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得她头晕，视线越过人群，突然看见墨可坐在看台的角落里，抱着画板，正对着球场速写。
她的白色帆布鞋换成了一双黑色马丁靴，裤脚卷起，露出脚踝上的银色链子——链子上挂着半片碎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杨雨珊想起墨可画里的碎镜子，心里莫名一紧。
“杨雨珊！
发什么呆！”
林浩宇抱着篮球跑过来，额头上的汗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下一场我们队对计算机系，来给我加油啊？”
“不了，我得去准备辩论赛的稿子。”
杨雨珊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递过来的矿泉水。
自从上次图书馆的事，林浩宇总找各种理由出现在她面前，像块甩不掉的口香糖。
林浩宇的目光越过她，落在看台上的墨可身上，挑眉：“那不是美术系的墨可吗？
她总一个人待着，怪孤僻的。”
杨雨珊没接话，只是往看台走。
墨可的画板斜靠在腿上，纸上画的不是篮球场上的人，而是看台上稀疏的影子，每个影子的脚下都有一片小小的阴影，像没被阳光照到的秘密。
“画什么呢？”
杨雨珊在她身边坐下，闻到她身上的薄荷味里混了点阳光的味道。
墨可把画板往怀里收了收，像护着什么宝贝：“影子。”
她指着篮球场，“你看，林浩宇的影子总往你那边歪。”
杨雨珊转头，果然看见林浩宇投篮时，影子的边缘正好扫过她刚才站的位置。
她突然觉得好笑：“你观察这么仔细？”
“画画的人都这样。”
墨可低头，用橡皮擦去画纸上的一道线，“我还看见，你的影子总往我这边偏。”
杨雨珊的心跳漏了一拍。
秋风吹过看台，卷起几片落叶，其中一片落在墨可的画板上，正好遮住一个影子的脸。
墨可把落叶捡起来，夹进画夹里：“留着当书签。”
这时，林浩宇突然跑上看台，手里拿着瓶冰镇可乐，往墨可面前递：“墨可同学，刚才谢谢你帮我们队画画，这个给你。”
墨可的手指猛地攥紧画板，指节泛白：“不用。”
“别这么冷淡嘛，”林浩宇笑得一脸灿烂，“杨雨珊说你是她朋友，朋友之间客气什么？”
“我们不是朋友。”
墨可突然站起来，画板往腋下一夹，转身就走。
马丁靴踩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跟谁赌气。
杨雨珊追上去时，墨可己经走到操场边缘的银杏树下。
她背对着杨雨珊，肩膀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兽。
“墨可，”杨雨珊放轻脚步，“他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往心里去。”
墨可转过身，左眼尾的痣红了一片：“你跟他很熟？”
“不熟，”杨雨珊摇头，“就是普通同学。”
墨可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问：“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风吹起杨雨珊的头发，缠在她的睫毛上。
她想起画室里的海，想起看台上的影子，想起墨可身上冷冽的薄荷味，轻声说：“因为……我想跟你当朋友。”
墨可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半片碎镜片，跟她脚踝上的链子同款。
“这个给你，”她的指尖有点凉，“碎镜子能照出影子里的东西。”
杨雨珊接过镜片，阳光透过玻璃碎片，在她手背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像条透明的蛇。
她突然发现，墨可的指甲缝里有淡淡的蓝色颜料，像是洗不掉的印记。
那天晚上，杨雨珊在宿舍里摆弄那半片碎镜，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影子。
台灯的光落在影子上，边缘毛茸茸的，没什么特别。
可当她把镜子转向窗外，月光透过镜片，突然在墙上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像个蜷缩的人影，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她想起墨可画里的海，想起那些漂浮的碎镜子，突然觉得，墨可的世界里，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深海里的暗流，温柔，却又危险。
第二天，杨雨珊去画室找墨可，发现她的画架上多了一幅画：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穿着啦啦队短裙，一个穿着马丁靴，脚下踩着半片碎镜子，镜子里映出一朵没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