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王凤兰还是觉得不妥,提上了午时留得一吊猪肉。
“给你岳父岳母提去,这年头谁家也不容易。”
新娘叫吴云,今年十七,比泉哥儿小三个月,她家还有一个弟弟叫吴雨,才八岁。
柳家虽然过的拮据,但也比吴家好太多了。
当初他们去吴家提亲,看过那房子,真真是破败不堪。
只有主屋一间,吴云他弟弟就睡在地上。
吴云她娘常年卧病在床,平时就是吴云在照顾,她爹在镇上做工,一有钱就给她娘买药,家里那两亩地也是吴云和她弟弟在打理。
吴云她爹本来也是在征兵的名单上的,但是那时吴云一家老弱病残就占了两样,吴老爹怕他走了之后,吴云她们养活不了自己,就借了十三两外债,好说歹说才让那官兵把他的名字划掉。
那官兵也是个好的,看着这一家可怜,收下了钱,提醒让吴老爹别在村里呆了,不然他可是要丢了官职打板子的。
吴老爹听了连夜跑到镇上,三年没回一次家,买的药材都是托信得过的人,捎给吴云他娘。
柳家也有人在征兵名单上,因为没分家,朝廷也不是缺兵非得让家里所有男丁都上战场,所以一家只出一个男丁就行。
柳家人口多,真要出个人头费,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时间一长这一大家子恐怕还没等战争结束就要被拖累死了。
柳福贵本来想去,但柳树担心他爹年纪太大,万一在战场上出点儿什么事儿,他娘可怎么办。
这事儿左思右想都不行,最好的结果就是让柳叶或柳父去。
柳树刚成亲,家里哥儿才一岁,真出什么事儿,她娘俩这一辈子可什么盼头都没有了。
那段时间王凤兰天天哭,柳家都借了好多人家银钱,没想到柳树自己跑去报名了。
家里人知道后是又急又骂,尤其是他爹真是捶胸顿足,恨自己怎么没早点儿攒下些家业,让儿子上战场这要是回不来,他可怎么对得起李袖和珍哥儿?
李袖更是哭的不能自己,珍哥儿出生才一年,自家男人就要上战场,真要出了啥事儿,她们娘俩儿可怎么活。
一大家子沉默一天,都没想出好办法,名都报了,现在说不去,到时候被安上个戏耍军爷的名头,可不止蹲大牢那么简单了。
首到到了出发那天,王凤兰蒸了一大锅馒头,家里所有的肉都拿出来熏干让柳树带着。
柳树没都要,他拿了一半,亲了亲儿子,把征兵的一两碎钱递给李袖:“我走了,你莫要忧心,这朝廷打仗也有两年了,我到那里去也不一定会上战场。”
那县令说了,到那得先练兵,什么也不会就和那蛮子打,那不是白白送人头?
柳树抱着李袖安慰,首到同村的人催他,他才给李袖擦了擦泪,“别哭了,我到那一定小心翼翼,从小我就比别人机灵,每次我和柳叶石头他们玩的时候,娘总是能逮住他们,逮不住我,我一定好好回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他也害怕自己一回头就哭出声。
同村去打仗的也不少,有三十多个。
真要上了战场也好有个照应,李袖抱着怀里的珍哥儿看着走远的柳树这样安慰自己。
而吴云是前一年定下的,那时吴云才十六岁,是王凤兰她婶子的侄媳妇说的媒。
柳叶原本也不同意,先不说那小娘子年纪太小,就光他哥哥这事儿,他就觉得愧疚。
当初就是没钱哥哥才上的战场,这几年他天天上镇上做工,挣了钱先给珍哥儿买吃的,所以珍哥儿除了柳泉,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原本他是想全把钱给嫂嫂的,但是李袖不要,他也不好强给,只能把钱给他娘,让他娘多给家里添些油水。
王凤兰也是知道这二儿子心里愧疚,也就不急着给他找,可有一天她婶子找到她,说她侄媳妇村有一户人家有个闺女,长相清秀,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就是家里穷,她爹当初为了不被征兵的带走借了十三两银子。
那婶子说:“虽然吴云家穷,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如今不像以前了,这几年光打仗了,娶个媳妇也难,人吴云家也不要多少就三两银子。”
要知道自从开始打仗,家家户户都打算给自家儿子娶亲,适龄人家女孩和哥儿的门都快被踏破了,彩礼也随之高涨。
“那孩子家就一个哥儿弟弟,她娘也不知道还能挺几年,我是看你家老实,老二也是个好青年,才给你说的媒……”“这,还是看孩子的意思,要是老二不同意……”“凤兰呀,你可别傻,要是老大,真的……以后你家老二,真的一辈子不娶亲?”
婶子也是个好心人,他知道柳家当初也是没这个钱,不得己才送柳树去的战场,心里过不去这坎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儿子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她们就在家张罗二儿子的婚礼,着实不妥。
“婶子,我再想想。”
这年头闺女哥儿都珍贵,三两银子确实不多,那吴家也不是个卖女儿的,主要是他们家穷,别人害怕娶回去娘家总是打秋风。
况且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粮食价钱也不低,家里多一口人,可不是多一双筷子这么简单的。
王凤兰沉默多时,打算回家和她那口子商量一下。
那婶子也不催了,她轻轻拍了拍王凤兰的手背:“回去好好想想啊……”王凤兰到家和柳福贵一说,两人都觉得吴家不错,但是害怕柳叶不同意,于是就瞒着柳叶去吴家提亲了。
想当初柳叶刚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家父母,给自己定了门亲事,那跳脚的样子,王凤兰就忍俊不禁。
她看着这自己这春风满面的二儿子,笑骂道:“真是个憨头!”
其实刚开始柳叶知道父母给自己找了个媳妇,还是很生气的。
可他又不能责怪父母,于是他跑到吴家说,这门亲事他自己不知道,是父母做主,现在想取消婚事。
又觉得自己毁坏了姑娘的名声,银子就退回来三分之一就行。
那吴家姑娘也是个刚烈的,刚开始还笑盈盈的给他倒水,听到这话拿起扫帚把柳叶打出了门,回屋拿出装着银子的钱袋,扔到柳叶脸上。
“我呸!
真以为我家稀罕你这聘礼!
原本想巧婶儿给我介绍的是个什么好男人,原来是这么个没骨头的,拿着你的钱滚出小吴村!”
吴云“啪”的一声把大门一关,徒留柳叶在门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柳叶拿起钱也没多留,回了家越发觉得对不起人家姑娘。
他往日不在家,要有什么流言蜚语,他也听不见,可人家姑娘常年在村里,这风言风语也是能毁人一辈子的!
柳叶没办法只能跑到镇上打听到吴父做工的地方,把钱都给了人家。
吴父也是不满意,这柳家当初说结亲现在又不结了,这是耍着他们玩的?
还好知道他们定亲的人不多。
柳叶因为愧疚,总是想方设法补救,他是每次给珍哥儿买些小玩意儿小零嘴儿时都会给雨哥儿带一份,吴云他是不敢给的,怕别人看到又会带来麻烦。
后来渐渐的吴家也知道了原因,也没多怪。
首到后来北方打了胜仗,柳树的信也捎了回来,柳家父母喜不自胜,就想要重新向吴家提亲。
柳叶觉得尴尬,不让他们去,这又结又退又结算什么样子。
没想到一到了吴家,那吴云一口答应了,吴云想的是战争结束了,爹也能回来了,粮食的价钱一时半会儿也降不下来,弟弟长大了,能独立照顾娘了,她嫁过去也是好的。
况且这一年她也知道柳叶是个好的,当初因为哥哥的事儿,才钻了牛角尖,这说明柳家这一大家子关系亲密。
而且雨哥儿以后无论是招赘还是嫁人,有柳家这一大家子,就不会有人敢欺负。
既然吴云肯嫁,柳叶也没什么意见。
于是两家商量好日子,挑了个近日子就结亲。
柳叶到了吴家乖乖的叫了“爹、娘”,把猪肉递给了吴父,吴家也没为难,象征性的让柳叶吃了口饺子,接着柳叶把吴云抱到牛背上。
一家人就这样热热闹闹去柳家吃晚饭。
晚上招待亲家的菜可比午时好,午时虽然摆的宴席多,但是晚上比午时候多了炖猪蹄和清炒猪肝。
王凤兰特地让厨子多做出来一桌,就是为了招待亲家。
吴家除了吴父没有人能和柳叶拼酒,吴父年龄大了也喝不了多久。
柳福贵和柳河没喝,他俩一会儿要负责把吴家一家送回去。
外面吵吵闹闹,吴云就坐在屋里磕着花生和李袖聊天,乡下没那么多规矩,新娘傍晚迎来,新郎要和岳家喝酒到半夜,新娘也不必枯坐等着。
李袖和新娘聊着天,也看出来自己这妯娌是个爽快人。
两人聊的热火朝天,柳哥儿端着两碗肉面进来。
“两位嫂嫂,先别说话了,快吃饭吧!”
吴云看到了连忙起身,“是泉哥儿呀,快坐快坐。”
“我不坐了二嫂,一会儿我还要出去给我娘帮忙呢!”
柳泉退出房门,拍了拍胸口,深呼一口气,第一天见二嫂还有点儿紧张来!
他转头回头看向庭院中喝酒吃菜的人。
柳家的屋子坐北朝南,从右往左分别是柳父柳母的房间,堂屋,柳哥儿的房间,柴房。
柳家人口多,屋子少,所以柳父柳母分别在左右各起了个小屋子留个儿子们住。
如今李袖住在右边,柳叶没结婚的时候还和柳河一起住,如今结了婚,柳河估计就要睡柴房了。
双双和晓晓今年十岁了,柳父还打算在不远处买块地再重新盖一座房子,不然这一大家子可住不开。
柳泉走后,李袖又待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起身:“弟妹好好休息这一天也够忙活的了!
我先回去哄珍哥儿睡觉了。”
“唉,嫂子慢点走!”
吴云刚把李袖送出去就看到进来的柳叶,俩人面色一红。
吴云率先反应过来,指了指井边的水桶,“里面有水,先洗洗脸,醒醒酒。”
“唉,好!”
柳叶木纳的应了一声,觉得这样不好,又添了句“听媳妇的!”
吴云脸一下子又变的通红,她嗔了一下柳叶,转身回了房间。
柳叶洗完脸也傻呵呵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