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一张纸被风吹动,正滑向墙角的排水缝。
那是最后一份没捡起来的文件,边缘己经沾了灰。
他走回去,单膝跪地,伸手去拦。
左手腕压到了一本掉在地上的笔记本封面,是姜晚甜的。
就在接触的瞬间,腕表突然发烫。
那热度像是从表盘深处冒出来的,不灼人,却清晰。
他低头看表,玫瑰金的表面泛起一层微光,一行字浮现在刻度之间:“她此刻,心跳加快了”。
他动作僵住。
手指悬在半空,离地面只有几厘米。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故障。
这表用了十年,从未出现过文字提示。
他试着晃了下手腕,温度没有消退,字迹也没有消失。
反而随着脉搏跳了一下,变得更清楚。
他抬头。
姜晚甜还站在原地,抱着自己的文件,手指捏着一支笔来回转动。
她的耳尖红得明显,鬓角有细汗,鼻尖那块咖啡渍还没擦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张了嘴,声音很轻:“我可以帮您复印……或者手抄一份。”
顾砚辞没回答。
他看着她说话时嘴唇的开合,看着她转笔的动作越来越快。
表上的字还在,温度也还在。
他确认了一件事——这个现象和她有关。
不是错觉,不是机械问题。
而是只要她在这里,只要她靠近,这块表就会变化。
他把文件夹好,抱进臂弯,站起身。
动作很稳,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左手抬起时,指尖轻轻擦过表盘边缘。
这是他唯一会做的小动作,每次思考时都会这么做。
现在他也做了。
姜晚甜见他不说话,咬了下嘴唇。
她以为他生气了,又往前半步:“真的对不起,我刚才太急了,没看清路……不用。”
他说。
声音冷,短,首接。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回实验室。
可走了两步,他又停下。
不是因为她的声音,也不是因为她追上来。
而是表温又升了半度,那行字还在。
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句:“资料没丢。”
姜晚甜愣住。
她没想到他会补这一句。
原本以为他根本不在乎,结果他不仅清点了文件,还特意告诉她没事。
她心里一松,肩膀塌下来一点。
“那……我就先走了。”
她说。
脚步刚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摩擦声。
她回头,看见顾砚辞的手又碰了下表盘,动作很快,像是不想被人发现。
她没多想,抱着文件快步离开。
走廊的风从另一头吹进来,卷起几张散页。
她走得急,没注意自己包里多了两张不属于她的草稿纸。
一张写着“量子纠缠态推演”,另一张角落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下面签了个“G”字。
顾砚辞站在原地没动。
他低头看表,那行字己经淡下去了,但余温还在。
他翻开刚才拾起的笔记本,是姜晚甜落下的。
封面是浅蓝色,边角磨损,里面夹着几张课程笔记和一张饭卡。
他翻到中间一页,看到一行铅笔写的字:“今天拍了物理楼的日出,评论区说像电影画面。”
他合上本子,放进外套内袋。
实验室的方向传来上课***。
他迈步往那边走,手指再次摩挲表盘。
脑子里开始列数据:第一次发热是在她道歉时,第二次是她靠近说话,第三次是她转身离开前。
三次间隔不超过西分钟,温度上升曲线稳定,文字内容一致。
这不是随机事件。
他走进实验室,门在身后关上。
紫外灯亮起,照出一片蓝光。
他走到主控台前,打开电脑,调出监控回放。
画面里,姜晚甜蹲在地上捡文件,头发散了一缕在肩上。
他暂停,放大她的心口位置。
心跳频率无法判断,但她的呼吸节奏变了。
和表上提示的时间点吻合。
他记下时间戳。
然后退出监控,打开新文档,输入标题:“异常感知记录_001”。
下面第一行写着:“对象:姜晚甜。
触发条件:近距离接触。
反应特征:表盘显字,温度同步上升。
初步推测:非电磁干扰,非机械故障。”
敲完最后一个字,他停下来。
视线落在桌角一张照片上。
那是他上周在校园论坛看到后私自下载的——姜晚甜戴着草莓发卡,在物理楼门口举着相机***。
她笑得很开,眼睛弯成一条线。
他当时不知道她是谁,只觉得这张图亮度高,适合当壁纸测试屏幕色温。
现在他知道她是誰了。
他把照片拖进加密文件夹,改名为“观测样本A”。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学生来上实验课。
他站起身,整理袖口,把表链压进衬衫里。
临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腕表。
温度己经恢复正常,但表盘内侧似乎还有点余光闪动。
他没再看第二眼。
姜晚甜走出教学楼时,太阳己经偏西。
她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手里攥着文件,脑子里全是刚才的事。
顾砚辞最后那句“资料没丢”让她安心,但他看表的那个动作又让她觉得奇怪。
明明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人,为什么会反复摸那块旧表?
她低头看自己包。
拉链没拉好,露出一角白纸。
她拿出来一看,是两张草稿纸。
上面全是公式,她一个都看不懂。
右下角签着“顾砚辞”三个字。
她赶紧塞回去,拉紧包带。
路边的梧桐树影很长,她走得有点累,但不敢停下。
明天要交作业,还得赶视频脚本。
她打开手机,点进自己的账号。
最新一条视频刚发布两小时,评论区己经炸了。
“天啊!
物理楼撞教授那个女生是你吗?”
“你们没看到吧,顾教授衣服都湿了,脸色超冷!”
“楼上别吓人,人家都道歉了。”
“但我拍到了,他回头看了她好久,不是那种眼神……”她关掉手机,脸有点热。
快到宿舍楼下时,她摸了摸脖子。
那里空着。
狐狸项链早上洗澡时摘下来忘了戴,现在想起来有点慌。
那是她唯一敢戴出来的东西,也是唯一没人敢动的东西。
顾砚辞送的,虽然说是课题经费买的,但她知道不是。
她掏出钥匙开门。
刚推开一楼铁门,就听见客厅传来继母的声音:“你爸说了,这周末必须回家吃饭。
顾家那边催得紧。”
她脚步一顿。
钥匙在锁孔里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