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把昨天那家餐厅当作起点——既然昨日是沿着大马路走的，今天便换条路逛逛。
餐厅门口左转，是老小区的菜市场。
一条胡同首通向另一条马路，两旁挤着各式商贩：熟食店飘着卤香，馒头铺蒸腾着热气，菜摊菜店摆得满满当当，肉铺的铁钩上挂着新鲜的排骨，人声鼎沸里，他孤单的身影显得有些突兀。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初到新地方，总要慢慢融进这陌生的热闹里。
穿过菜市场，右转不远便是昨日走过的路，左转则平平无奇，看不出什么名堂。
杨凝抱着无聊闲逛的心态，随意向左走了几百米。
走着走着，撞见一处偏古风的建筑，里面却满是现代商铺：KTV的霓虹闪闪烁烁，美甲店的玻璃门映着光，文具店和各式餐厅挤在一块儿。
旁边一条街全是卖地板的，尽头藏着一所初中。
沿地板街走到头，右转几十米便是初中校门，门口有个报刊亭。
杨凝眯眼望去，报刊亭前站着的，咦？
是昨天那个男孩。
因着昨日那点不错的印象，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老板，有省周报吗？”
他借买报纸搭话。
男孩刚买完报纸回头，正好撞见他。
“有！”
老板麻利地从桌前抽了份递过来，又对男孩笑道，“孩儿，来了个跟你一样爱读报的，说不定能聊到一块儿去。”
男孩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却没什么笑意，反倒掺着点尴尬和不情愿。
“昨天见过，认识一下？”
杨凝先开了口。
“认识一下可以。”
男孩答得干脆，尾音里却藏着“到此为止”的意思。
“杨凝。”
杨凝伸出手。
“李灏沣。”
男孩低着头，却也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没别的事，我回家了。”
说着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我昨天才来这儿，一点都不熟，你能带我逛逛吗？”
杨凝追问。
“我平时不怎么出门，也不知道哪儿好玩。”
李灏沣带着点抗拒，绕开他走了几步。
“昨天我们还给你让了座呢，今天就帮帮我呗？”
杨凝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李灏沣脚步顿住，转过身来：“行吧。
不过我没去过多少地方，只能带你去我仅去过的地儿。”
不过两次照面，几句交谈，李灏沣在杨凝心里己落了个“老实”的印象。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容易松口——明明带着抗拒，却没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杨凝心想，这男孩看着挺好“拿捏”的，这样的性格是不是受过不少委屈？
杨凝心里悄悄琢磨着。
李灏沣在前头带路，说要去公园。
杨凝有些纳闷，李灏沣解释：“这儿除了公园没什么别的去处，真要找好玩的，得去省城。”
“这儿不就是省城吗？”
“以前是单独的市，前几年才并进去的。”
李灏沣反问，“你以前在哪儿住？”
“齐市。”
“没去过，听说也没什么好玩的。”
“是啊，娱乐少的地方，待着容易闷。
也就上了年纪的人，靠聊天解闷。”
杨凝笑了笑，“我以前住一楼，总听见大爷大妈们聊国家大事，或者谁家的家长里短。”
“你以前……没什么说话的人？”
李灏沣问。
“也不是。
齐市有个好朋友，家里是知识分子，我们挺聊得来，常去彼此家玩。”
“那我们成不了朋友。”
李灏沣低头踢着石子，“我家条件普通，学习也不好，爸妈就初中毕业，跟你朋友家差远了。”
“瞧你说的。”
杨凝拍了拍他胳膊，“交朋友嘛，看的是人好不好，又不是家境。
我朋友也不多，小学时跟谁都好，上了初中，大家各有各的心思，就淡了。”
李灏沣从小听惯了“人好”的夸赞，可他自己清楚，“人好”往往意味着好说话，容易被拿捏。
他对杨凝说不上不耐烦，只是有点无奈，随口问道：“那你无聊怎么不叫他过来？
暑假这么长，他可以住你家啊。”
“他没手机。”
“那上网联系啊？
他家条件好，总该有电脑吧？
还是说……书香门第管得严，跟老电视剧里似的，不让碰这些？”
“我没注册QQ。”
杨凝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李灏沣愣了愣，“我初三快毕业才注册，还以为我够晚了。”
“家里阿姨不让，说那东西危险。”
杨凝说。
“你家还请阿姨啊？”
李灏沣这话倒显得实在，“我以前也怕，看新闻里总说被骗。
后来想了想，不加陌生人不就行了。”
“那我改天注册一个，到时候你加我？”
杨凝问。
“行啊，反正我也没什么可被骗的。”
李灏沣答得干脆。
杨凝笑着推了他一把，李灏沣也没躲，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说话间，公园大门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