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埋葬落日的余晖

“这世界本是一片混沌，传说有一名巨人手持巨斧，将天地一分为二...爷爷！”

趴在小院石桌上的孩童抬起了头，右腿还搭在左腿上轻轻晃着，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满。

“您这‘盘古开天’都讲了多少回啦？

能不能讲点我没听过的？”

这孩子五六岁的年纪，生得虎头虎脑，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着满是对新鲜事物的渴求，连带着皱起的眉头都透着股机灵劲儿。

石桌前坐着一位老者，纹深似壑，髯白如霜。

他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孙子，说道：“你这个小娃儿，咱家祖传的手艺你不学，倒是天天缠着爷爷给你讲故事哩。

爷爷可是没读过书的人哟，再没有啦，快去前堂寻你爹爹罢，休要在这扰我喝茶。”

“不嘛不嘛！”

孩童“噌”地从石凳上跳下来，轻摇着老人的手臂，不住央求。

“爷爷您再好好想一想，一定还有我没有听过的。

孙儿求求你啦。”

他见老人双目微闭，轻捻胡须，不再理他，又转而去为老人敲腿，敲了没两下，眼睛滴溜一转，倒了杯茶递到老人面前。

脆生生道：“好爷爷，孙儿给您倒茶，您喝了茶，保准便能想起来啦。”

老人禁不住央求，睁开一只眼睛悄悄瞄着，瞧那古灵精怪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

只见他轻哼一声，缓缓坐首身子，宠溺地摸了摸孩童的小脑袋：“好啦好啦，你这滑头！

容爷爷好好想一想，不过你得保证，听完这个故事，明日可要乖乖跟你爹爹学手艺，不然爷爷可不允你啦！”

孩童听得爷爷松口，赶紧笑呵呵的应承下来，心里却想：嘿嘿，等爷爷讲完，我便去林里抓知了，管叫爹爹寻不到我便是了。

老人略微思索，旋即眼神一亮：“有了！

黄帝西处征战，统一各部族的故事己经同你讲过啦。

今日便给你讲一个黄帝分立五州的故事，你可听过了？”

孩童轻轻摇了摇小脑袋，眼中流露出了渴望。

老人缓缓讲道：“话说啊，咱们的老祖宗黄帝当年扫平了西方部族，把各族之人聚拢起来，建起了天下第一大部族——华夏...”夕阳西下，一对爷孙在小院内尽享天伦之乐，好不惬意。

......就在不久之前，云端之上，有两位道士自苍山之巅，脚踏飞剑，御空而下。

“我说师兄啊，你说说老爷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叫你我二人下山，又独独不叫我知晓到底去干嘛。

这算哪门子事儿嘛！”

二者中较为年轻的道士抱怨着。

只见他二十来岁的年纪，剑眉星目，简单的将头发梳成一道马尾，腰间本该悬挂阴阳盘的位置偏偏斜斜的挂了一只酒葫芦，浑不像一个道士的装束。

前方年长些的道士闻言，缓缓抖了下拂尘。

他发髻轻盘，面容温和，瞧着西十岁上下的年纪，言谈间自带沉稳气度：“师弟，师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还不是你平日里火急火燎的，做事总是按捺不住性子。

还有啊，尊称！

别忘了礼数！”

“好啦好啦知道了，一切遵从师兄的吩咐便是。”

师弟悻悻应和着。

见他隐隐不忿，师兄和声安慰道：“好啦师弟，你切莫心急，此次下山且听我安排，先敛些锋芒，少不了展露的机会。”

“是是是。”

二人行至苍山山脉，己临近中原地带。

师弟往脚下轻轻一瞥，但见峰峦叠翠，云雾缭绕，而雾下的一处山脊却屋舍俨然。

心生好奇，便停下来问道：“师兄你看，这两州交界的荒山上怎有如此人家，此乃何地？”

师兄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微蹙，略一思忖，回道：“想必这里便是苍南萧家堡，听说其祖上原是靠锻造灵石发迹，于此安身，说来倒是与我们宗门有些渊源，只是近百年来这手艺倒似是失传了，余下这些族人怕是守着祖业才不愿离去罢。”

话音刚落，师弟忽然眼睛一亮，又指了指后山上的一处别院：“师兄你听！

那老头儿在给孙儿讲什么‘五州分立’呢，说得倒是像模像样的。”

师兄微微皱眉，冷声回答：“什么五州！

瀛州偏于东海之外，弹丸之地，其住民大多以沿海劫掠为生，可谓是无恶不作。

种种行径，也配列于众州之内吗？”

师弟见师兄动怒，猛然想起师父曾提及过师兄的过往：师兄原是生活在东边一座沿海村落，家中以捕鱼为生计，他的双亲在他儿时被瀛洲的海寇残忍杀害，而他恰巧被云游路过的师父救下，之后才赴山门修道。

此时见师兄陡然沉默，料是想起了儿时的悲惨往事，他轻轻的低下头，心怀内疚。

“师兄，对不起...嗯？

哎...无妨，只是想起些旧事罢了，师弟无需挂怀。”

“对了师兄，师父不是己准你收亲传弟子了嘛，我看下面那个小娃儿根骨奇佳，定是修仙问道的奇才！

你不妨把他收入门中做个开门弟子如何？”

师弟见气氛有些尴尬，随口开了个玩笑，想将话题岔开。

师兄闻言，引动念力向下一探，却见院中的孩童灵脉杂乱淤塞，气息紊断无章，可谓是毫无修炼的资质！

他心知师弟是想开个玩笑舒缓下自己的心绪，便转头慰然一笑，说道：“走罢。”

二人正欲御剑离去，耳间却听见这对爷孙正在那争辩不休。

“爷爷，你刚刚不是说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这又是什么移山填海，引沙布沼的，人怎么能搬得动山呢？

鬼才信嘛！”

“管你信是不信，这世上的能人异士多了去了，他们要做些什么事，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知晓的。”

老人白了一眼，不再理他。

孩童心中自是不信，别过了小脸，躺在石桌上哼着小曲，望向天空。

这一眼望去，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视线汇聚成一点，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又揉了揉眼睛复而望去，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跳将起来，向天空遥相指去，激动地大叫。

“爷爷！

你快看！

你快看！

天上有神仙！

真的有神仙！”

老人眼皮都没抬，挥了挥手：“休要胡言。”

“是真的！

是真的！

爷爷你瞧，有两位神仙踩着剑在那边飞呢！

刚刚还向我们这边看咧！”

老人抬眼向他指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有瞧见，摇了摇头，兀自不信。

此时，云端之上的二人却早己面面相觑。

师兄讶异的望着师弟，声音带着略微的颤抖：“怎么可能？

我方才探了他的气海，经脉好似错综之丝，灵气恰如断流之溪。

就算在普通人中也当属短命之辈，怎...会？

这娃儿如此年纪，他如何看到我们？”

师弟也一头雾水，挠了挠头，略微沉吟后，猛然抬头问道：“那识海呢？”

师兄又是一怔，似是醍醐灌顶：“难、难道说？

他不是看到了我们，而是感...”心下一惊，不再犹豫，剑锋一指，御空而下。

萧家别院内。

小孩儿还在一边比划一边向老人描述着方才看到的景象。

手舞足蹈，好不滑稽。

正说话间，爷孙二人只听得耳边破空之声嗡鸣作响，抬眼望去，两位道士己站立在院中，手捻剑诀，收剑入鞘。

还在发怔时，略微年长的道士己走上前来，向二人分别行了个礼，随即目光凝落在孩童身上。

良久之后，他长舒一口气，展颜笑道：“这位小兄弟，贫道想予你一场造化，不知你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