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前灯切开雨幕，照出前方"临江苑"三个剥落的红字，老式居民楼在雷光中显出狰狞轮廓。

"这鬼天气。

"他低头确认订单，4栋2单元701，备注栏写着鲜红的四个字：尽快送达。

接单时他就觉得奇怪，凌晨两点订海鲜粥，收件人叫"往生者"，现在看着黑洞洞的楼道，后颈莫名发凉。

单元门吱呀作响，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逐层亮起，在五楼突然全部熄灭。

周伟握紧手机，白光里飘着细小的尘埃，突然照出楼梯转角处蹲着个黑影。

那是个穿藏青寿衣的老太婆，正在烧纸钱，铜盆里跃动的火苗居然是诡异的青绿色。

"阿婆，这么晚..."话没说完他就僵住了，纸灰飘到眼前，分明是剪成铜钱状的黄表纸。

老太婆缓缓抬头，褶皱堆叠的脸上没有瞳孔，只剩两个渗着血的黑窟窿。

周伟惨叫一声往楼上狂奔，身后传来纸钱燃烧的噼啪声，混着沙哑的呓语："收钱上路..."七楼铁门虚掩着，他哆嗦着敲门，门缝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甲缝里满是黑泥。

"您的粥..."话音未落，那只手抓住他手腕往门里拖。

周伟挣扎间瞥见玄关镜子，映出的根本不是自己——浑身湿透的外卖员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眼窝里插着两枚生锈的铜钱。

电动车倒在雨地里，后备箱弹开，几个餐盒滚出来。

监控显示周伟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狂奔五趟，最后瘫坐在七楼台阶抽搐。

警方破门而入时，701住户是三年前上吊身亡的独居老人，餐桌上摆着发霉的粥碗，碗底沉着几枚泡胀的铜钱。

解剖室冷光灯下，周伟的尸体像一具被抽干水分的木乃伊。

林小夏举着镊子的手不住颤抖，那些深嵌在死者眼窝里的铜钱，边缘居然生出细密的绿色锈斑，仿佛已经在潮湿环境中埋藏了数百年。

"死亡时间不超过八小时，但***程度堪比两周。

"主任医师摘下口罩，"更奇怪的是他胃里的海鲜粥..."话音未落，解剖台突然剧烈震动，周伟青灰色的手指划过不锈钢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小夏后退时撞翻了器械盘，一枚铜钱叮叮当当滚到脚边。

她弯腰去捡的瞬间，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幽幽叹气，冰凉的发丝拂过脖颈。

再抬头时，解剖台已经恢复平静，只是尸体嘴角不知何时翘成了月牙状的诡异笑容。

暴雨倾盆的午夜，林小夏攥着那枚铜钱冲进便利店。

收银台后的姑娘正对着小圆镜补口红，镜面忽然泛起水波纹，映出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

血水顺着镜框汩汩流淌，女鬼抬起腐烂的手掌，在镜面上写下"1314"。

"小姐？小姐！"店员摇晃着突然呆滞的林小夏，"您要的热可可。

"递过来的纸杯上，鲜红的订单号正是1314。

李建国猛打方向盘，出租车在跨江隧道里划出刺耳的弧线。

后视镜里那个穿红旗袍的女人已经跟了他三公里，无论怎么加速都甩不掉。

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里混进了唢呐声，隧道瓷砖缝隙开始渗出猩红的液体。

"师傅，去往生客栈。

"女乘客不知何时换上了绣金凤的嫁衣，盖头下传来湿漉漉的声音，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李建国瞥见计价器显示13:14，车载广播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哀乐。

隧道出口近在咫尺，女人冰凉的手忽然扼住他喉咙："吉时到了。

"李建国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后视镜里自己穿着清代新郎官服饰，胸前的大红花正在滴血。

第二天早高峰，交警发现出租车撞毁在隧道尽头的明代镇水碑前，驾驶座洒满褪色的纸钱。

铜钱在酒精灯上灼烧时发出的不是焦糊味，而是浓烈的沉香气。

林小夏看着实验报告上"唐代天宝年间"的碳十四检测结果，玻璃皿里的铜钱突然立起来急速旋转，在桌面刻出个歪扭的"當"字。

子时三刻的顺民当铺亮着猩红灯笼，卷帘门在身后自动落下。

柜台后戴着圆墨镜的掌柜正在拨弄鎏金算盘，当林小夏掏出青铜铃铛的瞬间，所有算盘珠都变成了焦黑的人指骨。

"活当死当？"掌柜的墨镜滑下半寸，露出没有眼白的瞳孔。

他推过来的当票泛着尸斑般的黄褐色，印泥指纹分明是周伟解剖报告上的编号。

铃铛突然疯狂震颤，货架上的民国座钟同时敲响十三下。

林小夏瞥见当票背面浮现自己穿嫁衣的画像，脖颈处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掌柜干枯的手指划过她手腕新浮现的铜钱印记："头七回魂夜，这单生意才算成。

"跨江大桥护栏上系着的黄符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打捞队从第三桥墩下拖出辆网约车。

驾驶座上的陈师傅双手紧握方向盘，安全带深深勒进浮肿的脖颈，车载导航还在循环播放："前方到达往生客栈，请在合适位置掉头。

"林小夏躲在警戒线外拍摄，手机镜头突然蒙上水雾。

透过泛红的画面，看见陈师傅副驾上蜷缩着穿藏青寿衣的老太婆——正是周伟死前在楼道烧纸的那个无瞳鬼魂。

老太婆转头对着镜头咧嘴笑，嘴里涌出混着水草的泥浆。

第二天清晨，江心忽然漂来十二具浮尸，全都保持着驾驶姿势。

打捞队长老吴抽着烟的手直抖："这些是近三年江底没找到的网约车司机，怪就怪在他们口袋里都塞着...塞着给往生者的外卖小票。

"便利店镜面浮现的血手印开始移动。

林小夏跟着指引来到废弃地铁站，铜钱遮住左眼的刹那，隧道深处亮起两排红灯笼。

青砖墙变成雕花木廊，检票口挂着"往生客栈"的匾额，穿寿衣的店小二端着漆盘穿梭，盘子里盛着还在跳动的活人心脏。

"姑娘是来还债还是讨债？"掌柜从算盘上摘下一枚指骨扔进茶碗，滚水里浮现周伟在解剖台挣扎的画面，"每个铜钱印记代表一桩阴债，等九枚攒齐..."他突然噤声，客栈所有门窗同时闭合，红衣新娘的盖头从二楼雅间飘落，正好罩住林小夏的头顶。

太平间冷柜发出有规律的叩击声，林小夏掀开13号柜的瞬间，三年前的新闻："江城花园火灾致一家五口遇难..."躺在冰柜里的焦尸突然抓住她手腕，溃烂的嘴唇一张一合："您有新的饿了么订单。

"烧伤科病房弥漫着腐肉气息，7床患者手机屏突然亮起。

林小夏看着订单详情浑身发冷——下单时间是今天凌晨，收货地址写着"江城花园7栋302"，而订餐人姓名赫然是病床上昏迷三年的陈宇阳。

"这是他家的老地址。

"护士指着窗外废墟，"火灾后那里只剩地基了。

"语音提示在此刻响起："骑手已到达，请开门取餐。

"走廊尽头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浑身焦黑的快递员拖着消防水带走来，头盔缝隙里不断滴落混合着灰烬的血水。

林小夏跟着焦尸快递员冲进火场废墟，青铜铃铛在灼热空气中发出裂帛之音。

烧融的防盗门后站着个完整无损的少年，正在给生日蛋糕插蜡烛——正是三年前的陈宇阳。

"帮帮我。

"少年递出烧焦的手机，屏幕显示外卖软件正在自动下单。

每个订单都指向当年的邻居，而收货人全是葬身火海的死者名字。

林小夏突然明白，这场死亡循环始于陈宇阳偷改燃气阀的恶作剧。

焦尸快递员突然暴起，燃烧的指骨刺穿少年胸膛。

火焰从地板裂隙喷涌而出，林小夏在最后一秒抓住少年衣角，两人跌进冒着寒气的镜中世界。

她腕间的铜钱印记又添一道，而陈宇阳的烧伤病房监控显示，昏迷三年的患者正对着摄像头比出胜利手势。

隧道养护工老张拧紧最后一颗镇魂钉时，听见岩层深处传来指甲刮擦声。

明代石碑上的江崖海水纹正在融化，青石表面渗出带着鱼腥味的血珠。

手电筒光束扫过壁画，本该是龙女镇水的图案，此刻变成红衣新娘被腰斩的惨状。

林小夏用铜钱拓印下碑文，手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