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裂痕
李念扶着墙根站稳时，指腹蹭过砖缝里渗出的银蓝光，那触感凉丝丝的，像摸到了一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那道月牙形的疤痕不知何时泛起点点荧光，和脚边聚成水洼的蓝光隐隐呼应，胸腔里的钝痛突然尖锐起来，像有根冰针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这是下午帮同事搬资料时被碎玻璃划伤的旧伤，此刻却像被什么东西唤醒，突突地跳着疼。
“唔……”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视线却被砖缝里蔓延的光纹勾住了——那些光丝细得像蛛网线，正顺着墙角往他脚边爬，所过之处，枯黄的杂草竟抽出了嫩芽，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抖着新绿。
这景象太过诡异，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惊得墙头上的野猫“喵”地窜进了巷子深处。
就在这时，那道白影从雾里飘了出来。
她的裙摆沾着细碎的光点，像是落了一地星星，发梢扫过肩头时，竟有萤火虫似的光屑簌簌往下掉。
李念盯着她浅灰色的眼睛，忽然觉得那颜色很像老家后山的深潭，明明看着浅，底下却藏着不见底的凉。
雨丝斜斜地织在傍晚的天空，李念拖着湿透的衬衫拐进巷口时，鞋跟碾过积水的声音里，混进了一丝异样的脆响。
不是踩碎落叶的闷响，更像是什么东西在骨头上裂开了细缝。
他猛地顿住脚，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刚才在路口为了抢在绿灯熄灭前冲过斑马线，他被一辆失控的摩托车带倒，手肘重重磕在路缘石上——但此刻疼的不是手肘，是胸腔深处，像有枚生锈的钉子正被人用钝器往里敲。
“砰。”
又是一声，这次更清晰。
不是幻听。
李念捂住胸口蹲下去，视线扫过巷壁斑驳的墙皮，忽然看见砖缝里渗出了银蓝色的光。
很淡，像被水稀释过的月光，顺着墙根蜿蜒，在他脚边聚成一汪浅浅的 水洼。
他下意识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那光，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
天旋地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雨停了，摩托车的轰鸣、远处的鸣笛、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被一种粘稠的寂静吞没。
他看见自己的手在变——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银色纹路，像树枝在雪地里拓印的痕迹，顺着手臂往上爬，爬过脖颈时，他闻到了松针被晒焦的味道。
“疼吗？”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像羽毛扫过耳廓。
李念挣扎着想抬头，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透明的茧里，茧外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头发很长，发梢沾着细碎的光点，像落了一地星星。
她的眼睛是浅灰色的，像蒙着雾的湖面。
李念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自己能看懂她瞳孔里的东西——不是倒影，是流动的符号，像水，像火，像风卷着沙粒在跳舞。
“祂说，该醒了。”
少女歪了歪头，指尖在他的茧上轻轻一点。
那点接触的地方瞬间炸开无数光纹，顺着茧的脉络蔓延，像点燃了一张巨大的网。
李念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不是皮肉，是更深层的、像呼吸一样存在的东西。
他听见骨骼摩擦的声音，听见血液里气泡破裂的声音，听见自己的魂魄在胸腔里震动，像敲一面蒙着布的鼓。
“记住，别让凡人看见。”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远，“下次月圆，我再来找你。”
光突然熄灭了。
李念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滩泥水。
雨还在下，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远处的路灯昏黄地亮着。
他撑着墙站起来，发现胸口不疼了，手肘的擦伤也消失了，连湿透的衬衫都变得干爽温热。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母亲发来的微信：“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李念盯着屏幕，指尖有些发颤。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里干干净净，没有银蓝色的纹路，没有流动的符号，只有一道浅浅的、以前割伤留下的疤痕。
是幻觉吗？
他低头看向刚才少女站过的地方，只有一滩积水，映着巷口的路灯，像一块碎掉的镜子。
可当他转身想走时，脚边的积水突然无风自动，旋转着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一片银色的羽毛，像雪一样，落在他的鞋尖上，然后瞬间消失了。
李念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快步走出巷子，混入街上的人群。
身边的人在聊天，在赶路，在看手机，没人注意到这个刚经历过一场诡异变故的年轻男人。
汽车驶过，扬起一阵尾气，麻辣烫的香味从路边的店里飘出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喧嚣而平凡。
可李念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松针的味道，他的耳朵里还能听见那种符号流动的声音，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微微晃动，不像别人的影子那样安分，像有生命似的，在地面上轻轻蜷缩了一下。
走到十字路口时，红灯亮了。
李念站在人群里等绿灯，目光落在对面的玻璃幕墙上。
幕墙映出他的影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普通的身高，普通的样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
可当他盯着自己影子的眼睛看时，那两个黑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像一颗被埋在土里的种子，在黑暗中，悄悄发了芽。
李念猛地移开视线，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母亲的消息还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汽车尾气的味道，真实得让人心安。
“回家。”
他对自己说，声音有些沙哑。
绿灯亮了，人群往前涌动。
李念随着人流往前走，脚步有些虚浮。
他不知道那个叫“祂”的存在是谁，不知道那个白裙少女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人生，裂开了一道缝。
缝里有光，有未知，还有一种让他莫名恐惧，又隐隐期待的东西。
（下一集预告：李念在加班时意外触发能力，咖啡杯在他眼前诡异地悬停在空中，而同事正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