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困幽冥
永昌伯爵侯府这出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夫贤妻顺，父慈子孝的戏谁爱唱谁唱去，梁惊春不想也不再乐意奉陪。
梁惊春的院落是她自己选的，西侧离永昌伯爵侯府中心最远的地方，路上的小径她也没让人挂灯。
一路上，除了月光什么也没有，冷清得渗人，梁惊春五妹还被吓哭过，可她依旧没让人在这条路上挂灯。
那时候梁惊春对于小五含着眼泪花子的撒娇，她只是揉了揉她软和的发顶，心想着很吓人吗？
哪里吓人了，她六岁的时候瞧过更吓人也没哭成这样。
六岁之后的梁惊春，瞧什么都是昏暗幽仄一大片。
万物复生欣欣向荣也好，白雪茫茫万物寂寥也罢，在梁惊春眼里都是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区别。
六岁的梁惊春受困孽缘血债，被套进麻袋，她见过乱坟岗的死人，拜过天地，进过棺材。
六岁的梁惊春被活埋过，六岁的梁惊春从此毫无畏惧。
梁惊春踩出一路血印的事，在第二天传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好在有吴大娘子在，这消息才只传遍侯府，没传到外面去。
梁晗和墨兰在那天晚上就知道了，真正吵起来却是在第二天。
那天晚上梁晗是看见白瓷上的血就知道梁惊春那个逆女伤了脚，他本以为伤了脚她走不远。
谁知道，他只是吩咐下人进来收拾残局的这么一会功夫，梁惊春就己经撇下一大堆丫鬟婆子自己一个人走了，梁晗追出去的时候连个背影都没看见。
墨兰是跑得快的小丫鬟来告诉她，她才知道惊春受了伤。
墨兰连忙让人去找大夫让大夫去长生院里候着，另一边又吩咐丫鬟婆子们去拿药，急匆匆的就往女儿院子里赶。
梁惊春院子的那条路一贯不点灯，一路上黑漆漆的，就算侍女打着灯也没多亮，更何况墨兰还走得急步履匆忙，一路走来差点摔了两次。
等终于到了院里，昏黄灯光下，墨兰瞧见了梁晗。
梁晗跟她一样，身后跟着都是捧着药的下人。
此刻相顾无言应该就是这对夫妻的真实写照。
墨兰瞧了梁晗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女儿紧闭的门前，她没心思和梁晗吵，至少在确认梁惊春安危之前。
而梁晗纵使在如何不想承认，但确实从盛墨兰一出现开始他的注意力就被全部吸走。
梁晗瞧着匆匆披衣而来的盛墨兰，不由自主的想着她又瘦了，想来是因为惊春的婚事，可还是很漂亮。
“我让你们照顾小姐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盛墨兰一到，梁晗也好，梁晗带来的人也好都只能退居一旁。
梁晗就这么冷眼瞧着盛墨兰在哄不开梁惊春紧闭的房门之后，眼神里流露出的焦急神色。
梁晗冷笑一声，盛墨兰你看，你当初骗我一点也不用心。
梁晗不由的想起当年他战场上受了伤，那时盛墨兰的眼泪里有几分是像如今心疼那逆女一样，真的心疼他。
梁晗冷眼瞧着盛墨兰心焦如焚的样子，心里总想着当年和如今盛墨兰流的眼泪。
梁晗实在见不得墨兰那副哭丧的样子，吩咐下人叫他们把梁惊春的门撞开，自己扯着盛墨兰走了，他还没死呢。
“梁惊春！
老子今儿把话给你放着这儿。
你生也好死也罢，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威胁不到谁。
你要是活着，我梁晗无非给你备好嫁妆打发你，至于你要嫁什么阿猫阿狗都跟我没关系，将来我梁晗死了坟上不要你来拔草，灵堂你也不用来哭灵。
你死了，我无非找人给你连夜打棺材，今日死明日埋！
我保准你心心念念的张竹溪绝对连你坟包在哪都不知道，我还会顺了你的愿，绝对不会让你娘来你梁三小姐坟上哭扰了你的清静。”
“梁晗你松手，你疯了吗，你在胡说些什么！
春儿还伤着，那是你孩子！”
“孩子，我宁愿我没生过她，你自己看看她现在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样子，梁晗你睁眼看看你女儿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是夜夜惊梦，不得好眠的样子！
是寻死了八年……”又来了，这么多年了他每次想下定主意管教梁惊春，墨兰就要跟他闹。
他想管梁惊春的乖戾性子，墨兰就哭，扯着当年那些破事说是他们对不起老三，可是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
“梁晗我惯她?我不该惯她吗？
我告诉你梁晗，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她梁惊春能好好的活着能像个正常一样活着，别说一个张竹溪，十个百个我都给她找来……”梁晗看着面前声泪俱下的墨兰，在看向梁惊春紧闭的房门，院里跪的一地丫鬟婆子，何以至此。
梁晗摇了摇头，捏捏皱起的眉心，心下一横，拉着墨兰就首接走了。
“把小姐的门给我撞开，该请大夫的让大夫去看，只要没死就别来扰你家大奶奶。”
“梁晗！
你放手，你放开”墨兰听着梁晗的话，心下一冷，他要对春儿做什么！
墨兰整个人挣扎得更厉害。
梁晗暗骂了一声，首接把人打横抱走了。
外头闹的热闹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但是闹成什么样都跟梁惊春没有关系。
她什么都没听见，她什么也不知道。
梁惊春回来后草草的处理了伤口，打开衣橱钻进去就昏沉的丧失了所有意识。
等到一切意识再度回笼的时候，己经是三日后了。
这三日府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梁惊春一点没有了解的欲望，她唯一想了解的只是她和张竹溪的婚事，很快她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她大姐和三妹来了，来看她，来劝她，来骂她，也是来告诉她父亲允了她的婚事。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梁惊春的其他姐妹，除了她大姐姐是养在墨兰身边，其他的都是放在她祖母吴大娘子膝下教养大的。
她祖母吴大娘子自己就是世家女子的典范，自然养出的几个妹妹也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世家高门贵女模样，梁惊春大姐梁荣玉虽然养在她娘身边，心性上有些岔子，但言行举止上还算是“规矩”。
梁惊春闹这一场，不论是自己择婿顶撞长辈也好，还是要嫁的是一无所有的穷大夫也好，从哪儿哪儿不是作死。
所以梁惊春三妹找上门，是因为梁惊春任性妄为，败坏了永昌伯爵侯府名声。
不止气病了祖母，还连累了几个小的一起遭人口舌。
出嫁的梁荣玉特意回来一趟，骂她是骂她选了那样的人做夫婿，让她在夫家遭了不少口舌。
“这么多年了梁三你还没闹够是不是！”
“三姐姐，你闹这一场可满意了，祖母至今卧床不起，永昌侯府外风言风语不休。”
“梁惊春！
还要闹成什么样子你才满意，你非得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是不是！”
她们念叨的起劲，梁惊春听得头疼，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