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一张锈迹斑斑的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冷光里漂浮着细小的油污颗粒。
左腕静脉插着三通阀，淡黄色营养液与深褐色***通过Y型管交替注入体内——这是吴振邦发明的"清醒刑讯法"，用药物吊住猎物的意识，好让疼痛百分百渗透神经末梢。
"陈先生，您的肝脏真漂亮。
"戴金丝眼镜的医生举起腹腔镜显示屏，电子放大后的肝叶表面布满灰白色结节，"像被海盐腌过的牡蛎肉，这是长期接触苯并芘污染物的特征。
"陈骁的视线掠过医生胸牌："宋文彬，副主任医师"——正是三年前给他植入RFID芯片的法医老宋的亲弟弟。
屏幕里，活检针正在自己肝脏表面戳取样本，他能清晰看到针头带出的纤维状组织，却没有丝毫痛感。
麻醉剂被替换成了东莨菪碱，这种致幻剂会让受刑者保持清醒却丧失时间感。
"吴老板要确认您没有肝癌。
"宋医生转动活检针手柄，"毕竟活体肝脏移植，供体的健康指数决定买家出价。
"手术室突然晃动，陈骁听见钢板接缝处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这是远洋渔船靠帮时特有的动静，"天使号"正在与吴振邦的"远洋889号"对接。
防水壁上的圆形舷窗映出对面船体的吃水线，陈骁眯起眼：油漆覆盖下的船号隐约可见"辽海渔19"的轮廓。
"2010年3月，"陈骁突然开口，声音因腹压升高而嘶哑，"你哥哥在锦港市局解剖室给一个缅北人妖做尸检，发现他左心室有枚RFID芯片。
"宋医生的手抖了一下，活检针在肝脏表面划出浅痕。
"那枚芯片的频段和你哥哥植入我体内的完全一致。
"陈骁盯着显示屏里渗血的创口，"但三天后尸检报告被篡改，芯片记录显示......"手术刀突然抵住他的喉结。
宋医生摘掉口罩，露出与老宋相似的方下颌："陈先生，医疗船上的游戏规则是——"爆炸声打断了威胁。
整艘船剧烈倾斜，手术器械哗啦洒落。
陈骁在眩晕中捕捉到一串特殊的震动频率：三短、三长、三短，来自船体龙骨传导的SOS信号。
*****同一时间 "远洋889号"底舱**林昭贴着渗水的舱壁移动，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成堆的蓝色塑料桶。
标签上印着"海藻酸钠"，但桶身残留的结晶物在紫外光下泛着氰化物特有的靛蓝色荧光——这正是癌症村排污管沉积物的特征。
耳机里传来技术科的反馈："林队，王德贵胃里的海带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基因序列与黑礁岛附近海域的野生品种存在7%差异，疑似人工培育的转基因产物。
""养殖记录查到了吗？
"林昭用匕首撬开桶盖，手机摄像头对准桶内紫红色的块状物。
"锦港海洋研究所2011年的档案显示，吴振邦名下的海产公司承包过黑礁岛育种实验，但项目书里提到的抗污染海藻从未公开......小心！
"破风声从头顶袭来。
林昭侧身翻滚，一柄鱼叉擦着耳际钉入甲板。
穿橡胶围裙的壮汉从横梁跃下，围裙上的暗红色污渍散发着器官防腐液的味道。
"条子也敢来公海撒野？
"壮汉拔出鱼叉，叉尖滴落的液体在甲板腐蚀出细小气泡，"把你切成三段正好，头给泰国人做古曼童，心肺留给迪拜的收藏家，剩下的喂......"枪声响起时，壮汉的眉心绽开血花。
林昭转头看见陈骁倚在舱门边，手中五西式手枪的膛线磨痕与父亲遗物完全吻合——正是十五年前林正勋失踪的配枪。
"冷冻舱第三层，密码19970901。
"陈骁甩给林昭一张磁卡，枪口指向天花板通风管，"你父亲的DNA样本在液氮罐里，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转移。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这个日期是香港回归次日，也是父亲失踪前最后在日记里提到的"黑礁岛测绘日"。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陈骁要伪装成1997年的幽灵线人——那一年，父亲与吴振邦共同出现在黑礁岛开发项目的合影中。
*****21:03 "天使号"冷冻舱**陈骁扯断通风管的铁丝网，腐臭味扑面而来。
五米见方的金属舱室里，排列着三十七个圆柱形液氮罐，罐体标签用红漆写着坐标与日期：19970901黑礁岛东经121°37、20050812癌症村排污口......最内侧的罐子突然发出蜂鸣，温度计显示零下150度。
陈骁撬开安全阀，白雾中浮现半截泡在保存液里的肺叶标本，标签上的"林正勋"三个字被冰晶覆盖。
"肺叶表面有硅藻附着，说明他确实溺亡于海水。
"陈骁用匕首刮取冰碴，"但溺亡地点不是锦港船厂——这些硅藻品种只生长在黑礁岛附近。
"林昭的战术平板突然收到讯号，法医老宋发来的尸检照片在屏幕闪烁：父亲后颈的创口放大后可见螺旋状膛线痕迹，与陈骁手中的五西式手枪完全匹配。
"你父亲当年带着这把枪去黑礁岛，是要击毙某个不能见光的人。
"陈骁将手枪倒转递出，"开枪者故意留下弹道证据，十五年都没人追查，因为......"整艘船突然剧烈震颤。
警报声穿透层层甲板，缅甸语广播夹杂着汉语脏话。
陈骁扒开通风管盖板，看见下方船舱里，穿草莓睡衣的陈小鱼被绑在手术台上，眼角滴泪痣被激光笔照射得渗出血珠——那根本不是痣，而是皮下植入的微型追踪器。
"哥！
别过来！
"小鱼的尖叫被机械臂的嗡鸣淹没，"他们在我心脏装了......"宋医生的声音从头顶喇叭传来："陈先生，令妹的心率超过140次/分钟时会触发微型炸弹。
现在她看到您很激动，建议您放下武器，慢慢爬进第三手术室。
"陈骁的腕骨再次灼痛。
他低头看见植入芯片的位置渗出蓝光，心率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飙升：127、135、143......林昭突然扯开防弹背心，露出绑在胸前的液氮罐："冷冻她！
低温能让心脏停跳却不损伤组织！
"陈骁抱起小鱼冲向冷冻舱。
在他背后，林昭举枪对准宋医生的监控镜头扣动扳机，弹道与十五年前穿过林正勋后颈的那一发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