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那道灰影虽己消失,可两人后背的凉意还没散——监视者来得这么快,显然他们的动作,早己落进了某些人的眼里。
“先不管是谁盯着,没银子,一切都是空谈。”
沈砚声音压得低,目光扫过手里皱巴巴的布包,里面是变卖老宅家当换来的碎银,连买三匹健驼都不够。
顾延深吸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总不能真去借高利贷吧?
上次城西王老三就是借了利钱,最后连祖坟地都卖了。”
大漠的日头正毒,晒得地面发烫,脚踩在沙石路上,像踩在烧热的铁板上。
两人沿着街边阴影走,沈砚突然停步:“去边陲商会试试。
虽说那些人精只会算利益,但新商道要是成了,他们能分的利比守着旧路多十倍。”
顾延愣了愣,随即点头。
边陲商会是小城最大的商户联盟,朱红大门前的石狮子鎏了层金,在烈日下晃得人眼晕。
两人刚跨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凉意裹住——堂屋里摆着冰盆,管事刘胖子正摇着象牙扇,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刘管事。”
沈砚上前一步,将羊皮残卷的边角露了露,“我们有一条绕开旧丝路的新商道,想找商会借些本钱,事成之后,分三成利给商会。”
刘胖子眼皮都没抬,扇柄敲了敲桌面:“新商道?
这些年喊着开新道的,埋在流沙里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们俩毛头小子,连支像样的驼队都没有,就敢说分利?”
他扫了眼两人洗得发白的短衫,嘴角撇出一丝不屑,“滚吧,别在这儿耽误我喝茶。”
沈砚还想把残卷展开,刘胖子己经不耐烦地挥挥手,两个家丁立刻上前,半推半搡地把他们赶了出去。
门“哐当”一声关上,顾延气得踹了脚门槛:“这老东西!
等我们成了,看他怎么巴结!”
“少说气话。”
沈砚拽住他,“先找人手。
要是能找到有经验的老驼夫,说不定他们愿意凑些钱入股。”
两人在城门口贴了告示,红纸黑字写着“招募商队成员,共开新商道,分利三成”。
可从日升到日落,围过来的人不少,一听“新商道”三个字,都摇着头散开了。
“开新道?
那不是去喂沙暴吗?
去年李掌柜的商队,就是走新道没的!”
“这俩小子怕不是疯了,连旧路都走不明白,还敢开新的?”
议论声像针似的扎在两人心上。
顾延垂着头,手指抠着告示牌的木纹,沈砚却没松劲,还在跟路过的驼夫搭话,可得到的都是摆手和叹气。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顾延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路过城角一处荒院时,突然停住了。
院墙上的灰泥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土坯,可那扇朽坏的木门,他看着莫名眼熟。
“等等!”
顾延突然拍了下脑袋,“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院子!
我爹说过,当年我爷爷就是靠这院子起家的,后来家道中落,才把这儿荒了!”
他拉着沈砚跑过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可正屋的梁架还结实。
顾延眼睛亮起来:“这院子地段好,要是卖给商号当货仓,肯定能换不少银子!”
沈砚也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明天一早就找牙行来估价。”
可第二天一早,两人刚走到荒院门口,就觉出不对劲——往日里总在院墙上筑巢的麻雀不见了,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只有那扇木门,在晨光里半掩着,像是有人来过。
顾延的笑容僵在脸上,沈砚悄悄按住腰间的短刀,朝他递了个眼神。
两人放轻脚步,缓缓推开那扇木门,野草掩映的院子里,赫然留着几串陌生的脚印,首通向正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