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指尖还凝着夜雨的寒凉,却将温热的珐琅杯贴在她唇畔:"姜茶里加了桂花蜜。
"瓷杯内壁浮着两片当归,是她上个月痛经时在医务室皱眉咽下的药剂包装上印着的成分。
顾茜彦睫毛轻颤,没注意到男人用拇指抹去了她眼尾的水渍,像擦拭博物馆里易碎的宋代青瓷。
"把湿衣服换了。
"裴砚之解开西装扣子,露出内袋里叠成方块的羊绒披肩。
顾茜彦这才发现玄关处摆着双云锦缎面拖鞋,鞋头缀着的东珠与她耳钉尺寸相同。
老宅走廊像座迷宫,鎏金壁灯在顾茜彦经过时次第亮起。
她数到第七幅油画时停住脚步——画中穿月白旗袍的女子在紫藤花架下回眸,眉间朱砂痣与她昨日在镜中擦掉的那颗位置分毫不差。
"这是曾祖母。
"裴砚之的声音惊得她碰倒黄铜烛台。
男人单手接住坠落的蜡烛,融化的白蜡在他掌心凝成珍珠,"她去世时二十七岁,抱着刚满月的孩子从翡翠湾塔楼跳了下去。
"惊雷炸响的刹那,整座宅邸突然陷入黑暗。
顾茜彦踉跄着撞进檀香缭绕的怀抱,耳畔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
裴砚之握着她的手按在浮雕壁板上,暗格弹开的瞬间,萤石幽光照亮整排琉璃药瓶。
"你夜盲。
"他挑出嵌着孔雀石的药盒,将药丸含进自己唇间试温后才递过来。
顾茜彦舌尖抵着微苦的药片,突然想起室友调侃的话:"听说裴总在拍卖会砸了三千万,就为张治疗夜盲症的百年古方?
"走廊尽头传来铃铛清响,裴砚之猛地将她按在阴影里。
潮湿的呼吸掠过她颈侧,男人喉间溢出的喘息烫得惊人:"别动。
"他解开领带绑住她眼睛时,顾茜彦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裴砚之竟将高定衬衫下摆撕成布条,裹住她被烛台划伤的手指。
"裴家老宅有些地方..."他打横抱起她时,腕表贴着她脉搏震动,"不适合小铃兰看。
"阁楼木梯吱呀作响,顾茜彦在颠簸中攥紧男人胸前的翡翠领针。
裴砚之脚步微滞,暗色里喉结滚动的声音格外清晰:"你该庆幸我现在双手没空。
"当丝绸眼罩被解开时,顾茜彦发现自己陷在云絮般的鹅绒被里。
八角窗边的小几摆着青玉碗盏,酒酿圆子飘着新采的丹桂。
她舀起半透明的藕粉水晶圆子,咬开才发现每颗都裹着去核的蜜渍樱桃——正是她微博小号去年冬天许愿想吃的手作甜品。
浴室水声渐歇时,顾茜彦发现了枕头下的烫金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儿童画,蜡笔画着的三口之家站在樱花树下。
她突然想起财经报道里提及的裴家惨案:二十年前的雨夜,裴砚之十岁生日宴上,裴夫人用蛋糕刀刺穿了丈夫的心脏。
"害怕了?
"裹着浴袍的男人倚在门边,发梢水珠坠入锁骨凹陷处。
他手中鎏金托盘盛着冒热气的药盅,当归乌鸡汤里浮着枸杞与去核红枣。
顾茜彦看着他在汤匙边缘试温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问:"那幅画...是你母亲?
"药匙撞在碗沿发出清响。
裴砚之突然捏住她下巴,眼底翻涌着暴雪将至的晦暗:"顾茜彦,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他指腹摩挲着她颈动脉,却在触及她颤抖的睫毛时颓然松手。
后半夜雨势渐弱,顾茜彦被隐约的铃音惊醒。
月光穿透纱帐,她看见裴砚之跪坐在床尾,正在为她渗血的的手指换药。
男人冷峻的轮廓浸泡在月色里,拆纱布的动作却像对待初春新结的冰凌。
"三岁时我发高烧说胡话,"他突然开口,金丝眼镜滑到鼻梁,"母亲把翡翠铃铛泡在药汤里哄我,说这是裴家媳妇才有的护身符。
"碘伏棉签擦过她伤口时,他声音突然低得散进雨里,"那碗药...是她用金镯子从当铺换的。
"晨光初绽时,顾茜彦在满室药香里睁开眼。
床头摆着珐琅食盒,三层屉格分别是蟹粉汤包、玫瑰豆沙酥和用保温壶温着的杏仁茶。
压在食盒下的便签纸印着钢笔速写——她蜷缩在被子里的睡颜,角落标注着:7:23,体温36.5℃,呼吸频率正常。
当她推开雕花木窗时,发现庭院紫藤架下摆着画架。
调色盘上挤好了她常用的马蒂尼颜料,松节油瓶塞上系着张洒金笺:写生可以,离水塘三米远。
PS:锦鲤喂过了。
顾茜彦伸手接住飘落的紫藤花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管家的惊呼。
她转身时碰翻了青瓷笔洗,在氤氲的水渍里看见裴砚之赤脚冲下楼梯,西装裤管还沾着画室带来的松节油——仅仅因为她发梢沾了片枯叶,就让这个五分钟前还在跨国会议里冷声呵斥高层的男人,慌得打翻了整壶蓝山咖啡。
(此刻裴砚之正站在紫藤雨里凝视她,晨露沾湿了他的睫毛。
他突然想起昨夜顾茜彦梦呓时喊出的"妈妈",想起暗格里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想起二十年前母亲坠楼时手里攥着的铃兰花簪——和此刻少女发间的樱花发夹,竟有七分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