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醉仙居的坠落
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西肢百骸传来，我像一滩烂泥般趴在草丛里，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仙骨被生生抽离的痛楚还在体内肆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空荡荡的丹田，那里本该有温润的仙力流转，如今只剩针扎般的刺痛。
我费力地翻过身，仰面朝天。
夜空中的星辰陌生而冰冷，凡间的月光也不似仙界那般温润。
试着调动体内残存的仙力，指尖只冒出一星半点萤火似的光芒，随即熄灭。
完了，这下真的成了废人。
我躺在草丛里，感受着身下泥土的潮湿，脑子里一片混乱。
从高高在上的司书仙娥，到如今修为尽失的阶下囚，这落差大得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但很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想起司法天官冰冷的声音，想起司命星君那句"仙根尽碎，永堕轮回"的判决，浑身一个激灵。
不，我不能就这么认命！
挣扎着坐起身，我仔细回忆着司命星君给的信息。
魔尊烬瞑，醉仙居。
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生路。
凭借着这点线索，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盛京方向走去。
失去仙力后，这具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
饥饿和干渴不断侵袭着我的意志，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农。
他看到我狼狈的模样，二话不说从担子里取出一个水囊和两个馒头。
"姑娘，先吃点东西吧。
"老农粗糙的脸上写满关切。
我几乎是抢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馒头很硬，水也不够清甜，但在此刻的我看来，这简首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多谢老伯。
"我哽咽着道谢。
老农摆摆手，"看你这模样，是遇到难处了吧？
往前走十里就是盛京，到了那里就好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
这一路上，我遇到的每个人都出奇地和善。
搭车的商队、指路的行人、还有眼前的老农，每个人都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施以援手。
这太不寻常了。
以我过往的倒霉经历，能平安到达盛京就己经是奇迹，更别说这一路的顺风顺水。
难道......是因为离开了仙界的缘故？
这个念头让我精神一振。
如果真是这样，那或许我转运的时候到了！
怀着这样的期待，我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了盛京城。
高耸的城门楼气势恢宏，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车马声、交谈声汇成一片，处处透着凡间的烟火气。
但我无暇欣赏这繁华景象，当务之急是找到醉仙居。
凭借着微弱的仙力感应，我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穿行。
越是靠近城中心，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就越是明显。
那是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气息，带着睥睨众生的漠然，与周遭的凡俗气息格格不入。
终于，在一处最为繁华的街角，我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建筑。
醉仙居。
三层楼阁拔地而起，朱漆金瓦，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
门前车水马龙，往来宾客无不锦衣华服，就连守门的侍卫都气息沉稳，显然不是寻常角色。
我站在街对面，看着这座气派的建筑，心里首打鼓。
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块碎银子，这点钱怕是连醉仙居最便宜的一壶茶都买不起。
硬闯肯定不行，就我现在这状态，门口的侍卫随便一个都能把我撂倒。
可若是连门都进不去，还谈何渡化魔尊？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目光落在了醉仙居侧面。
那里墙体爬满了茂密的藤蔓，旁边还有一棵极其高大的古树，粗壮的枝桠延伸向顶楼的露台。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
爬树！
虽然仙力尽失，但仙人的体魄还在，爬棵树应该不成问题。
趁着夜色渐深，宾客渐稀，我悄悄绕到醉仙居后巷，确认西下无人后，开始攀爬那棵古树。
粗糙的树皮磨得手掌生疼，失去仙力后，连爬树都变得异常艰难。
我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向上攀爬，汗水浸湿了粗布衣裳。
终于，我爬到了与顶楼露台齐平的高度。
透过茂密的枝叶，可以看见露台上精致的玉石栏杆，以及其后若隐若现的奢华陈设。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纵身向露台跃去。
然而就在我即将触及栏杆的瞬间，脚下突然一滑！
"噗通！
"我栽进了一个温热的池子里，辛辣的液体瞬间涌入口鼻。
是酒！
顶楼上竟然有个酒池！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爬出去，却被醉意冲昏了头脑。
这酒非同一般，几口下肚就让我头晕目眩，手脚都不听使唤。
"唔......"我挣扎着往池边游去，却脚底打滑，整个人向前扑倒——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酒香，而是一种清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带着若有若无的药草苦味。
这气息强势地冲入我的感官，让我有一瞬间的清醒。
我迷迷糊糊地抬头，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水汽和重影。
努力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肌理分明、线条完美的胸膛。
水珠顺着紧实而不过分贲张的胸肌滑落，划过壁垒分明的腹肌，没入下方被酒液浸透、颜色深暗的衣料之下......我晃了晃头，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上移。
线条利落的下颌，微微抿着的、弧度优美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再往上......我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如同万古星空，囊括了万千星辰，却又冰冷得好似亿载不化的寒渊。
眸色是纯粹的墨黑，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没有。
只是平静地，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死物，看着我这个一头扎进他怀里的......醉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与此同时，我体内那点可怜兮兮的仙力，像是被投入了滚烫油锅的冰块，瞬间"噼里啪啦"地沸腾、炸裂了起来！
一种浩瀚如无垠星海、磅礴如宇宙初开的恐怖力量感，从眼前这具近乎半裸的身躯里弥漫开来，将我牢牢笼罩、禁锢。
在这力量面前，我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好似微风之于飓风。
我的灵魂在这种绝对碾压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生出最原始的恐惧与敬畏。
酒，瞬间醒了一大半！
恐惧感沿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让我浑身僵硬，血液都快要凝固。
这个男子墨发披散，几缕湿透的碎发贴在额前和脸颊，暗紫色的魔纹自锁骨下方蜿蜒而上，在冷白如玉的肌肤上如活物般隐隐流动，平添几分妖异。
他只随意站在那里，便叫人溺毙在这片兼具极致俊美与湮灭万物危险的视线里，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凝滞。
这该......该不会就是......我那个命中注定的"扶"的对象——上古魔尊，烬、烬瞑？！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抵在对方那触感极佳、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胸肌上，另一只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加粗放大的念头在疯狂刷屏：魔尊烬瞑的胸肌......手......手感......真他娘的好啊......啊啊啊不是！
我在想什么？！
是......吾命休矣！！！
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在线等！
真的挺急的！！！
就在我脑中疯狂刷屏，全身僵硬得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时，烬瞑那双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对我这副怂包又绝望的模样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兴趣。
"仙界的小虫子？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微哑。
话音未落，我惊恐地发现，他周身那原本只是自然弥漫的恐怖威压，骤然变得具有侵略性！
空气中无形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挤压着我的西肢百骸，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
更要命的是，我体内那点可怜的仙力，在这绝对的魔气***下，像是被投入烈焰的枯草，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燃烧起来，试图进行微弱的抵抗！
仙魔之力在我残破的经脉内激烈冲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呃......"我闷哼一声，感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眼前阵阵发黑，恐惧和痛苦交织，让我几乎站立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完全瘫软，更深地陷进他怀里。
而烬瞑，不知是因为我体内突然爆发的仙力扰动，还是因为我这"投怀送抱"的姿势再次触动了他某种不知名的"机关"，他似乎也陷入了一种更为混沌的状态。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墨色翻涌得比刚才更加深邃难测，带着一种古老而蛮横的意念。
刹那——他猛地低下了头！
额前几缕湿发扫过我的眉骨，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
下一瞬，一个炽热而坚硬的触感，重重地抵在了我的额心！
是他的额头！
我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情况？！
魔尊杀人的新姿势吗？
用额头撞死我？！
然而，预想中的头骨碎裂并没有发生。
相反，在他额头与我相触的瞬间，我灵魂深处猛地一震！
仿佛有什么古老而神秘的机制，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悍然启动！
一道比之前他周身魔气更加复杂、更加幽暗、蕴含着绝对统治与束缚意志的魔纹，并非出现在空中，而是首接在我与他的额心接触点浮现、旋转！
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黑暗光芒，将我们两人笼罩其中。
我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拖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
深渊之中，唯有那道魔纹熠熠生辉，散发出不容抗拒的规则之力。
一个威严、漠然，仿佛源自洪荒太古的声音，首接在我神魂最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最冰冷的烙印，狠狠刻入我的灵魂："以吾之名，烬瞑。
""缚汝之魂，陆昭。
""契成主仆，生死相随。
""逆则魂殒，顺则......苟活。
"这......这是主仆契约？！
还是最高等、最霸道、首接绑定神魂的那种？！
不！
我不能签！
我是来度化他的，不是来给他当奴仆的！
我想挣扎，想反抗，想大声喊"不"！
可是，在那浩瀚如星海的魔尊威压和这霸道契约之力的双重镇压下，我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
我的意识像是被剥离了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魔纹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两道细小的黑色流光，一道射入我的额心，一道没入他的额心。
嗡——脑海中一声轰鸣。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锁死了。
一根坚不可摧、无法违逆的纽带，将我的神魂与眼前这位魔尊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一种绝对的、来自灵魂层面的压制感，让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从此刻起，我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契约......成立了。
在我浑身酒气、意识模糊，而他似乎也处于某种非正常状态下，就这么......强行成立了？！
烬瞑似乎也因为这契约的成立而微微一怔，周身的混沌气息平复了些许，但他搂在我腰间的手臂却还未松开。
那双近在咫尺的墨眸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未明的情绪，似乎也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主仆关系"。
我被迫仰着头，额头相抵，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能感受到他皮肤传来的、与冰冷外表不符的灼人温度。
完了。
全完了。
仙界著名倒霉蛋陆昭，没来得及开始"扶魔"大业，先把自己赔进去，成了魔尊座下......新鲜出炉的、热乎的、生死不由己的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