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昆仑密会
宫灵汐紧了紧雪貂毛斗篷，赤足踏在镜湖边的青玉砂上，每走一步，脚踝上的禁步铃便发出细碎声响。
她忍不住低声默念消音诀，让声音几乎消散在寒风里。
“仙子果然守信。”
玄夜的声音从雾中传来时，宫灵汐手指差点捏碎藏在袖中的雷符。
她缓缓转身，看见那人倚在一棵冰晶树下，晨雾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密霜花，暗金色的眼瞳在雾气中闪烁出冷冽妖异的光芒。
今日的玄夜不再显露魔界纹章，只穿素黑长衫，腰间却仍悬着那柄无鞘黑剑，仿佛黑暗本身化作他的一部分。
“你对我师兄做了什么？”
宫灵汐屏住呼吸，保持距离，指尖扣着三根困仙针。
清珏回去闭关，连王母召见都推辞不去，她心中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玄夜轻轻笑了一声，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荼蘼花形状，朦胧而诡异：“清珏仙君这般紧张，倒让我意外。”
他迈步向前，靴底踏碎湖面薄冰，冰裂声脆响清脆刺耳，“你腕上的印记可消了？”
宫灵汐下意识捂住左腕。
印记依旧存在，淡红色花纹微微跳动，她今晨尝试过各种法诀都无法消除。
正想辩驳，玄夜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珠，滴在冰面上，“滋滋”作响，寒意骤生，仿佛寒冰和热血同时侵入身体。
“你……受伤了？”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
玄夜抹去唇边血迹，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伤口——皮肉翻卷的创面缠绕着丝丝黑气，骨骼若隐若现，仿佛死亡正蠢蠢欲动。
“诛仙剑伤，三百年未愈。”
他语气平淡得像谈论天气，“你昨日那株金荼蘼，是唯一能缓解此伤之物。”
宫灵汐倒吸一口凉气。
诛仙剑乃镇界至宝，上一次出鞘还是千年前的仙魔大战。
若玄夜所言属实，这魔界少主至少活了千三百岁，比传闻中年长得多。
“为何找我？”
她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魔界难道没有医修？”
玄夜没有立即回答。
他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粒暗红种子，轻轻埋入冰层。
随着暗红灵力注入，湖面上破冰而出一株通体血红的荼蘼，花瓣上布满诡异黑纹。
“魔界只有这个。”
他轻抚花蕊，血荼蘼瞬间枯萎成灰，“以怨气为养料，越血腥开得越盛。”
抬眼看她，暗金眸子里闪过一丝疲惫，“而你……种出了金色荼蘼。”
宫灵汐不由自主伸手，指尖凝聚灵光。
当她的灵力触及冰面，奇异的现象发生——灰烬与金光交融，化作金红相间的花朵，花蕊中浮现细小双鱼图案，逆向缓缓旋转。
玄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阴阳双生花……”剧痛瞬间炸开。
宫灵汐只见自己的灵力被强行引入玄夜体内，而玄夜心口黑气沿着接触点涌入她体内。
眼前一片混乱，燃烧的宫殿、碎裂的星辰、尸山血海中双眼流血的玄夜……一幕幕画面像潮水般涌入她脑海。
“放开她！”
清冷声破空而来，一道青光将两人强行分开，宫灵汐踉跄着跌入清珏怀中。
师兄今日格外憔悴，眼下浓重青影环绕，但握剑的手仍稳如磐石。
“诛仙剑伤？”
清珏目光如电，盯着玄夜未掩好的伤口，冷笑一声，“三百年前昆仑结界的那剑，居然没取你的命。”
玄夜缓缓整理衣襟，目光掠过宫灵汐脸上苍白的表情，唇角勾起讥诮弧度：“托你们的福，差点魂飞魄散。”
清珏剑锋爆出三尺青芒，怒气逼人：“魔界孽障，也配提当年？”
宫灵汐心头一震。
师兄从未失态，今日却因玄夜而如此愤怒，玄夜反而闭口不言，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仿佛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回程的云头上，宫灵汐瞥见玄夜独立花丛之中，脚下冰层迅速蔓延裂纹。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他背后浮现巨大的黑色羽翼虚影，像恶魔般覆盖在晨雾中。
“别看！”
清珏厉声扳过她脸，“魔族的幻术，专惑人心。”
云头缓缓行进，宫灵汐发现师兄后颈渗出冷汗，手腕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道像是玄夜留下的余威。
“师兄，你认识玄夜？”
清珏沉默片刻，云头微晃：“三百年前昆仑结界遇袭，我奉命镇守。”
他掀开衣领，锁骨下赫然是一道与玄夜相似的伤口，只是边缘泛着青光而非黑气，“这是他的魔焰所伤。”
宫灵汐心头一震，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段延续数百年的恩怨。
当她想追问细节，南天门己近在眼前。
“今日之事不得告诉任何人。”
清珏语气异常严肃，包括师父在内。
“可那株金红荼蘼……禁忌。”
清珏低声打断，目光落在她左腕，“上古时期有仙子私炼阴阳双生术，引发仙魔大战。
你手上的印记，很像古籍记载的‘同命契’。”
宫灵汐低头，淡红的花纹己转为金红色，随着脉搏微微闪光。
更诡异的是，她竟能通过印记感知玄夜的情绪——痛楚与期待交织，如冰封暗流在体内涌动。
“我会想办法解除。”
清珏捏了障眼法遮住她手腕，“印记未消，不得再见他。”
宫灵汐点头，却下意识摸向袖中的冰晶盒，里面藏着一粒金红花种。
玄夜咳血的画面挥之不去，她记起魔界那些枯萎血荼蘼，想起他说“你种出了金色荼蘼”时眼里的光。
夜子时，腕间灼痛唤醒她。
花纹蔓延至掌心，组成完整荼蘼花图案。
窗外，规律叩击声响起——三长两短，正是她在瑶池与花灵约定的暗号。
赤脚踩在冰凉地砖上，宫灵汐掀开窗纱一角。
月光下，一片金红花瓣贴在琉璃窗上，背面用魔气蚀刻几行小字：“诛仙剑伤需阴阳双生花蕊为引，三日后满月夜，魔界黑水泽。
若来，带上前日拾到玉佩。”
宫灵汐猛地合上窗，指尖无意识摩挲枕下残玉，滚烫之中陌生记忆涌入——血海中的玄夜怀抱白衣女子，女子腕间盛开与她一模一样的荼蘼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