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家里为了再生一个儿子，我被亲生父母卖了。那天，我妈蹲下来给我整理衣领，

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乖，以后要叫这个阿姨'妈妈'。我抬头，看见一对陌生夫妻，

和他们身后那个流着口水的傻儿子。原来我的价格，是一个生儿子的机会。

那个女人伸手想摸我的头，我猛地后退。这孩子倔得很，我爸讪笑着解释，

却悄悄掐我的胳膊快叫妈妈！我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从那天起，

我成了别人家的"女儿"。可我知道——我没有家了。1妈妈蹲下来，手指捏着我的衣领，

系了三次才系上那颗摇摇欲坠的扣子。她的指尖冰凉，可掌心却黏着汗，蹭在我脖子上，

像一条湿漉漉的蛇。到了那边，要听话。她往我手里塞了一颗水果糖，

玻璃纸在太阳底下泛着刺眼的光，晃得我眼睛发酸。我没敢抬头看她，

只盯着她那双磨破的布鞋。我知道为什么要把我送走。从我能记事起，

爸爸的巴掌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有一次我饿极了，偷吃了弟弟的半碗红薯粥，

他抄起烧火棍就往我背上抽，棍子断成两截才停手。妈妈就站在灶台边看着，

手里还拿着给弟弟煮的鸡蛋。赔钱货。他们总这么叫我，好像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驴车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眼睛浑浊，黑瘦得像树杈。他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妈妈接过去，

点着唾沫数了三遍——三十块整。数钱的时候，她的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我想起去年冬天，她也是用这样的表情，把家里最后一条棉被披在了弟弟身上。

那天晚上我缩在灶台边，冻得牙齿打颤，她却说死不了就行。数完钱，她转身就走，

一次也没回头。驴车碾过黄土路，尘土扬起来，呛得我喉咙发紧。我死死抓着那颗糖，

糖纸的尖角扎进掌心，疼得钻心。可我不敢松手，好像只要松开，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身后的泥方子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黑点，消失在黄土里。那颗糖我一直没吃。

后来在养父母家，它化在了我的口袋里。就像那些永远好不了的伤，结痂了还会再破，

反反复复，怎么也甩不掉。2.养父母家住在县城，白墙青瓦。新家跟以前的家不一样，

新家在县里，家里干干净净的，还有明亮的大窗户。养母牵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来到我面前，

笑得十分和善。这是你哥哥，国栋。她笑着把男孩推过来。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男孩，

我有点害怕。他比我高半个头，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我小心翼翼的打招呼哥哥好

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才是那个外人，所以我得乖巧。起初的日子像一场梦。

我能穿上没有补丁的衣裳，早饭居然有一碗稠粥。哥哥虽然有时候会打我，

但是养父母看到都会阻止。我知道哥哥脑子有点问题，所以我都会躲着他。

毕竟我在原来的家里的时候也经常挨打，而且吃不饱。在这个新家里面可以吃饱饭，

也可以去上学，我很感激。养父摸着我的头说，你哥脑子慢，让我以后多看着他多让着他。

小小年纪的我看看傻乎乎的哥哥，心里有点怜惜。我重重的点点头，

并说自己以后会照顾好哥哥的。我甚至学着帮他擦口水，尽管那黏腻的触感让我胃里翻腾。

噩梦是从那个雨夜开始的。哥哥突然冲进我房间，

撕碎了我的数学作业——那是我熬夜写完的，老师答应给我一朵小红花。

我没有忍住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着坐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养母的巴掌比雷声还快。

他是病人！你让让他会死吗？她揪着我的耳朵往墙上撞。血从鼻腔涌出来的时候，

我瞥见养父在抽烟。烟雾后面，他的眼神像在看一条不听话的狗。哥哥坐在地上拍着手掌，

笑得十分恐怖：打死她，打死她。死丫头，贱命得很，还敢打我儿子从那一晚以后，

新家的美好像是被撕开一条裂缝，再也回不到往日的平和。我承接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

一日三餐，洗衣打扫，以及照顾哥哥。哥哥打我的时候养父母也不再阻止，

而是轻飘飘的一句他脑子不清楚，你让让他怎么了。后来发展到养父母稍有不顺，

便对我拳打脚踢。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家的亲女，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我也不敢反抗，

因为反抗只会带来更严重的打骂。3十五岁生日那天。养父的手突然搭上我的腰，

掌心湿冷得像蛇腹。闺女长大了。他凑近我耳畔，酒气混着蒜味喷在我脸上。

我僵在原地，粥溢出来浇灭了灶火，滋啦一声响。我假装不知事，赶紧端了粥去客厅。

但是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冰冻了一般，冷得发抖。那晚，我蜷在被子里，

梦里都是那只湿冷的掌心，以及那句闺女长大了。从那天起，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避开养父，并且不再收拾自己，慢慢地变得越来越邋遢。

班里的同学都嫌弃我，觉得我身上有味道，不跟我来往，可是我不在乎。

只有这样才能给我带来些许的安全感。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避开，直到成年以后离开家。

直到某天晚上起夜，路过养父母房间的时候，恰巧听到他们谈论到我的名字，

于是便站在门外悄悄地听了起来。再等三年……十八岁就圆房……万一她跑了呢？

跑？打断腿锁在柴房里！你以为养了这么多年白养的呀，哪里能让她跑了？

等以后生了孩子她就会认命的了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我一直以为养父母领养我，是因为哥哥智力有问题指望不上，

希望我以后可以给他们养老以及照顾一下哥哥，让哥哥多一个伴。可是现在我才明白，

他们要的不仅仅是养老，他们要的是我嫁给傻子哥哥，给他们杨家传宗接代。我全身冰凉，

15 岁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亏现在的我知有 15 岁，

养父母计划让我 18 岁，等成年了就嫁给智力有问题的哥哥。想起说话结结巴巴，

总是流口水，有时候还会动手打我的哥哥，心里一阵发凉。只有 3 年的时间，

我跟自己说，一定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我看着月光透过窗缝，

正好照在床头那把生锈的剪刀上。我把它塞进枕头底下，舌尖抵着上颚，

尝到铁锈味的血腥气。4我的成绩不错，读的是我们县城的第一中学。在这所学校里，

能进来的学生，不是成绩好就是花钱买进来的。有钱的孩子不少，她们出手也阔绰。

我常跟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一起玩，以此来开展我的赚钱业务。一篇作文五毛，

代写情书一块。同桌阿珍叼着铅笔笑，你字好看，肯定赚得多。

钱被我藏在英语词典的夹层里——那是养父养母唯一不会翻的书。每次养母进我房间，

我都屏住呼吸，生怕心跳声太大。有一回养母突然推门进来，我假装背单词，

膝盖撞在桌角青了一片。随着哥哥的长大，他对我的骚扰越来越频繁。某个闷热的夏夜，

他抱着枕头闯进来，嚷嚷着要和我睡。养母在门外冷笑：亲兄妹怕什么？

要跟妹妹一起睡，要一起睡哥哥不依不饶的嚎叫。最后他们看着我十分抗拒，

便说一人退一步，让哥哥在我房间打地铺。看着他们十分坚定的语气，我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也害怕自己会打草惊蛇，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但是我知道他们在一步一步地试探我的底线，

想要温水煮青蛙，慢慢地蚕食我。这让我更加坚定了逃离这个家的想法。

那晚我握着剪刀坐到天亮。刀尖在掌心戳出月牙形的血痕，疼得格外清醒。从这天起，

我骗养父母说高一功课重，我尽可能的晚回家，避免有跟养父或者哥哥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以及赚钱上面。为的就是可以在 17 岁的时候拿到毕业证，

离开这个家。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上大学，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考上了，

养父母也不会让我去的。毕竟飞出山的凤凰怎会嫁给他们的傻儿子呢。

大学是我遥不可及的梦，但是只要能够逃离这个家，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我不贪心。

5离开那天。我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天心情的起伏。今天要去学校领取高中毕业证，

我跟养父母说了今晚可能要跟同学聚一下，可能会晚点回来，他们没有多想便出去工作了。

只留下了傻子哥哥在家玩耍。养母临走前还叮嘱我记得给哥哥做好饭再出门。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声音却如同往常那般平静应了好。

一个书包便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还拿了户口本。看了眼自己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看着灶台做好的饭还在冒着热气。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我是最早到学校的那一个，

办公室的门还没开，我就在门口守着了。拿到毕业证的那一刻，我的手都是颤抖的。

我紧紧抓着手里的高中毕业证和包里皱巴巴的四十三块七毛钱。这是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

顾不上和老师与同学寒暄，从学校拿到毕业证以后，我直接去汽车站坐车离开。

车站售票员斜眼看我：去市里？最后一班了。我声音颤抖地应了一句是，

手却冷静地掏出了钱。我感觉自己灵魂和肉体是不匹配的，仿佛被割裂了那般。

从县城坐汽车到市里要两个钟，到了市里马上转火车，我想要去往最南边的城市，

永远离这里远远地。引擎发动时，养父的咆哮突然炸响：贱丫头！滚下来！快下来，

看我不打死你他扒着车门，指甲在铁皮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司机骂了句脏话，

一脚油门甩开他。后视镜里养父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粒愤怒的尘埃。我突然惊醒，

急忙往车的后视镜里看去，并没有养父的身影。原来是一场噩梦，我全身冒出了冷汗。

我不敢想自己被抓回去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所幸我已经离开了这里。

61975 年的广州已经很繁华了，我期待着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

现实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在这里根本找不到工作，每个工作岗位都十分稀缺。

要本地户口。有介绍信吗？招聘栏前的粉笔字一天比一天模糊。广州很大，

却容不下我。在广州找工作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女孩，这些天我们都是住在一起。

一起出门找工作，因为这样可以分摊不少的房租。大家都找不到工作，

身上带来的钱越来越少。这时碧琪说要不我们偷渡去香江吧，听说那里寸土寸金。

我们花掉了身上大部分的钱财，买了黑船的票，终于来到了香江。偷渡那晚，

黑船在浪里颠得像片树叶。碧琪吐得昏天黑地，我死死扒住船舷，

指甲缝里渗出的血被海水泡得发白。1975 年的香江还没回归，大街上随处可见外国人。

香港的街道金光闪闪，可没有身份证的我们，连茶餐厅的泔水桶都抢不过流浪狗。

我们几个身上的钱都已经不多了，香江物价奇高，我们凑在一起的钱，

只够在鱼龙混杂的地方租一间单间。我们 4 各挤在一张床上，幸好都是瘦弱的女孩，

也勉强可以。每晚和碧琪她们挤在棚户区，听着老鼠啃噬木板的声音入睡。

7香港的霓虹灯亮得刺眼。没有身份证，我们连茶餐厅的洗碗工都做不了。老板叼着烟，

上下打量我们：大陆妹？会说粤语吗？我们摇头，他便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

碧琪最先找到工作，在深水埗的制衣厂剪线头，十个小时换二十块港币。

而我找到一份洗衣厂的工作，双手整天泡在漂白水里，指缝溃烂流脓。工头说，

再做一个月就给结工资。十个小时同样的二十港币。

其他两个女孩也找到了跟我们差不多的工作。我们四个挤在油麻地一间㓥房里，

木板隔开的房间连转身都困难。夜里，隔壁的咳嗽声、老鼠的窸窣声，

还有不知哪来的***声，混在一起。让人睡不着觉。再这样下去，我们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阿玲咬着发黑的馒头说。碧琪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磨出水泡的手指。突然有一天，

碧琪回来得很晚，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