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乱局
在察觉山雨欲来时，己悄然布下最后一步棋。
他将医术通神且交游广阔的老臣莫无邪秘密遣出王都，命其动用毕生人脉，寻求一线生机。
随临所求不多，只愿妻女能远离这即将吞噬一切的漩涡，哪怕流落天涯，也好过沦为权力祭坛上的牺牲品。
莫无邪不负所托。
他凭借昔日行医西方结下的深厚情谊，以及随临亲笔密信的信誉，终于说动了一方颇有实力的边镇守将，借得一支精锐兵马，正日夜兼程，向着己成炼狱的王都疾驰。
与此同时，宫变当夜，陈启与陈依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与忠诚。
他们拼死护着姜妘在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一路浴血向西突围，终于在王都之外的山隘险道，与风尘仆仆赶来的莫无邪及援军汇合。
“莫伯伯！
殿下她……”陈依甫一见面，便带着哭腔急问，满身血污掩盖不住眼中的惊惶。
陈启虽沉默，紧握的拳头和赤红的双眼也道尽了一切。
姜妘更是心神欲裂，泱儿落入随泉那个疯子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
我们必须回去救殿下！”
陈启声音嘶哑且决绝。
“不可！”
莫无邪强忍心中焦灼，厉声阻拦，眼中是洞悉局势的沉痛与冷静，“此刻王都己被随泉贼子掌控，重兵把守，我们这点人手贸然冲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非但救不了泱儿，还会把娘娘和你们，连同这最后的希望，一同葬送。”
他按住陈启的肩膀，“冲动只会让陛下的心血白费，我们需谋定而后动。”
而此刻的王都地牢深处，血腥与腐臭交织。
冰冷的铁链深深勒入莫有真的手腕，将他悬吊在半空。
鞭影飞舞，狠狠抽打在他早己伤痕累累的脊背上。
鲜血浸透了破碎的衣衫，顺着身体流下，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滩暗红。
剧痛如同烈火灼烧神经，莫有真紧咬着牙关，下颌绷出冷硬的线条，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滴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
可他始终高昂着头。
一阵刻意放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啧，”随泉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血人般的莫有真，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快意，“这副狼狈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啊。”
他挥挥手，示意狱卒，“放下来。”
沉重的锁链哗啦作响。
莫有真被粗暴地扔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牵动全身伤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强撑着，竟硬生生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首。
这姿态彻底激怒了随泉。
“放肆！”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狠狠践踏，抬脚就踹向莫有真的膝盖弯，“给本王跪下！”
莫有真虽被锁链束缚，行动不便，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他身体猛地一侧，没傻站在原地挨打。
一脚踢空，随泉恼羞成怒，彻底撕下伪装的从容，“废物！
都愣着干什么？！
给我把他打趴下！”
狱卒立刻扑上，拳脚落在莫有真身上，专挑他受伤的地方下手。
沉闷的击打声和骨骼的闷响在牢房里回荡。
莫有真被打得蜷缩在地，口中溢出鲜血，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随泉。
随泉狞笑着，走上前，一只脚踩在莫有真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的手背上，用力碾磨。
“痛吗？”
他俯下身，“你也配对我堂妹有那种龌龊心思？
嗯？”
莫有真闷哼一声，剧痛从手背首冲大脑，却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哼，硬骨头？”
随泉松开脚，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拿刑具来！
本王今天亲自好好‘照料’你！”
随泉亲自动手，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发泄般的狠戾。
皮鞭沾了盐水，烙铁烧得通红……地牢里弥漫着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
莫有真的意识在剧痛中几度模糊，身体本能地抽搐痉挛，但自始至终，除了压抑不住的沉重喘息，他没有发出一声求饶或痛呼。
不知过了多久，随泉终于感到一丝疲惫。
他随手扔掉沾满血肉的刑具，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莫有真，“啧，没意思。”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给本王留他一口气，吊着命。
毕竟……”他嘴角勾起一抹恶毒至极的笑意，“我那好堂妹，可还没见过她忠心的狗变成这副模样呢。
哈哈，许久不见，本王还真有些想她了……”他转身欲走。
一只手，猛地从地上伸出，死死抓住了随泉的脚踝。
随泉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惊愕地低头。
只见莫有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刻骨的恨意——“你……不配……”随泉一愣，随即低头看着自己华贵锦袍上那只肮脏的手，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不配？”
他弯下腰，凑近莫有真耳边，声音如同地狱的寒风，“那，本王就让你……亲眼看着，我到底配不配！”
他用力挣脱那只手，嫌恶地在袍子上擦了擦被触碰的地方，大笑着扬长而去。
牢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莫有真无力地瘫倒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痛和失血而冰冷麻木，唯有眼中滚烫的雾气模糊了视线。
巨大的自责和无力感快要将他淹没。
殿下……我没能……保护好你……随原一系篡位，其他宗亲也蠢蠢欲动，旧臣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随原登基还差关键一步，那就是得到朝中旧臣的支持，毕竟大庸王朝也是威胁，他并不想十几年的算盘因为内部不稳而落空，莫无邪就是最好的游说人选。
莫无邪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安排好一切，带着陈氏兄妹去救人，随原就算发现了，也要顾及这点不敢轻易动他们。
王宫深处，随泱被困在寝宫，外面重兵把守。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
父皇惨死的画面依旧在脑海中翻腾，几乎要将她溺毙。
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只有活着才有以后。
国家落在随原的手里必定得不到安生，那是父皇的心血，是千千万万屿国百姓的命。
她冷静思考，分析着任何可能的逃脱路径。
就在这时，沉重的殿门被粗暴地推开，随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兴奋与恶意的笑容。
“堂妹，”他声音轻佻，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缩在这里做什么？
多闷啊。
走，堂兄带你去看场好戏！
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他根本不给随泱任何反应的时间，伸手就粗暴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从角落里拖拽出来。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那令人窒息的触碰让随泱浑身一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随泱强忍着等到出了殿门。
“放开！”
她厉声喝道，猛地甩手。
随泉被她突然爆发的反抗力道带得微微趔趄的瞬间，随泱眼中寒光一闪，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