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踩下刹车的瞬间,槐花扑簌簌落在挡风玻璃上。那些苍白的花瓣在雨刮器下碾成泥浆,
像极了十五年前离家时,姐姐林夏被祠堂门槛磕破的膝盖渗出的血。
导航仪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她摸出大衣内袋里皱巴巴的信封。
泛黄的信纸用朱砂画了道扭曲的符咒,
角落印着暗褐色的指印——三天前这封信出现在诊室抽屉里时,沾着股棺材板的腐木味。
"村口古槐系红绸,戌时莫饮檐下水。"信末的八字血偈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后视镜突然映出个穿红肚兜的孩童,辫梢铜铃在死寂中叮当作响。林秋猛回头,
后座只有她随手扔着的白大褂在诡异地鼓起人形。轮胎碾过青石板路的裂痕时,
某种黏腻的触感顺着方向盘传导到指尖。村口老槐的枝桠间,
褪色的红布条缠着几绺枯发随风飘荡。最靠近驾驶座的那根布条突然崩断,啪地打在车窗上,
她看清布条末端用金线绣着"甲子年镇煞"。手机信号格在跨过界碑的刹那归零。
林秋摸出备用的卫星电话,却发现屏幕上浮着层水雾,
指腹擦过时带起暗红的痕迹——那分明是血。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气,
副驾驶的安全带扣"咔嗒"自动锁紧。祠堂的飞檐在暮色中像只收拢翅膀的秃鹫。
青石阶上爬满暗绿色苔藓,其间混着铁锈色的不明污渍。林秋用钢笔拨开铜门环上的蛛网,
兽首獠牙的裂缝里卡着半片指甲,月牙形的血垢显示主人不超过十岁。
怀表链毫无征兆地断裂,镀金表盘滚过门槛时,
她听见儿时听过的童谣从地底渗出:"槐木青,红绳长,童男女,
镇四方..."祠堂深处传来线香折断的脆响,三缕青烟竟在空中拧成麻花状。"阿秋?
"沙哑的呼唤惊得她倒退半步。守祠老人从幔帐后转出,左眼窝里爬出条蜈蚣,
干瘪的嘴唇咧到耳根:"你阿姊在镜屋等呢。"他递来的粗陶茶碗漂着层油膜,
碗底沉着细碎的骨渣。林秋假装失手打翻茶碗,褐色的液体在青砖上滋滋冒泡。
老人浑浊的右眼突然暴凸,
瞳孔里映出她背后站着个穿嫁衣的女人——那分明是诊疗记录里因抑郁症投井的堂姑林秀云。
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林秋冲向老宅时,掌心突然刺痛。月光下,
祠堂飞檐的嘲风兽首正在滴血,而她的手机自动播放起一段录音:背景里隐约有铁链拖地声,
间杂着姐姐撕心裂肺的喊叫:"他们要把我们炼成双生蛊!"暗红色的雾霭从地缝中渗出,
林秋摸到颈间突然出现的勒痕。村尾荒宅的纸灯笼次第亮起,映出窗纸上密密麻麻的手印,
最小的那个还缺了半截中指——正是她七岁那年被祠堂门夹断的位置。
当第一声梆子响彻村落时,所有槐树的根系开始蠕动。林秋躲进柴房的瞬间,
瞥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长出了及腰的长发,而现实中的她分明留着齐耳短发。
霉烂的稻草堆里,半张泛黄的产房记录随风翻卷,上面用毛笔写着:"戌时三刻,产双胎,
取次女祭阵。"祠堂烛火在穿堂风中拉长成惨绿的鬼舌。林秋攥着钢笔后退半步,
守祠老人递来的第二碗茶汤里浮着片带牙印的指甲盖。她佯装整理衣襟,
袖口里的录音笔红光悄然闪烁。"这鼎是光绪年间..."老人枯槁的手指抚过青铜鼎耳,
饕餮纹突然睁开三只复眼。林秋的钢笔脱手坠入鼎中,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声孩童的抽泣。
她俯身去捡时,鼎腹暗纹竟变成流动的血脉图——那些血管最终汇聚成***形状。
手机突然震动,三天前的问诊录音自动播放:"林医生,
我婆娘总说灶王爷在啃她脚趾..."背景里传来清晰的鼎鸣。
此刻现实中的青铜鼎正发出相同频率的嗡鸣,鼎足在地面刮出六道卦象。"阿姊在镜屋等呢。
"老人重复这句话时,蜈蚣从左眼眶爬进嘴里。
林秋突然看清他所谓的"右眼"其实是颗嵌在眼眶中的铜铃,
铃舌上刻着生辰八字——正是姐姐失踪那天的日期。
鼎内腾起的青烟在空中凝成双手掐脖的人形。林秋用钢笔挑开鼎腹铜绿,
暗红色的"林夏"二字正在皮下蠕动。她扯开领口,发现自己锁骨下方浮现出相同的纹路,
此刻正与青铜鼎共振发烫。守祠老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暴长三寸:"戌时三刻要到了!
"他的皮肤像蜕皮的蛇般片片剥落,露出内里青灰色的尸斑。林秋抄起供桌上的烛台砸去,
飞溅的蜡油在空中凝成张哭嚎的鬼脸。撞开西厢房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梳妆镜蒙着白布,镜架雕着七只形态各异的魑魅。林秋掀开白布一角,
镜中映出的却是祠堂景象——青铜鼎正在吞食老人的残躯,鼎耳伸出无数婴儿手臂。
诊疗记录从房梁坠落,纸页间夹着半张焦黄的B超单。林秋颤抖着拼合碎片,
黑白影像显示的是连体婴——两个胎儿在第七个月时被外力强行分离。
诊断日期是1988年6月6日,备注栏潦草地写着:"留阳胎,镇阴胎。
"铜***突然在耳后炸响,镜面渗出黑血。林秋用钢笔蘸血写下"真相",
镜中却浮现出"祭品"二字。阁楼地板传来指甲刮擦声,当她踩上吱呀作响的木梯时,
整面墙壁浮现出血管状的纹路,脉搏般突突跳动。撬开阁楼门锁的刹那,
腐臭味熏得她几欲呕吐。十二具猫尸悬梁而挂,摆成十二时辰方位。正中供桌上的琉璃瓶里,
泡着对黏连的眼球——左眼瞳孔是她的杏核状,右眼是姐姐的丹凤眼。手机突然收到彩信,
像素模糊的照片里,姐姐被铁链锁在青铜鼎中,鼎内注满猩红液体。
拍摄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定位坐标正是祠堂。林秋转身要逃时,
发现来时的木梯变成了垂直的深井。梳妆镜的裂缝里渗出黑色黏液,
林秋后退时踩到支断裂的玉簪。镜框雕着的魑魅突然转动眼珠,
最右侧的赤面鬼吐出截猩红舌头——那分明是三天前失踪患者的住院手环。
"咔嗒"铜镜背后的机括突然弹开,掉出半枚带血槽的银针。林秋对着月光细看,
针体刻满《往生咒》的微雕,针尾却系着节人类指骨。当她试图用银针挑开镜面污渍时,
整块铜镜突然翻转,露出背后贴着的黄符——朱砂符咒上按着七枚婴儿掌印。
镜中影像开始扭曲,林秋看见穿红嫁衣的自己被推进祠堂。族老们唱着走调的喜歌,
青铜鼎里沸腾的血水溅出,在青砖上烫出北斗七星的图案。突然,镜面里的"新娘"转过头,
左眼变成守祠老人的铜铃眼:"你就是第七盏长明灯。"阁楼抓挠声变成急促的叩击。
林秋抄起铜烛台砸向木梯尽头的活板门,腐臭的阴风裹着纸钱喷涌而出。
悬在梁上的猫尸们齐刷刷睁开琥珀色瞳孔,它们的影子在墙面拼出个"逃"字。
诊疗记录散落在霉烂的蒲团间。林秋翻开最新问诊记录,
发现所有村民都描述过相同梦境:被青铜鼎吞噬,后背长出槐树根须。在患者签名栏,
每个名字都在渗血,最后汇成她童年住址的坐标。突然有冰凉的手搭上肩头,
镜中映出穿白大褂的姐姐。"他们在井底..."林夏的影像突然七窍流血,
黑血在镜面勾勒出枯井方位图。林秋摸到镜框边缘的刻痕,
指腹传来的刺痛让她想起七岁那年,姐姐就是用这根手指蘸血在祠堂砖墙上画过符咒。
手机突然收到条空白彩信,点开的瞬间整间阁楼响起铁链拖地声。林秋转身时撞倒琉璃瓶,
黏连的眼球滚落脚边,瞳孔里映出两个正在殊死搏斗的自己。
她终于看清诊疗记录背面的血渍不是偶然——那些飞溅的痕迹组成了张完整的人体穴位图,
每个要穴都对应着后山的无字碑。当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雾霭,
铜镜表面浮现出倒计时:距离戌时三刻还有十九个时辰。林秋用银针刺破中指,
将血珠弹向镜中枯井方位,墙面猫尸影子突然暴起,将她拖向活板门后的深渊。
坠落中抓住的绳索布满倒刺,林秋借着手机微光看清这是束新娘的头发。井底传来孩童嬉笑,
六具缠着红绳的骷髅正围着青铜鼎跳舞。鼎内漂浮的桃木牌突然转向,
刻着生辰八字的那面渗出鲜血——日期正是今夜子时。井壁渗出的血水浸透了林秋的衬衫,
六具骷髅的指骨正在敲击青铜鼎。当戌时的更鼓穿透地层时,鼎耳复眼突然转向,
映出荒宅天井里的八角井台——那才是真正的阵眼所在。林秋从枯井爬出时,
右手小指缠着截红绳,绳头系着块带牙印的槐木牌。荒宅门楣上"往生栈"的匾额滴着黏液,
牌面裂纹组成张讥笑的人脸。推开门的刹那,八仙桌上的四碗米饭腾起热气,
每粒米都裹着层血膜。"四副碗筷,三长一短。"她数着长短不一的竹筷,
发现最右侧的筷子刻着母亲名字。当试图挪动酱油碟时,桌面突然裂开棋盘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