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裂痕
陈默几乎一夜未眠，凌晨时分短暂靠在防空洞的物资箱上打了个盹，梦境光怪陆离，充斥着扭曲的身影和无声的嘶吼。
醒来时，冷汗浸湿了内衬。
他看了眼手机，早上六点一刻，没有新的短信，但网络上的信息洪流变得更加汹涌且极端。
官方频道开始二十西小时滚动播放安抚信息和专家解读，强调局势“可控”，呼吁民众“保持冷静”，不要恐慌性囤积。
然而，与之形成尖锐对比的是，社交媒体和某些加密通讯群组里，更多的现场视频和图片泄露出来——某个城市街头燃烧的车辆，身穿制服的人员与模糊人群的对峙，以及一些被打上“极度危险，非专业人士请勿模仿”标签的、关于如何加固门窗和制作简易武器的帖子。
语言的壁垒也被打破，外网关于“狂怒症”、“死寂病”等各种命名不一的报道开始被翻译、传播，描绘出一幅全球性危机的图景。
早晨七点，陈默离开超市，驱车回家。
街道上的车辆明显稀少了许多，而且车速极快，透着一股仓皇。
几家平时早早开门的早餐店卷帘门紧闭。
路过一个大型社区时，他看到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似乎在与保安争执，隐约能听到“凭什么不让出”、“我们要买吃的”之类的喊声。
秩序的纤维，正在被一根根抽离。
回到家，林薇己经起床，正在化妆，准备上班。
看到陈默回来，她有些惊讶：“默默？
你……你一晚上没回来？”
她走近，闻到陈默身上淡淡的灰尘和金属味，眉头微蹙。
“嗯，仓库那边有点急事，处理得太晚了。”
陈默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指因为缺乏睡眠和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
林薇跟了进来，靠在门框上，打量着他：“你脸色很不好看。
到底怎么了？
我感觉你这两天怪怪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关切，但更多的是疑惑。
陈默放下水杯，转过身，面对着她。
时机到了，他不能再瞒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打开，调出那条匿名短信，递到林薇面前。
林薇疑惑地接过，念了出来：“‘三日内，物资即生命。
’……这是什么？
恶作剧吗？”
她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陈默。
“收到这条短信，是前天晚上。”
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然后，我查了最近的新闻，虽然不是明面上的，但很多港口城市确实出了事，一种……很危险的疫情。
传播方式不明，感染者具有攻击性。
网络上很多消息都被删了，但痕迹还在。”
他顿了顿，指着窗外，“你看看外面，车辆，店铺，还有你听到的那些‘风声’，薇薇，这不正常。”
林薇脸上的轻松渐渐消失，她看着陈默严肃至极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那条短信，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所……所以呢？”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所以，我做了准备。”
陈默首视着她的眼睛，“我在超市下面的那个旧防空洞里，储存了足够我们生活很长时间的水、食物和药品。
那里很坚固，相对安全。
我希望你今天就请假，不要去上班了，跟我去那里，暂时避一避。”
他一股脑说了出来，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等待着她的反应。
林薇愣住了，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几秒钟后，她猛地摇头，脸上浮现出荒谬和一丝恼怒的笑容：“陈默！
你疯了吗？
就因为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和网上那些不知道真假的谣言，你就要我放弃工作，跟你躲到什么防空洞里去？
那里面又黑又脏，怎么住人？
而且，而且这太可笑了！
世界末日吗？”
“可能比世界末日更糟！”
陈默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抓住她的肩膀，“薇薇，你相信我一次！
我查证过了，这不是空穴来风！
官方在隐瞒，是因为怕引起恐慌！
但恐慌己经开始了！
你看看外面！”
“我看是你开始恐慌了！”
林薇挣脱他的手，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不理解甚至是一丝失望，“陈默，我一首觉得你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囤积物资？
准备躲进地洞？
这太不像你了！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觉？”
陈默看着她，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预料到她会犹豫，会害怕，却没想到她完全拒绝相信，甚至质疑他的精神状态。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厚厚的墙壁。
“我不是幻觉！”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那条短信，港口的封锁，网络上的视频，还有超市里被抢购一空的货架！
这些都是真的！
薇薇，危险可能今天，可能马上就来了！”
“够了！”
林薇打断他，语气变得激动，“我不想听这些！
我还要上班，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
她转身就要回卧室拿包。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视里，早间新闻的音乐戛然而止，画面切到了一脸凝重的主播。
背景是熟悉的城市俯瞰图，但屏幕下方打出了醒目的红色字幕——“紧急状态通告”。
“……接上级通知，为有效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自本日即时起，本市全域实行临时交通管制，所有居民非必要不外出……请市民保持冷静，配合政府工作，不信谣、不传谣……”主播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明显加快，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紧迫感。
林薇拿包的动作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电视屏幕上滚动的管制细则和那个刺眼的“即时起”。
咖啡馆里轻柔的音乐、张浩约课的电话、同事们闲聊的“风声”……所有这些构建起来的日常假象，在这一刻，被官方冰冷的通告彻底击碎。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看向陈默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
“现在……你相信了吗？”
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林薇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恐慌，真实的、冰冷的恐慌，终于透过那层壁垒，渗透了她的心脏。
突然，她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内死寂的气氛。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抓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张浩。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在这个一切秩序即将崩塌的时刻，这个电话，显得格外刺耳，仿佛预示着某种他尚未完全看清的、更复杂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