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集到襄阳班车

第一章大楚王朝苍莽山脉南麓的“季家坳”，青石板路尽头的土坯房正飘着炊烟。

十六岁的季无凡蹲在门槛上磨砍柴刀，鼻尖萦绕着五婶熬萝卜粥的香气。

他身上的青布衫是五叔穿旧改的，袖口还留着去年补的针脚，腰间挂着半块裂了缝的青玉佩——这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信物，据五叔说，是当年祖母的陪嫁。

“小凡哥，粥好了！”

八岁的堂妹小穗踮着脚戳他后背，羊角辫上还沾着灶灰，“五爹说今天是祭祖日，二叔他们会来......”季无凡手一顿，刀刃在石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十年前祖父病逝，二叔以“长房掌家”为由独吞家产，将他和五叔两家赶出主院，挤在这三间漏雨的土坯房里。

每年祭祖，二叔家总会变着法儿刁难，去年堂哥季明轩就曾当众扯断他的玉佩绳，笑他是“没爹娘的野种”。

“知道了。”

他揉了揉小穗的头，目光落在土墙上挂着的兽皮地图——那是父亲留下的，用朱砂在苍莽山脉深处画了个圈，旁注“断仙崖”。

五叔说，父母当年就是揣着这地图进山，再也没回来。

正想着，院外传来车马声。

季无凡起身时，正见二叔季明礼挺着肚子跨进院门，身后跟着衣着光鲜的二婶，以及十六岁的堂哥季明轩。

明轩腰间挂着新打的玉坠，见他望过来，故意撞向石磨，磨盘上晒的草药撒了一地。

“没长眼的东西！”

二婶尖声斥道，“祭祖用的灵草都被你弄脏了，真当自己还是季家少爷？”

五叔从灶间出来，袖角还沾着面：“二嫂消消气，小凡这就收拾......”“收拾什么？”

季明礼捻着胡须冷笑，“老七，你家小凡也十六了吧？

整天在山里晃荡成何体统？

明日青岚宗来镇上招弟子，我看就让他去试试，省得在家白吃饭。”

“青岚宗？”

季无凡耳尖一动。

这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修仙门派，五十年才开一次山门，据说入门要过“三关试灵”：测灵根、辨灵药、悟剑诀。

去年镇上的王猎户曾说，修仙者能御剑飞行，寿达千年。

“试灵？

就他？”

明轩斜倚在门框上，指尖敲着腰间玉坠，“听说测灵碑能照出凡人骨血，像他这种连爹娘都找不着的野种，怕是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小穗气得攥紧拳头：“堂哥你......”“小穗！”

五婶从里屋出来，悄悄拉住女儿，围裙下塞给季无凡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杂粮饼，“别跟他们置气，祭祖完去镇上买点盐巴吧。”

祠堂里的檀香混着霉味。

季无凡跪在蒲团上，听着二叔念诵祭文，目光却落在祖父画像旁的空牌位——那是父母的。

明轩突然踢了踢他膝盖：“野种，发什么呆？

祖父在天之灵看见你这模样，能闭眼吗？”

他猛地抬头，正撞见明轩眼中的戏谑。

十年前父母进山那晚，明轩曾偷听到他们说“断仙崖有秘辛”，此后便常以此要挟他去山里采野参。

此刻少年指尖摩挲着玉坠，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极了当年扯断玉佩绳时的模样。

祭祖结束，二婶突然指着季无凡腰间：“这破玉还戴着呢？

我看不如摘了换钱，省得碍眼。”

五叔刚要开口，季无凡己按住他的手。

玉佩裂缝里泛着微光，这是三年来第二次。

他想起昨夜五叔在油灯下叹气：“你爹娘临走前说，若玉佩发光，就去断仙崖找‘不周殿’......可那地方在苍莽深处，全是妖兽......”“二婶想看，拿去吧。”

他解下玉佩，却在递出时突然收手，“不过这是祖母留下的，等我进了青岚宗，自会用仙法修复。”

明轩嗤笑：“就你？

青岚宗外门弟子都要测到‘三灵根’，你连灵根是啥都不知道吧？”

季无凡没说话，掌心贴着玉佩的裂痕。

他记得去年冬天在山里遇见受伤的白额虎，徒手掰断虎齿时，掌心也曾泛起这样的热意——五叔说，这是“天生神力”，可凡人再怎么有力，也敌不过修仙者的一道符。

黄昏时，五叔蹲在门槛上擦猎刀：“小凡，明日去镇上吧，青岚宗的试灵......”“五叔，我知道自己没灵根。”

季无凡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山脉，父母留下的兽皮地图在枕边压出了印子，“但我想试试，就算当不了外门弟子，做个记名弟子也好，说不定能打听到爹娘的消息。”

五婶端来热汤，汤面上飘着两片腊肉——这是家里过年才有的待遇：“听你五爹的，明日早些出门，镇上李裁缝说青岚宗的外门执事最爱吃桂花糖糕，你带两块去......”“娘，糖糕不是给小穗攒的吗？”

小穗从里屋探出脑袋。

季无凡眼眶发热，低头咬住饼子。

五叔家西个孩子，小穗和堂弟小虎最懂事，从不吵着要新衣裳；五叔每天天不亮就进山打猎，肩上的旧伤总好不了；五婶给镇上绣娘打下手，一针一线攒钱供他读书，可他连字都认不全，只能帮着抄些药草名录。

深夜，季无凡摸着玉佩上的裂痕，突然发现缝里渗出血丝般的光，在墙上投出模糊的剑影。

他想起明轩说的“测灵碑”，想起青岚宗的三关试灵，想起父母留下的兽皮地图——或许，这就是他走出季家坳的唯一机会，哪怕前路满是荆棘，哪怕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窗外传来小虎的梦呓：“小凡哥，打老虎......”他笑了笑，吹灭油灯。

黑暗中，玉佩的微光映着他掌心的老茧，那些被柴刀、猎弓磨出的痕迹，终将在明日的试灵中，成为他与命运对抗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