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怨念成魔
泪泉的水,一半是泉水,另一半是泪。
人世之悲喜烦忧的泪水,由施蕴使施行报应后收集而来。
每年夏至将收集的泪水汇入洗涤烦忧的昆仑灵泉。
溪流纵横交错,又汇成一道瀑布。
一半成了世间的水,另一半流进了了忘川。
余不炙的黑衣,映在粼粼波光之上。
一缕七彩刘海和一双鲜红色的鞋子尤为醒目。
她的新佐使,站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生怕遗漏一点细节。
余不炙掏出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瓶子,把里面的液体倒入泪泉之中。
当液体触碰到泉水,七彩斑斓、奇光异彩。
“此为,天道报应司管辖的泪泉。
这泪泉倾泻而下一半化为人间河川,一半化为忘川之水。”
余不炙疏离地交代着,如同机器重复着无聊的工作。
“你我职责,便是替天行道,集众生之泪,驱悲欢轮回,润人间因果,慰尘世冤魂,赏光明正道,惩邪道歧途。”
看新佐使听得一愣一愣地。
她叹了口气,若不是报应回环示意要她收了这位新佐使,她真懒得去多看她一眼,她甚至不曾问过她的姓名。
她和肆意纵情的月见真的是天差地别。
此际,她心不在焉地介绍着报应司内的泪泉:“泪水融合为忘川水,便有了抹掉前尘往事之效。
你我的使命除了赏善罚恶,便是收集得到报应之人所流之泪,以供忘川永不干涸。
我们每年都会另一卷册子,里面记录着要在年内实施的报应,和收集的泪水的数目。”
新佐使却好像听不到她的话。
只是死死地盯着泪泉,眼神渐渐涣散,身子突然微微向前一曲,像是被人推了一下,然后喃喃自语:“那我的眼泪也在里面吗?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恶事,才遭如此报应?”
余不炙停了手上的事情,疑惑地抬头看她。
那还算清秀的脸庞顷刻之间崩塌。
她眼眶空洞,成行的血泪从漆黑眼眶流出。
全身皮肤在瞬息间一片一片掉落、腐烂,像是野兽啃咬过的模样。
口中发出阵阵嘶吼哀鸣,如同有血块卡住喉咙。
余不炙心中惊诧,这分明是要堕魔道!
她的灵魂怎么如此脆弱,看个泪泉都会堕入魔道?
她叹着气,取出她独有的宝物尘世镜。
尘世镜照尽世间一切真相。
尘世镜照在新佐使的身上,发出道道金光。
正蜕变成魔的新佐使看到镜中金光大盛,也探头往镜里看。
头发散乱,眼睛化为了深不见底的黑洞,皮肤正迅速地干裂,脱落。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痛,她放声大哭。
伴随悲恸哭声,她十个手指的指甲在疯狂生长,指甲如锐利的匕首,在月光之下闪烁着瘆人的寒光。
一条条如藤蔓般的黑丝正在皮肤底下蔓延,一首朝着静夏的脖颈爬去。
余不炙轻轻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脱下月夜斗篷,将其抛到空中,月夜斗篷化作一张巨大的网,从头到脚将新佐使包着。
巨大的怨念,竟引发了地震,整个报应司,甚至半边昆仑,都在震动。
听闻异动,司命和其他施蕴使循声,迅速赶来。
“余施蕴。
这月夜斗篷之下压的是何物?”
岳鑫铭皱着眉询问,神色关切。
一瞬的分神,静夏身体一抖,想要挣脱斗篷。
“司命,你都给我什么样的人?
这么重的怨念?”
余不炙回过神来,对司命朗声质问,同时正极力压制着静夏,语气之中充满嫌弃。
“你说,这斗篷之下的是……?”
看着这己冒着紫黑色雾气的斗篷,司命语气惊诧,显然她对此也是意料之外,“怎么就化魔了?
不应该啊?
在我昆仑之内,曾几何时会听谁会化魔?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这还是那报应回轮推荐的人!”
眼看化魔之人就要从月夜斗篷破茧而出。
“唯有解怨才可以!”
司命突然抬头,恍然大悟道:“岳施蕴,借你的净明台一用,便可探她前世今生,才可找出她堕魔的原因。”
“尘世须净明。”
余不炙心中低声惊呼,“渡人亦渡己!”
这是报应回环的意思吗?
她不是要给我找新佐使,她是要我渡静夏?
但没有报应回环在这里解难,她也只能自己猜想。
可是,司命在给她安排助手的时候就不查查底细的吗?
他也不知道静夏来昆仑前都经历过什么,就一个劲地给她塞人?
他站到了余不炙的身旁,眼神坚定地对她说:“此次化魔,缘起蹊跷,我和你一同前去。
万万不可让你独自赴险。”
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了翠绿色玉佩。
岳鑫铭的佐使此时却嘟起了嘴,嚷嚷道:“岳施蕴,我们可不能借净明台。
我们怎知她余施蕴,会不会交还宝物。
而且余施蕴修为那么高那需要您来助她!
“岳鑫铭对他佐使的言语无动于衷。
眼睛首首地看向了余不炙,眉目间藏不住温柔,说:“如果余施蕴喜欢,一个净明台又算个什么。”
这话像是说给佐使听的,但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语。
余不炙听着这情意绵绵的话语,心中一动,如微风在平静的湖面上,吹起一丝波澜。
这次见面,岳施蕴好生奇怪,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岳鑫铭的净明台原是他随身携带的玉坠子,他捏了个诀,玉坠子就变成了一个雕有雀鸟玉石几案。
岳鑫铭神情严肃而仍然不忘拱手致意,对余不炙说:“余施蕴,借尘世镜一用。”
他接过余不炙递来的镜子,摆在净明台正中间。
那镜子和几案,无论从款式和配色,看起来都像一对。
二人闭上眼睛,司命布下结界。
余不炙瞬间便觉天旋地转,然后便是腾云驾雾般来到一深山之中。
此时这山中正下着小雨,周围一切湿漉漉的,但余不炙却感觉不到一丝湿气。
她伸手接雨水,却发现雨滴在碰到她那一霎竟凭空消失。
“这是尘世镜和净明台制造出来的回思幻境……”岳鑫铭看着余不炙,正想告诉她,这净明台和尘世镜本为一对儿。
突然,密林深处,传来阵阵哭声,打断了他的话。
二人寻着哭声走去,只见两个神情凶狠的男子站在一深坑之前,深坑之内有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哭泣求饶。
余不炙和岳鑫铭定睛一看,那女子长得和新佐使一模一样。
此时,有两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往她身上砸来石块和泥土。
孩子的哭喊声戛然终止。
“看来,是前世含冤而死!”
余不炙理智分析。
“确实如此。
但刚才她身上的那些怨气,浓重异常,倒不像是单单含冤而死就能积聚。”
岳鑫铭说。
“说来奇怪,那她含冤而死,没有变成厉鬼。
反而在天道报应司,还被司命选中来当了我的佐使。
看来这事情不简单。”
余不炙竟开始对这位新佐使的身世多了几分好奇,她究竟是怎么会在冤死之后,来到昆仑山上的呢?
余不炙双手抱胸,继续分析:“难道有什么深刻寓意?
这是她前世报应?
她前世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遭受此等报应。”
“天道轮回、计算精密。
我们去看看她的前一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