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师父,讲理真能当饭吃?
村口,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将一个洗得发白的粗布包裹递了过来。
包裹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个装着几百块零钱的信封。
林默,十八岁,身材清瘦,穿着一身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灰布衣裤,眼神清澈得像山间寒潭。
他接过包裹,有些茫然地看着老人:“师父,村里不好吗?
我们这里,凡事都讲道理。”
老人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关门弟子:“村里是好,可村里只有一百多口人。”
山下的世界,有几十亿人。”
“纸上谈兵终觉浅,你在村里学的‘心眼’,己经无人能敌。
可人心,比道理复杂得多。”
“去吧,用你的‘心眼’,去看看山下的道理。”
“记住,只凭‘道理’和‘心眼’,在城里活下去。
什么时候你觉得,‘讲理’真的能当饭吃,你的修行才算圆满。”
林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是个孤儿,自幼被遗弃在村口,由村里人共同抚养长大。
这个名为“避世村”的地方,住着一群看透世事的隐退精英。
有退休的大法官,有顶级的心理学家,还有国手棋师。
他们在这里,构建了一个绝对“讲理”和“守则”的乌托邦。
林默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种名为“格物致知”的极限心智训练。
他的师父们会扮演各种人格,与他进行日复一日的推演博弈。
这让他拥有了一种近乎恐怖的洞察力——“心眼”。
这不是超能力,而是通过对微表情、语气、身体语言、逻辑谬误的瞬时分析,快速构建对方心理模型,精准预测其动机和软肋的能力。
林默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踏上了通往山下城市的长途大巴。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香水的味道,让他微微皱眉。
喧嚣的人声,手机外放的短视频噪音,都和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宁静村庄截然不同。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绿色,心里反复念叨着师父的话。
讲理,真的能当饭吃吗?
“哎!
你干什么!
这是我的座!”
一声怒吼打断了林默的思索。
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汉子,正怒视着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大妈。
大妈一***坐在壮汉的座位上,怀里抱着个小包,脸上满是蛮横。
“你的座?
票上写你名了?
谁先坐就是谁的!”
大妈嗓门更高,一副理首气壮的样子。
壮汉气得脸都红了,举着手里的车票:“你看清楚!
17号!
白纸黑字!
我他妈就上了个厕所回来,你凭什么占我座!”
大妈眼睛一翻,开始撒泼:“哎呦喂!
打人啦!
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啦!
还有没有王法了!”
车厢里顿时一片嘈杂。
“大兄弟,算了吧,跟个老人家计较啥。”
“阿姨,您看人家有票,要不您换个位置?”
“都少说两句,和气生财。”
司机也探出头来喊:“别吵了别吵了!
马上发车了!
自己协调一下!”
壮汉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但看着大妈那副“你敢碰我一下我就躺下”的架势,终究是没敢动手。
他像一头困兽,憋屈地站在过道里。
整个车厢,几十个人,面对这最简单的是非对错,却束手无策。
林默静静地看着。
他的“心眼”在这一刻悄然开启。
目标:占座大妈。
情绪:外在嚣张,内在色厉内荏。
细节分析:1、她反复调整坐姿,眼神躲闪,不敢与壮汉正面对视超过三秒。
这表明她心虚。
2、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一部旧款智能手机,屏保是她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合影。
照片里她笑得很慈祥。
这说明她很在意这个男子。
3、她的衣着虽然普通,但很干净,手腕上的银镯子擦得锃亮。
她是个爱面子的人。
心理模型构建:她知道自己不占理,但骑虎难下。
当众认错对她来说是极大的羞辱。
她的撒泼,是一种自我保护。
突破口,在于那个她很在意的年轻男子和她的“面子”。
林默的脑中,瞬间构建出了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
他站起身,慢慢地走向了风暴中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穿着土气、看起来像个学生的年轻人身上。
壮汉以为他是来劝自己的,不耐烦地吼道:“小子,别他妈劝我!
今天这事没完!”
林默没有理他,而是走到了大妈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腼腆和尊敬,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他没有提让座的事,反而指了指大妈的手机屏保。
“阿姨,这是您儿子吧?
真帅,看起来很有出息。”
这句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准备好一百句脏话回怼的大妈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脸上的蛮横瞬间融化了一丝,换上了一抹掩不住的得意:“那当然,我儿子,985毕业,现在在市里当经理呢!”
林默点了点头,语气充满了真诚:“是吗?
那太厉害了。
我就是从村里出来,准备去哈城读书的。
阿姨,您儿子这么优秀,您肯定也特别通情达理,是他最好的榜样吧?”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大妈的软肋。
“通情达理”、“榜样”这几个字,让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刚刚那副撒泼的样子,和这几个词简首是天差地别。
林默继续说道,声音依然不大:“我刚才听这位大哥说,他马上要见的客户就在下一站下车,这笔生意对他很重要。
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壮汉,又转回大妈,最后轻声说:“阿姨,您是长辈,您看这事……”他没有要求,没有指责,只是把一个“通情达理的长辈”的高帽子给她戴上,然后把选择权交还给她。
周围的乘客瞬间明白了林默的意图,议论的风向悄然改变。
“是啊,人家儿子那么优秀,当妈的肯定不是不讲理的人。”
“对啊,估计就是个误会。”
大妈被架在了“榜样”和“面子”的火上烤。
如果她再坚持不让,就等于当众承认自己“不通情达理”,给自己优秀的儿子丢脸。
她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终于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嘴里嘟囔着:“行了行了,看你这小伙子会说话,不跟你计较了。
真是的,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
她麻利地拿起包,走到后面的一个空位坐下了。
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就这么兵不血刃地化解了。
车厢里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叹。
壮汉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默,半天才挤出一句:“***……兄弟,牛逼!”
他冲林默竖了个大拇指,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默只是淡淡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向窗外。
他的心跳有些快,手心也微微出汗。
“心眼”极度消耗心神,刚才短短几分钟的分析和对话,让他感觉比在村里跟师父下十盘棋还累。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城市轮廓,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修行”,有了一丝模糊的信心。
也许,师父是对的。
在这个复杂的山下世界,“讲理”,或许真的可以是一门手艺。
一门……能吃饭的手艺。
他闭上眼睛,开始盘算着到了哈城之后的第一步。
首先,他得找个地方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