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窗外，阳光洒进来的角度正好，把她的侧脸照得发烫——不安又好奇，什么都写在脸上。
自从早上那场合同风波后，办公室气氛还没完全卸下弦。
闻雀趁着午后的混乱，从宋槿然那堆无尽的会议记录中偷溜，钻进旧档案室。
她的机智就喜欢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散步。
档案室里隔绝了A城的官能喧嚣，只有空气里的纸浆味。
闻雀抱着一份标黄的卷宗，眯着眼睛站在灰色档案柜前翻检。
柜角落有个半开的小铁盒，偏偏像老旧童话里的秘密入口。
好奇心在律师这个身份之下，不是罪，而是天赋。
她蹲下身，打开铁盒。
里面杂七杂八地装了一摞泛黄的旧纸，还有一张破碎的家庭合影，被另一叠纸压着。
闻雀抽出最上面那张纸，指尖的温度仿佛能点燃些记忆的光点。
合影里，是她小时候，与母亲并肩站着，父亲的轮廓在画面边角淡淡地晕着。
那个年代的色彩总有种岁月的厚重感。
她掀开纸片，下面却赫然是一份当年未结案的调解协议——落款日期恰是她小学三年级的夏天。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那些压在童年背后的疑团，似乎在这份旧纸下有了缝隙。
“雀雀，你在里面吗？
别跟老档案杳无音信了！”
宋槿然的声音像一把带电的毛刷，从门口搅进来。
闻雀猛地回神，把那叠纸收进包里，假装一脸无事。
她走出去，两人迎面碰撞，宋槿然瞪她：“头儿刚找你！”
闻雀咧嘴，“我又没把档案柜拆了，他疯什么？”
“你说呢，你的案子昨儿还在风口，今天就被抢调到陆靳言那个组。
他人呢，连办公室都像贵族似的，连影都看不到。”
宋槿然抱怨着，却低头给闻雀递了一杯冰美式。
“彼此彼此吧。
你不是也在魔都项目上栽了个跟头？
下次请你喝酒，我请。”
闻雀调侃着，背包里的旧纸被汗浸湿，她忽然觉得肩膀有点重。
宋槿然一脸“你以为我信”的表情：“你请？
除非你把档案室的蜘蛛都养活了。”
两人又玩笑着回到办公区。
闻雀偷偷把包塞进抽屉，一边打开电脑，一边用余光观察陆靳言办公室的玻璃门。
他静***在办公桌旁，修长的手掌翻着案卷，抬头时目光冷峻，却一闪而过地扫了她一眼。
此刻两人没有首接对话，但空气里有种奇异的涡流。
闻雀嘴角翘起，做了个鬼脸，她很擅长这种不动声色的挑衅。
陆靳言没有回应，只是敲了下桌上的笔，像是下了某个决定。
没多久，周灵秀在微信上推过来一条语音：“你下午有空吗？
想找你聊聊家里的事儿。”
闻雀愣了一下，点开回复：“你又催婚了？”
“别闹。
我晚上有时间，把你那包心事也带来。”
闻雀顿时明朗起来，原来大家都有秘密要交代。
她几乎能预感到，今天的案件不重要，今晚的对话才是赛点。
傍晚，工作结束后，闻雀如约在静谧的西城区小咖啡馆碰到周灵秀。
咖啡馆小巧别致，只有沉默的爵士乐和流光的台灯。
周灵秀比平时更安静，指尖摩挲着一枚旧戒指。
闻雀放下包，假装轻松：“灵秀，最近心理咨询生意好吗？
有没有人像我这样，翻旧案柜治愈焦虑？”
周灵秀轻笑，有种暖意在眉眼间流动：“你是天生的治愈力来源。
我家里的旧事嘛……其实想跟你聊聊你妈，上次她打电话说你掉了东西，我隐约觉出些不对。”
闻雀闻言收敛了表情，眼神转向窗口的夜色：“小时候那些事，我一首不敢问她。
家里有些东西你不揭，就一首跟着——今天，我翻出一份调解协议，是爸妈俩的。”
周灵秀眼里泛出关切：“调解协议？
你愿意说说吗？”
闻雀顿了顿，把铁盒里的旧纸拿出来，摊在桌面上。
“你看，这是他们当年的——没离成，却也彼此拉扯了很多年。
有时我以为我懂了家庭，其实完全被旧事骗了。”
两人低声交谈，那些纸上的字句像旧日咒语，在咖啡馆的灰黄灯下醒来。
周灵秀耐心聆听，时而低声安慰，时而点出几个细节，又引而不发。
忽然，咖啡馆门外走进一个身影，黑色风衣下的身板笔挺。
闻雀一愣，是陆靳言。
他冷静地向柜台点了一杯美式，目光在厅内环视，最后盯在闻雀身上，似乎对她桌上的档案材料有所察觉。
“你在看什么？”
他主动走来，语气里透着理性的疏离。
闻雀扬了扬那几张纸，“家族档案。
你有档案恐惧症吗？”
陆靳言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拉了张椅子坐下。
他低头扫过陈旧的协议，又看了看闻雀和周灵秀：“这些东西，有时比案卷还难解。”
咖啡香气里有种新的张力。
三人短暂沉默后，周灵秀笑着调侃：“那律师先生，你要不要收费帮我们梳理家庭逻辑？”
陆靳言不置可否，却拿起协议细视。
他声音低沉：“这种调解协议里，藏的是多年不愿面对的选择。
如果你准备翻旧账，就要有勇气。”
闻雀嘴角带着逞强：“勇气我是有的，只缺愿意陪我一起翻的人。”
宋槿然的微信在手机屏幕上闪烁：“头儿让你明天早上到会议室，说是‘家族案’你要全程参与。”
闻雀眸色变得更深，低头收拾纸片。
陆靳言望向她眼里的微光，那种被复杂家庭铸就的坚韧，在这一刻清晰而生动。
咖啡馆外霓虹淹没夜色，她将旧纸整齐收进包里，像是收拾一份未完成的生活。
桌上的咖啡杯冒着细细暖烟，她忽然觉得未来不再只是档案里的一句话，而是有人陪着走过的、真实的路。
声音与光景在夜里浮动，她们的讨论像一只雀在薄暮中起舞，不确定方向，但每个振翅都踏实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