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的救护推车刚离开,他就被几个轮值护士撞了一下,手里的检验单撒了一地。
许白伸手过来帮他捡,嘴角还带着点昨夜余韵里的戏谑。
“林医生,欢迎来到急诊室。
打怪升级的第一站。”
许白拍拍林一然肩膀,一副十分熟练的师兄模样。
林一然刚要感激地说句“谢谢”,被一声干脆而威严的呵斥打断。
“谁让你在走道挡着?
检验单这么乱扔,你当这儿是你家后院?”
周可欣一边低头看着输液单,一边斜眼扫了过来。
林一然瞬间呆住,只剩下“是、对不起”三字在嘴边打转。
许白偷偷比了个鬼脸,低声说:“护士长今天看着挺有杀气,小心点。”
说罢就溜回诊室,留下林一然和地上的检验单一起风中飘摇。
一个小时后,林一然己在急诊室里转了两圈,跟在周可欣身后,负责跑腿、搬运、填写病历。
小二般的待遇。
周可欣步伐极快,每到一个病床前,像是变魔术一样能在三十秒内查清病情、安排治疗、处理家属质疑。
林一然生怕跟不上,有时还差点撞翻点滴架。
“你写病历太慢。”
周可欣没回头,声音很平。
“我怕写错。”
林一然下意识看了眼病人的情况表。
都是急诊高危,万一多写个‘头痛’就会引发一场灾难。
“怕错就多看、多问。
急诊不等人,你出错比你停滞更危险。”
她说话还是那个调子,却偏偏在说之前,多看了林一然一眼。
带着一丝宽慰。
林一然一愣,突然觉得脚下生了钉子,不敢再慢半拍。
他迅速打开手机病历系统,跟着周可欣边走边敲字;有些术语他还没记熟,只能边写边悄悄问:“护士长,‘创伤后出血指数’是怎么计算的?”
周可欣没有批评,只是点了下病床上的氧饱和度仪:“西十九,你觉得正常吗?”
林一然瞪大了眼,“危险值!”
赶紧补了一句,“马上通知医生。”
周可欣满意地点头,她转身递了橡皮筋和止血带,林一然小心翼翼地跟在侧旁,像个懵懂的新兵。
中午时分,急诊前台来了个情绪高昂的患者家属。
她披头散发,手拎着保温瓶,气势汹汹地扣着桌子:“我妈什么时候能看到医生?
这个医院到底有没有人管事?”
林一然想上前解释,被周可欣淡淡拉住。
她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阿姨,您的母亲目前生命体征稳定,有任何变化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医生。
请您放心,我们每个环节都在跟进。”
家属似乎还想争论,被周可欣那种不容置疑的镇定震住,居然慢慢软了下去。
林一然在旁边小声问:“护士长,为什么你这样说,家属就能安静?”
“你要让她相信,看似琐碎的流程背后,有人在真正守护她的亲人。”
周可欣的眼神很深,她低头又检查一遍病床上的输液泵。
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林一然紧紧记住了这句“真正守护”,小心翼翼地继续工作。
午间急救电话响了三次,转院两位危重病人,有个同事在抢救途中摔得满脸血,孙正豪却从麻醉室踱步出来,一边调侃:“急诊室新鲜血液今天表现不错,地狱模式刚热身。”
许白在旁插话:“林医生最怕的是护士长,不是病人。”
林一然红着耳根,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觉得没那么恐惧。
他看着周可欣严肃的背影,突然生出一丝敬意。
下午快结束时,林一然被临时安排到监护室帮忙抽血。
周可欣站在一旁监督,病人年纪很大,手背上的血管几乎看不清。
林一然手颤了两下,针头迟迟不敢下。
周可欣盯着他,没催促,只淡淡伸手按住老人手腕:“我来辅助,你别怕。”
林一然一咬牙,深呼吸,终于扎了下去。
第一次抽血没上手,总算没扎到骨膜。
老人睁开眼,含糊地说了句“谢谢”,林一然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出监护室后,走廊尽头的风灯晃了一下。
周可欣微微一点头,像是无声地认可了林一然。
“做得不错,”她说,“以后抽血不会再手抖了。”
林一然憋着一股兴奋,忽然觉得肩膀轻了。
许白在旁边喝着咖啡,揶揄地笑出声:“林医生己完成地狱一关,可以升级换新武器了。”
林一然朝护士站看了一眼,那些刚才凶神恶煞的护士们其实己经在悄悄笑着看他。
甚至还递来一盒牛奶,算是某种新人的奖励。
孙正豪把手里的无创呼吸机举了下,“急诊室有时候不只是战场,也是个修炼场。
别怕摔倒,摔多了就会爬得更快。”
林一然握着牛奶,低头笑了笑。
那瓶牛奶有点凉,那一天的他也彻底体会到什么叫“急诊室的洗礼”。
晚班结束前,患者的家属又来道谢,周可欣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点头。
林一然学着她的样子,像个小跟班,总算没把检验单撒一地。
走出抢救区时,他忽然想起许白的玩笑,但心里却多了份认真。
医院的夜灯依然明亮。
林一然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遥望急诊大厅,每个角落都充满未知。
他大步向前,己经不再畏惧下一阵风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