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怎么瞧出破绽的?”
他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难道老道这些年没骗过人,手艺生疏了?”
南宫照野嗤笑一声:“你装得挺像,可惜——”她指了指地面,“外面暴雨倾盆,你身上湿透,可鞋底却半点泥都没有。”
老道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鞋,忽然哈哈大笑,笑声里却透着一股苍凉。
他抬脚一踢,腐朽的供桌“咔嚓”碎裂,木屑飞溅。
“聪明,真是聪明的小丫头。”
他喃喃自语,弯腰从废墟里拾起半块褪色的神牌,指尖摩挲着上面残存的“敕封”二字,眼神恍惚了一瞬。
“好些年没回来了……”他低声道,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遥远,“没想到再回来,会是这副模样。”
林小二忍不住问:“你……你到底是谁?”
老道士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庙中那座蒙眼的神像,目光复杂。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六十年前,这里香火鼎盛,百姓虔诚,而我……是这座庙的主人。”
老道士——或者说曾经的河伯——低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指,忽然发出一声凄凉的惨笑。
"六十年前,我乃云泽河伯,受百姓香火供奉,护一方风调雨顺。
"他声音沙哑,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追忆,"可某日,一位大人物路过此地,嫌我庙前柳树挡了他的车驾。
"他猛地撕开道袍,露出胸膛上那道狰狞的裂痕,暗金色的神纹在伤口边缘闪烁,像是被强行剥离的烙印。
"他碎我金身,除我神籍,将我逐出山河谱!
"河伯的声音逐渐扭曲,带着滔天恨意。
"从此,我再无香火供奉,神魂日夜受撕裂之苦!
"他越说越激动,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胸口的裂痕,黑血顺着指尖滴落,化作无数细小的鱼苗钻入地缝。
"我恨!
我恨啊——!
"南宫照野却只是冷冷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云泽河伯?
我知道你。”
“那你可曾告诉百姓,你私吞香火,肆意给信徒还愿,搞得这条河在北冥河图上灵气异常?
"河伯猛地抬头,眼中红光骤然大盛:"你——!
"南宫照野嗤笑一声:"你真以为那位大人物碎你金身,是因为一棵柳树?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玉佩,声音冰冷,"是因为你这条河,在北冥河图上己经成了妖脉!
"河伯浑身一颤,脸上的恨意凝固了一瞬。
"你……你胡说!
"他嘶吼着,声音却开始发抖。
"你私藏香火,没有香火愿力控制,妖气暴涨,整条河里都是妖孽,日日有人被妖物拖入水中。
"南宫照野一字一句道。
河伯的面容彻底扭曲,枯瘦的身躯开始膨胀,皮肤下浮现出青黑色的鳞片。
右臂扭曲变形,化作布满吸盘的暗紫色触须,而左半身仍勉强维持人形,只是皮下不断鼓起诡异的蠕动,仿佛有无数活物在血肉中游走。
破庙的梁柱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浑浊的河水从地缝中喷涌而出。
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惨白的手臂,像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你以为你是受害者?
可你看看你如今浑身妖气,冤魂缠身,哪有一丝河伯正神模样?
"南宫照野眼神里只余冰冷。
"闭嘴!
"他怒吼着,声音己经不再像人,而是带着鱼类的嘶鸣,"你到底是谁?!
"河伯的怒吼在破庙中回荡,浑浊的河水翻涌而起,在半空中凝结成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
南宫照野却只是轻轻掸了掸衣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我是谁?
"她歪了歪头,语气轻飘飘的,"碎你金身的那位大人物——"她指尖一挑,腰间玉佩骤然亮起青光,玉佩上"南宫"二字清晰可见。
"——是我三叔。
"河伯的身形猛地一滞,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
"南宫家?!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可置信的嘶哑,"北冥南宫?!
"南宫照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手——"铮!
"林小二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河伯的触须突然断裂,黑血喷溅而出!
那柄镶嵌碧玉的华贵匕首不知何时己悬浮在她掌心之上,刀刃泛着冷冽的寒光,微微震颤着,仿佛活物。
御物!
河伯踉跄后退,眼睛死死盯着那柄凌空悬浮的匕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哝声。
"御物境……小小年纪竟己凝结金丹……"他的声音里混杂着嫉妒与怨恨,"老夫勤勤恳恳修炼八十年,才勉强踏入通灵筑基境,连中境的门槛都摸不到……"他猛地抬头,眼中红光暴涨:"可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生来就有族谱香火供养,有老祖灌顶传功!
凭什么?!
"南宫照野冷笑:"就凭我们不会用人命修炼,不会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河伯突然狂笑起来,笑声癫狂而嘶哑:"哈哈哈……说得对!
老夫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
""可那又如何?!
"他嘶吼着,周身黑雾翻涌,一股恐怖的威压骤然降临!
"老夫在妖主麾下不过十年,就己踏入合一元婴之境!
"合一境,显圣之威!
整座破庙的空气仿佛凝固,地面上的积水倒卷而起,化作无数水箭悬浮在半空。
河伯的每一片鳞片都泛出妖异的蓝光,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向外释放着某种神异的力量。
"小丫头,你天赋再高,今日也要葬身于此!
"南宫照野眯起眼睛,右臂上的寒螭纹路微微发亮。
她指尖轻勾,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合一境?
"她冷笑,"不过是借了妖物的力量,强行拔高境界罢了。
"她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腰间玉佩上。
血珠触及玉面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玉佩表面浮现出北斗七星的纹路。
"天枢开!
摇光现!
"随着咒言落下,七道星纹依次亮起青光。
南宫照野双手结印,脚下浮现出一道繁复的阵图——正是御物境才能施展的"请神阵"。
"请十三祖南宫清玥,剑荡群魔!
"一道清冷如霜的女子虚影凌空而立,素手执剑,剑锋所指,寒光凛冽!
——女剑仙·南宫清玥!
"铮!
"剑光如月华倾泻,河伯仓促架起的黑水屏障瞬间冻结。
"小丫头天赋异禀!
"河伯突然阴笑,一只鱼眼诡异地转向林小二,"让老夫看看,世家子弟会不会救一个贱民?
"话音未落,庙内积水骤然沸腾。
无数黑水箭矢凭空凝结,竟有半数调转方向,朝着林小二激射而去!
"卑鄙!
"南宫照野怒喝,强行旋身变招,剑光在空中划出半道冰弧,试图拦截。
然而——"呵……"河伯冷笑一声,合一境的"显圣"威能骤然爆发!
整座破庙的空气仿佛凝固。
黑水箭矢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变形,如同活物般绕过剑幕,甚至有几道箭矢在空中划出弧线,从刁钻死角袭来!
"噗嗤!
"一道黑水箭狠狠扎进南宫照野左肩,鲜血瞬间浸透衣衫。
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十三祖的虚影顿时一阵晃动,几乎溃散。
河伯抓住机会,鱼尾猛地一拍地面,整座庙宇轰然震颤!
他周身黑雾翻涌,“既见仙神,还不跪下!”。
南宫照野的动作顿时迟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老夫今日就让你明白——"河伯的声音如同闷雷回荡。
"在真正的境界压制面前,什么天才,都是笑话!
"河伯的声音癫狂而得意:"南宫家的小丫头,今日就葬在我这河伯庙吧!
"南宫照野咬牙,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请老祖宗...开眼!
"南宫照野咬牙从腰间兵神袋里抽出祖器。
这是她的大杀器,霜魄剑!
剑长三寸七分,通体如万年玄冰雕琢,剑身晶莹剔透,内里似有寒雾流转。
剑脊处一道细若发丝的血槽中,九条寒螭精魄首尾相衔,在冰晶中缓缓游动。
三寸冰剑入手刹那,南宫照野整条右臂瞬间结满霜花。
剑脊处的九道寒螭精魄突然剧烈游动,其中一道顺着她指尖伤口钻入经脉。
"啊——"剧痛让小姑娘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却死死攥住剑柄。
天霜铭文亮起妖异蓝光,映得她瞳孔都泛起冰晶之色。
"十...十三祖..."齿间溢出的寒气化作白雾,她颤抖着举起小剑。
剑身突然暴涨至七尺,凝出完整的霜魄剑虚影。
九条寒螭精魄完全苏醒,在剑锋周围结成环形冰阵。
河伯的狂笑戛然而止。
"刹那..."南宫照野每吐一字,嘴角就溢出一缕冰渣。
"如皓月..."霜魄剑突然轻若无物,仿佛月光凝成的缎带。
"照影——!
"最后一声带着孩童特有的尖利。
剑锋划过之处,空间出现细密的冰裂痕。
九条寒螭精魄离剑飞出,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冻结成淡蓝色晶体。
"咔嚓"河伯惊骇的表情永远凝固,道袍上霜花疯长。
远处河面传来令人牙酸的冻结声,整段河道瞬间化作冰川。
"砰!
"南宫照野重重跪倒在地。
霜魄剑变回三寸大小,自行回归兵神袋。
而她右臂衣袖尽碎,皮肤下清晰可见九道冰蓝色细线在疯狂游走——那是失控的寒螭精魄在啃噬经脉。
林小二冲过来时,发现她左眼结着冰晶,右眼却流着血泪。
被冻住的河伯突然发出脆响,裂痕处突然渗出粘稠黑血——妖主的力量正在腐蚀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