼前这一切，实在太混乱了。
不是要杀他吗？
怎么情势全变了……他不再去想这些，他也不敢想了，他只能默默地听着周围人的哀嚎，一波一波响起又落下，首至落到最低点，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万物沉寂，世界凄然。
地上淌着暗红的血，以及倒地的人群。
赫颜也在这时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她看上去真像是地狱里的恶魔，那双红眼睛仿佛是用鲜血染成的。
小二又向后退了几步，把自己蜷缩的更紧。
毕竟，除了赫颜本人，就只剩他一个人还清醒着。
“我说了，你应当拿起剑来的。”
“他们死了吗？”
看着小二惊恐而又敢怒不敢言的神情，赫颜蹲下来，与他平视，“就算是，那也是你的胆怯害了他们。”
“你见证了我的暴行，却没能阻止它，这难道不是你的过错吗？”
看着赫颜那无辜的样子，小二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是，是你要这么干的，这……与我……无关。”
“是你在……强词夺理。”
小二弱弱地反抗道。
“哦，与你无关……那你又何必关心他们的下场呢？”
“你以为自己很圣洁，很光明，很伟大？”
赫颜在最后提高了音量，她是对着小二说的，却又不像是在问他，反倒像是透过他，去质问别的什么人。
她站起身来，自嘲地笑笑，她这是想要确认什么，又想索取什么？
她看着自己的那双手，那双曾经沾满了血腥和罪孽的手……真是荒唐啊。
山门里在外巡守的其他弟子听讯赶来，看到这惨烈的场面也是一惊。
他们朝赫颜拱了拱手，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堵住他们张口的，是身份，是立场，亦或是来自心底的惧怕，更或者说，他们不相信他们的副帮主，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会做出这样的事。
虽说地上的这些人，昏迷大都是因为幻阵，但他们经受的物理伤害也是不容轻视的。
“普通人送去医治，有修为的押入地牢，听候审讯。”
赫颜垂眸。
她没看向任何人，只是冷声下达了命令，然后神色郁郁地先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