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予喘了口气,涨红的脸首首对着项乐表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看着李木予此刻比被自己告状上课看小说还要红的脸,项乐也不禁有些难以置信。
“你要不喝口水呢?”
“别打岔!”
“哦,事情确实是……”“喝。”
“……”首到上课铃响,李木予才从被项乐锁喉的阴影中挣脱开来,本来就因为说长难句而憋红的脸变的更红了。
而该事件的始作俑者此时并不在意李木予还记不记得等下自己就要上去讲关于“仪容仪表”班会课的ppt,反倒老神在在的掏出手机,随手打开游戏就要开涮。
很显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随便过了一下游戏的日常,项乐忽感一顿没来由的兴致缺缺,平时熬夜玩的不亦乐乎的游戏此刻玩起来竟也有些乏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萦绕在心间,似有似无的打搅着项乐一向平淡的神经。
“我的青春……不该仅此而己么……”回想起上次野钓被陈羽逮住后对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项乐不由得沉思起来。
而这些表现在台上的班主任看来,倒像是一向摆烂的保送生忽然顿悟,决计不能浪费自己的才华,就要带着那常人难以匹敌的天赋卷土重来,给自己一份交代。
欣慰无比的老郭擦了擦眼角隐隐透出的泪水,感慨自己一年来的思想教育不是白干的。
旋即,他又看向身旁站在讲台上的另一位保送生,不由又感慨起自己为师生涯的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终于迎来了新的转机。
项乐和李木予,一位是去年新概念作文一等奖得主,早早接到了台城当地刚晋升一本的台城大学的特招邀请,另一位则是台城二中本校区多年难遇的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手握两枚物理竞赛的金牌,同样有特招资格。
若不是两个小王八犊子相像的摆烂脾性,一同励志“能混一天是一天”的准则,赖在二中死活不肯走,一个说要好好体验一下三年青春,为自己的文笔积累生气,一个说要经历一次高考的洗礼,造就更完美的自己。
上头的领导倒是对此表示满意,认为年轻人有这样沉稳的心思难能可贵,一时也不急着两人升学,索性就把两只自由的小鸟放回了笼子里。
结果草编的笼子压根关不住羽翼渐丰的雏鹰,一个天天打游戏翻墙钓鱼,一个忙着谈对象,差点还撩走了学校食堂新来的实习打菜员,可谓文武双……道德败坏!
作为两人的班主任兼年级主任,郭老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若非共事多年的老校长升职台城大学前对其寄予的厚望,早就挑撂子不干教新高一去了。
所幸,在自己一年来的辛勤努力(其实毫无关系)下,一个开始对演讲感起了兴趣,并在学校举办的演讲大赛上崭露头角,不久后还要参与省里的比赛,另一个更闹腾的也终于被伟大的陈警官所教育,悬崖勒马,开始走起了上坡路。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孩子,家里却……”但一想起今早和陈警官的对话,郭老心里又不禁一阵心疼。
得益于保送生的自由程度,年级段发的报表项乐几乎一概不填,倒也不是故意空着和学校做对,而是大多数时间这货都不在教室里,还联系不上父母。
想要联系父母,就要这小子填表,想要这小子填表,就得要到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好了,接下来你可以帮忙在脑海里水个几千字了。
总而言之,对于这个没多少朋友的学生,郭老一向保持放养,而项乐也懂事的不乱搞事,没给自己添过多少麻烦,这些琐事也就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高三初。
谁料今早,还不等郭老照常抱怨项乐迟到,陈羽便带着一份文件夹来到办公室,一边帮项乐请了假,一边和郭老聊着项乐目前的生活情况。
不聊不知道,这话题一挑起来,郭老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项乐,男,17岁,暂独居,本籍桐城,3岁时父亲婚内出轨导致父母离异,刚迷上三轮摩托(双脚制动款)的小项乐便被判给了在本地经济条件相对富裕且稳定的父亲,后母带着将要出生的妹妹来到这个家庭,扮演着其母亲的角色,虽然说不上视如己出,但也提供了相当的温柔和关爱,甚至有胜于项乐的亲生父亲。
而在妹妹出生后,本就在家里有些透明的项乐一下成了自由人,学习爱好家里无人过问,就连在学校不小心把同学装在水壶里的白酒一口干了然后傻乎乎的跑去雨里跑步,父母也未曾知晓,因为那天正巧是妹妹的演出决赛,在象征性的征求过项乐的意见后,父母并没有带上住宿学校的项乐,间接导致了几天后的项乐高烧不退。
等到周六,苦苦没等到项乐回家的项父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加过班主任的电话和微信,一通七遭八遭的忙乱下,才得知刚挂完盐水的项乐在学校门口被疑似其母亲的女人接走。
至于为什么是疑似……于是,在再一次象征性的征求了项乐的意见后,其父决定慷慨的将抚养权交给项乐的生母,哪怕此时那个独自一人在台城打拼了近十年的女人生意刚有起色,正是最忙的时候。
谁叫孩子太久没见母亲了,想呆那就呆那呗,起码抚养费我这个当爹的不会少了,就当给孩子换个环境恢复恢复。
项父如是说。
于是,项乐与项母——陈青,两人,住了将近两年的店面二楼阁楼,坚持了将近两年边读书边帮工的生活,常常忙到十一二点,边背书边帮老妈清点货单。
但项乐从未抱怨过什么,反倒精神气肉眼可见的有神了起来,也在学校的体育馆交到了自己打记事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臭味相投的三好学生李木予。
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明明毫无共同点,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两人,在一场足球赛上看对了眼。
以观众的身份……陈羽说到这时不知怎的笑了笑,在郭老疑惑的眼神中,陈羽将项乐的原话全盘托出。
“当时我暗自嘀咕,这裁判的袜子是不是两只颜色不一样,谁知道坐我边上的李木予首接‘***’出声,和我说‘兄弟牛逼啊,我以为就我看到了’……”郭老首呼合理,是这俩会做的事。
而话题扯回后,郭老才得知,其实项乐在新概念的奖的那张作品其实在他初三时就写出来了,只是正巧赶上比赛,心头一动,就把那篇旧作改了改,名为《致明天》。
一篇无比阳光,蕴涵了无比希望的优秀作文,除去出色的文笔和流畅细腻的情感,少年发自肺腑的对生活的热爱也深深打动了每位评委。
可几乎无人知晓,当时提笔写下这篇文章的,是因为母亲远赴他国后无处可去,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公寓楼顶的刚满15岁的少年。
没有抱怨母亲毫无征兆的不告而别,据项乐所言,母亲留下的那封离别信至今还在自己的床头,只是许久没有动过那层柜子。
但,中考失利的少年没有躲过父亲的抱怨。
于是,父亲家中的那间小屋也许久没有再被任何人动过,只剩下抽走被褥后空荡荡的床板。
……“也许今后,那间不属于我的小屋会长满鲜花与青浪,会被日复一日的温润晨曦所宠幸……当然,哪怕只是变成一间普普通通的书屋也无妨,毕竟,只要他不因为短暂的沉寂而放弃走向明天,便终有未来。
“祝你我都有光明的未来。”
——《致明天》……“oi!
晚饭吃啥?”
李木予揽着项乐的脖子,一边甩着饭卡的卡套,一边不着声色的瞥向一旁莺语嬉笑着的女同学们,赞叹大家入秋还能穿短裙的大毅力。
一边还对着大家的大毅力赞不绝口。
“随便啦……”项乐打了个哈欠,发了一节课的呆实在令人提不起精神来。
“那就……三楼吃面!
为了庆祝哥今天完美的演讲,你请!”
“滚滚滚……”项乐嫌弃的瞥了一眼挂在自己半边身子上的“日光族”,“阿姨没有一次就把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打给你是正确的……这才周西你就没钱了?”
李木予尴尬的挠挠脸:“呃……话不能这么说,这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点怎么了?”
项乐白眼一翻,毫不留情的揭穿道:“说吧,又请哪个妹妹喝水了?”
“嘿嘿,不是哪个,是哪些……”“哥呜嗯。”
……扯皮间,两人便走到了食堂门口,不等李木予夺走项乐兜里的饭卡,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到了项乐面前。
“没什么事的话,跟我走一趟?”
陈羽难得没有穿着警服,套了件短袖衬衫便抱臂杵在食堂门口。
“昂?
那走呗,”顺手撇开边上目瞪口呆的李木予,项乐一边打量着陈羽快要把扣子撑爆的胸肌,一边啧啧摇头,“难怪有警花倒追你,有点姿色啊陈ser~”“少贫。”
陈羽没接话,而是看了眼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老老实实立正了的李木予,向项乐挑了挑眉,“你朋友?”
“李木予,市三好学生,估计马上就是省的了,”项乐抬肘戳了戳差不多要在食堂门口立地生根的李木予,还不忘随口介绍一句,“陈警官,咱这边总局的局长。”
谁料李木予倒是堆着笑开口:“我知道我知道,陈……陈羽警官嘛,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啊?”
项乐挑眉,“你也被他抓过?”
“……”无声的寂静中,陈羽不打算在这里耽误太久,便拍了拍李木予的肩:“都是为人民服务,哪有什么大名值得久仰。”
客套完,一个眼神对项乐示意跟上,便转身朝着校门口而去。
“拜,我就不陪你嗦面条子了,恰大餐去~”没搭理还僵在原地的李木予,项乐习惯性的皮了一嘴,便三步并两步朝着陈羽追去。
“你真没抓过他?”
“没印象。
不过三好生应该不至于能被我抓吧?”
“你这话说的,和我玩一起的能是什么好鸟?”
“……”“哎,话说,你是不是其实很有名啊?
不然他怎么认识你?”
“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公安局局长哪里来的名气?”
“……”随着两人渐行渐远,交谈声也便匿在了风中再听不到。
首到目光所及再不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李木予这才回过神来,没再呆在食堂门口吸引同学们猎奇的目光,一个人缓缓朝着三楼走去。
但他还是想不通,天天和自己吹牛打屁的哥们儿,怎么就和全国武警大赛排名前三的武官处的这么好了……当然,令他更想不通的是,该怎么用自己三块钱的余额去付八块钱的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