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裂镜综合症
冷气出风口挂着的捕梦网突然疯狂旋转，在PPT投屏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小林啊，甲方爸爸觉得这个紫色不够有活力。
"王总监的鳄鱼皮鞋尖在地毯上碾出焦痕，"他们想要...怎么说来着？
对，赛博霓虹梦幻紫！
"易拉罐表面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提案封面上，把"2023秋季新品发布会"晕染成"3022秋季冥品发丧会"。
林夏盯着自己三天没洗的刘海在屏幕反光里翘成首角，忽然发现镜面倒影中的自己正缓缓抬起右手。
现实中的她分明还握着可乐罐。
这个0.7秒的延迟让脊椎窜过一道电流。
她故意快速眨了三次眼睛，镜中人像卡帧的老电影，睫毛颤动比现实慢了整整三次心跳。
"小林？
"王总监的尾戒敲在会议桌上，震得马克杯里的枸杞剧烈摇晃。
"明白，我这就调整成七彩炫光脉冲紫。
"她抓起数位板转身，余光瞥见落地窗上的倒影突然裂开嘴角——那个自己正在无声大笑，而现实中的她分明紧抿着嘴唇。
电梯镜面映出二十七套穿搭。
当林夏按下B1层按钮时，这个荒谬的计数结果让她后颈发凉。
每个"她"都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高中校服裙角沾着2008年的雨水，实习期买的廉价西装袖口还别着褪色的工牌，甚至有个倒影戴着去年万圣节的吸血鬼獠牙。
最右侧的镜像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血红的"404"在镜面空间无限反射。
现实中的林夏摸出自己手机，锁屏时间显示17:07，电量79%，微信图标右上角却诡异地显示着"未读消息-7条"。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却在第三根承重柱的位置集体熄灭。
黑暗中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林夏摸到车门把手时，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
手机电筒照亮瞬间，她看见掌心沾着银色的反光液体，像液态水银般缓缓渗入皮肤纹理。
车载电台突然自动开启，传来1987年春晚的《冬天里的一把火》。
后视镜里，后排座椅上静静躺着小学时丢失的兔子玩偶，纽扣眼睛上覆盖着霉斑，怀里抱着的胡萝卜己经碳化成黑色。
红灯前踩下刹车的瞬间，挡风玻璃突然泛起涟漪。
雨刮器自动启动，在玻璃上刮出两行荧光字迹：**不要相信第七次眨眼****沙漏倒转时寻找青铜纺锤**后车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她，林夏这才发现自己在绿灯状态下停滞了整整七秒。
后视镜里，方才的字迹正化作银色光点渗入玻璃夹层。
浴室镜面蒙着厚重水雾。
当林夏伸手擦拭时，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雾气凝结的霜花在镜面蜿蜒，勾勒出一座徽派古宅的轮廓。
黛瓦上蹲踞的脊兽突然转动眼珠，天井里的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穿透镜面砸在她锁骨上。
"喵——"黑猫的叫声从镜中传来，琉璃灯笼里的烛火突然变成跳动的电子像素。
镜中倒影的旗袍开衩处，皮肤正在龟裂成细碎的镜面，折射出无数个正在擦拭镜面的林夏。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那轮水中月。
指尖穿透镜面的刹那，手机从睡衣口袋滑落。
在坠落的过程中，她看见锁屏照片正在疯狂切换：团建合照里同事的面孔逐个消失，去年生日买的草莓蛋糕长出青铜齿轮，最后定格在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那是母亲孕期的留影，腹部位置赫然有个镜面漩涡。
坠落在青砖地的瞬间，后脑勺的疼痛带着陈年记忆汹涌而至。
五岁那年从秋千摔落的刺痛，十五岁自行车事故时蹭破膝盖的***，此刻全部在神经末梢重新炸裂。
黑猫踩着优雅的猫步从月洞门走来，翡翠色瞳孔里流转着星云光斑。
"你迟到了七分七秒。
"黑猫开口时胡须颤动出残影，"第七重镜像的熵值己经跌破临界点。
"林夏的睡衣下摆突然无风自动，露出腰间七个银色的环状瘀青。
手机从虚空坠落，屏幕碎裂成蛛网状，却依然顽强地亮着——电量显示7%，相册最新照片是王总监被镜面吞噬的瞬间，他的鳄鱼皮鞋尖还露在现实世界，鞋底粘着林夏早上打翻的拿铁奶泡。
古宅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黑猫的尾巴突然炸成蓬松的毛团。
林夏跟着它冲向回廊时，发现自己的赤足踩过的地方，青砖缝隙里钻出细小的液晶显示屏，跳动着无数个正在加班的自己。
"别看那些！
"黑猫一爪子拍在她脚踝，"每个镜像都在争夺主体性认知。
"雕花木窗突然集体爆裂，纷飞的木屑在空中凝结成二维码矩阵。
林夏下意识举起手机扫描，取景框里浮现血红的警告：**认知污染度71%****建议立即切断视觉连接**黑猫跃上她肩头的瞬间，林夏在窗棂倒影里看见骇人的景象——现实世界中的自己正机械地擦拭浴室镜面，瞳孔扩散成漆黑的空洞，右手食指因过度用力而白骨外露。
"沙漏要倒了！
"黑猫的尖叫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
林夏转头看见博古架上的青铜沙漏正在剧烈震颤，本应下落的银沙逆流成螺旋风暴。
在沙漏底座刻着的"癸未年七月初七"日期下方，她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那是自己小时候摔碎母亲梳妆镜时留下的齿痕。
当第一粒银沙穿透琉璃罩击中她的眉心时，无数记忆碎片在视网膜上闪回：产房里父亲签字的笔突然折断，护士托盘里的手术钳自动弯曲成莫比乌斯环，监护仪的心跳曲线突然坍缩成首线。
"抓住纺锤！
"黑猫的尾巴卷来一件冰凉的器物。
青铜纺锤入手刹那，所有正在量子化的物体突然定格。
林夏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镜面化，掌纹裂解成发光的电路板纹路。
她用纺锤尖端刺向沙漏的瞬间，听见七百个自己在不同时空的尖叫。
黑暗吞没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见黑猫的叹息："记住，0.7秒是你的认知缓冲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