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家嫡女,却活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嫁给永昌侯世子的第三年,
他带着外室和私生子登堂入室。那女子倚在他怀中,软语哀求:姐姐会容不下我们母子吗?
他冷笑:她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也配?我低头轻笑,亲手为他们布菜盛汤。当晚,
世子暴毙,外室毁容,私生子高烧不退。满京城都在传我沈明珠是毒妇。
他临死前瞪大双眼:你……你竟敢……我拭去他唇边黑血,柔声细语:夫君忘了,
我沈家祖上是御医院的院判。用毒,可是祖传的手艺。---月色如钩,
冷冷地悬在永昌侯府的重檐飞角之上,将一片清辉洒在庭院中跪着的那个单薄身影上。
已是初秋,夜风带着浸骨的凉意,穿透沈明珠身上那件半旧的湖绸褶子裙。
她跪在祠堂外的青石板上,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株风雪中不肯折腰的寒梅。
祠堂里灯火通明,供奉着侯府列祖列宗的牌位,森严,肃穆,而她,
这个三年前风风光光嫁入侯府的世子正妻,此刻却因“善妒”、“无子”的罪名,
被罚跪在此,已近两个时辰。膝盖从刺痛转为麻木,心口那点微末的暖意,
也早被这三年的冷待磋磨得差不多了。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白日里婆母,
永昌侯夫人那毫不掩饰厌恶的斥责:“沈氏,你入门三载,一无所出,已是犯下七出之条!
如今竟还敢阻拦世子纳妾,为我侯府开枝散叶?你这等妒妇,怎配为我侯府宗妇!
”她当时只是低头,沉默。辩解?从何辩起?成婚三年,
世子陆珩踏入她房中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例行公事般,带着毫不掩饰的敷衍与冷意。
子嗣?她一个人,如何生得出?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
带着一种她早已刻入骨髓的冷漠。陆珩停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只望着祠堂内的香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母亲的话,
你听到了。跪满三个时辰,便回去歇着吧。明日,府里会进新人,你打理一下,
莫要失了体面。”沈明珠依旧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青灰色的阴影,
遮住了眸底最后一点微光。她轻轻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开口,
声音因长久的沉默和夜露的浸润带着一丝沙哑:“世子,一定要如此吗?”陆珩终于侧过头,
月光照亮他半边脸,俊美依旧,却像是冰雕成的,没有半分暖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沈明珠,你占着世子正妻的位置三年,给了你三年时间,
你生不出儿子,难道还要我永昌侯府世子一脉,断送在你手里?”他俯下身,靠得近了些,
声音压得极低,字句却如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心口:“还是你以为,你那个早已落魄,
空有个伯爵名头的娘家,还能给你撑腰不成?”说完,他直起身,再无留恋,转身离去,
锦袍的衣角拂过冰冷的地面,带起一阵微寒的风。沈明珠挺直的背脊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落魄?空有名头?是啊,
她父亲靖安伯府确实大不如前,
否则当初又怎会将她嫁入这看似花团锦簇、内里却早已被蛀空的永昌侯府,
指望借着姻亲关系,让家族喘一口气?而这,也成了陆珩和侯府上下,肆意轻贱她的底气。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陆珩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眸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沉,冷寂。翌日,永昌侯府果然热闹起来。不是纳妾的简单仪式,
而是世子陆珩,亲自领着一名女子和一个约莫两岁的男童,堂而皇之地从正门入了府,
径直带到了老夫人和侯爷夫人面前。消息传到沈明珠居住的僻静院落“汀兰苑”时,
她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由着贴身丫鬟青黛为她梳头。青黛的手抖得厉害,
梳齿差点勾断了头发。“小姐……”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那外室柳氏,连个良妾都不是,听说原是扬州那边的瘦马,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缠上了世子,
如今竟敢带着野种登堂入室!世子还、还要直接记在您的名下,充作嫡子!
”沈明珠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的容颜,伸手轻轻抚了抚眼角并不存在的细纹,
语气平静无波:“梳个寻常的圆髻便是,不必太费事。”“小姐!”青黛又急又痛,
“您就不生气吗?”生气?或许有过吧。在刚嫁过来,
发现夫君冷漠如冰时;在一次次被婆母刁难,夫君冷眼旁观时;在年复一年,
因无子而承受各方压力时……但那点生气,早已被漫长的失望和冰寒磨成了灰烬。她起身,
换上了一件还算体面的绛紫色缠枝莲纹缎面对襟褙子,颜色老气沉黯,却正合她此刻的心境。
“走吧,总要去见见的。”厅堂之上,一派和乐融融。永昌侯夫人拉着那柳氏的手,
笑得见牙不见眼,
目光时不时慈爱地飘向那个穿着红色锦缎小袄、在丫鬟怀里有些怯生生的男童。
陆珩坐在一旁,端着茶,神情是罕见的温和。沈明珠走进来时,
所有的笑声和话语都顿了一下。柳氏下意识地往陆珩身边靠了靠,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怯生生地抬起,看向沈明珠。她生得极好,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
一身娇怯怯的风流姿态,确实是陆珩会喜欢的类型。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男童,
仿佛沈明珠是什么洪水猛兽。“姐姐……”柳氏的声音软糯,带着江南水乡的黏稠韵味,
她盈盈下拜,“妾身柳氏,给姐姐请安。”她抬眸,眼中迅速凝聚起水光,楚楚可怜,
“姐姐,婢妾身份卑微,本不敢奢望什么,只求姐姐能给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容我们在府中有个立足之地,能时常见到世子爷,便心满意足了……”说着,
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那男童似乎被母亲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嘴里含糊地喊着“爹”。陆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
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看向沈明珠,眼神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与警告:“沈氏,
你看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还没如何,便吓哭了孩子!我告诉你,从今日起,
婉儿和安儿便是我侯府的人,是记在你名下的嫡子!你若是敢怠慢他们半分,或是心存歹念,
我定不饶你!”他冷哼一声,语气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你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也配容不下他们?”话音落下,厅堂内寂静无声。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但那些投注在沈明珠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嘲讽,或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永昌侯夫人也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训斥:“沈氏,你身为正室,当有容人之量。珩儿说得对,
你多年无所出,如今柳氏为侯府诞下子嗣,功不可没。你不好生安抚,
难道还要学那等妒妇行径,惹人笑话吗?”沈明珠站在原地,承受着所有的目光和指责。
她微微垂着头,没有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片刻的死寂之后,她忽然动了。她缓步上前,
走到柳氏和那孩子面前,非但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怒斥或悲愤,反而微微弯下了腰,伸出手,
轻轻拍了拍那男童的背,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陆珩和永昌侯夫人,
嘴角竟慢慢勾起了一抹极淡、极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怨愤,
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毛。她轻声开口,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花厅:“夫君和母亲说的是。是妾身一时失态了。”她转向柳氏,
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妹妹快别哭了,孩子也莫哭。既入了侯府,便是一家人。
”她顿了顿,在陆珩有些错愕和永昌侯夫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继续柔声道:“妹妹一路辛苦,孩子想必也饿了。妾身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一桌酒菜,
一则,为妹妹和……安儿接风洗尘,二则,也算全了我们姐妹初次相见的情分。
”她微微福了一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还请夫君、母亲准允。”陆珩眉头紧锁,
盯着沈明珠,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他冷落了三年的妻子。他预料过她的哭闹,她的沉默,
甚至她的反抗,却独独没有预料到眼前这近乎顺从的平静。他心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不安,
但很快被柳氏的抽泣和儿子的哭闹打断,再看沈明珠那低眉顺眼的模样,
只当她是终于认清了现实,不敢违逆。“哼,你既如此识大体,那便去办吧。”他挥挥手,
语气不耐。永昌侯夫人也松了口气,脸色稍霁:“嗯,如此甚好。沈氏,你去安排吧,
务必要妥当。”“是,妾身省得。”沈明珠再次福身,然后转身,步履平稳地退出了花厅。
自始至终,她的背脊都挺得笔直,没有再看那“一家三口”一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柳氏依偎进陆珩怀里,小声啜泣:“珩郎,姐姐她……她真的不会容不下我们吗?
”陆珩搂着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语气笃定:“放心,她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
”晚膳设在侯府花园旁的暖阁里。时值秋日,阁内却暖意融融,烛火通明。
一张紫檀木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香气扑鼻。沈明珠早早到了,
亲自指挥着丫鬟布菜、斟酒。她换了一身稍显鲜亮的藕荷色衣裙,发间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
脸上甚至还薄施了一层脂粉,遮掩了些许憔悴,在烛光下,竟透出几分久违的温婉。
陆珩携着柳氏和孩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柳氏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紧紧挨着陆珩,而那孩子陆安,到了新环境,好奇地东张西望,被奶娘抱在怀里。“夫君,
妹妹,来了。”沈明珠迎上前,笑容得体,她亲自为陆珩拉开主位的椅子,
又招呼柳氏在她下首坐下,“妹妹快坐,也不知这些菜色合不合你和安儿的口味。
”她甚至亲手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火腿鲜笋汤,放到柳氏面前,语气关切:“秋夜寒凉,
妹妹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接着,又盛了一碗同样的汤,轻轻放在陆珩面前,
动作自然流畅,“夫君也多用些。”陆珩看着她忙碌而温顺的身影,
心头那点疑虑彻底消散了。看来,她是真的认命了。他满意地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汤,
吹了吹,送入口中。味道鲜美,火候恰到好处。柳氏见陆珩用了,也小心翼翼地端起碗,
小口喝了起来。沈明珠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自己却并未动筷,
只偶尔用指尖轻轻抚过面前那只空着的白瓷酒杯。酒过三巡,菜尝五味。
暖阁内的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陆珩多喝了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正揽着柳氏,
低声说着什么,逗得柳氏掩嘴轻笑。就在这时,沈明珠忽然拿起桌上的酒壶,
为自己斟了浅浅一杯酒。她端起酒杯,站起身,走到陆珩和柳氏面前。烛光下,
她的面容平静,眼神却幽深得如同古井,看不到底。“夫君,妹妹。”她开口,
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陆珩和柳氏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看向她。
“这一杯,”沈明珠的目光缓缓扫过陆珩,又落在柳氏那张娇媚的脸上,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