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云家测灵堂。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粒，抽打在雕花木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心头上挠刮。
堂内，巨大的验灵石矗立在中央，黝黑的石体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族中长辈们端坐上首，面色肃穆，底下，各房的孩子们挤在一起，兴奋、紧张、期待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发酵。
五岁的云昭，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碧色旧袄，站在人群边缘。
她很瘦小，几乎要被那些穿着绫罗绸缎、被父母紧紧护在怀里的同龄人淹没。
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牢牢锁在那块决定命运的石头上。
小手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和寒冷的侵袭，己经冻得通红，指尖泛着青白色。
她偷偷将手缩回袖口，用力地搓了搓，哈出一口白气，希望能让它们灵活一点，再灵活一点。
“下一个，云昭。”
执事长老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窄缝。
各种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漠然，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谁不知道，东厢这一支，自从她那天才父母意外陨落后，就彻底败落了。
云昭深吸了一口气，挺首了那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脊背，一步步走向验灵石。
脚下的青石板冰凉刺骨。
她再次将那双冻得几乎麻木的小手，用尽全身力气，按在了粗糙冰冷的石面上。
一瞬间，所有的喧闹都消失了。
验灵石内部，仿佛有浑浊的泥浆在翻滚，艰难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几下，呈现出一种黄、绿、蓝、红、褐驳杂交织，却又哪种颜色都不纯粹、不明亮的混沌光晕。
那光晕黯淡得可怜，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像一团被打翻的、污浊不堪的颜料，玷污了灵石原本的纯净。
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随即，执事长老的眉头死死拧紧，声音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残酷，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堂里：“五行俱全，灵气芜杂……彼此牵制，流转滞涩。
乃……混沌废根。”
“嗡——！”
短暂的寂静后，是骤然爆发的、压抑不住的哗然。
“废根！
竟然是传说中的混沌废根！”
“哈哈哈，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她爹娘再天才有什么用？
生出个废物！”
“五行俱全？
听着厉害，原来是这么个俱全法！
修炼速度怕是比乌龟爬还慢吧？”
“完了，东厢这一支，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窃窃私语声，嘲讽声，幸灾乐祸的笑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云昭的耳膜，刺入她尚未坚韧的心房。
她感觉到母亲原本紧紧攥着她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可在验灵结果出来的瞬间，那只手猛地一颤，随即像碰到什么极其肮脏污秽的东西般，被狠狠地甩开。
她踉跄了一下，回头望去。
母亲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向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昔哪怕一丝的温情，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失望、厌弃，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那眼神比腊月的寒风更冷，瞬间冻结了云昭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
下去！”
执事长老不耐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云昭默默地收回手，低下头，一步一步地挪下台阶。
她没哭，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委屈的表情，只是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迅速地沉淀下去，变得幽深，变得沉寂。
那天夜里，她被勒令从温暖的东厢房搬出来。
一个粗使婆子面无表情地将她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一方母亲早己不用的、褪了色的胭脂盒（那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念想），以及一本父亲留下的、字迹都己模糊的《基础引气诀》抄本——胡乱塞进一个破旧的包袱里，扔给了她。
“以后，你就住柴房。”
婆子的声音干巴巴的，“吃饭去厨房后门，和杂役们一起。”
柴房在云府最偏僻的西北角，终年阴暗潮湿，墙壁裂着缝，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角落里堆着高高的、散发着霉味的木柴。
云昭抱着自己单薄的包袱，蜷缩在铺着干草的角落，用一条硬邦邦、散发着皂角味的旧棉被裹住自己。
窗外，是其他房的孩子测出单系灵根，甚至是双系真灵根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喧天的欢呼声。
绚烂的烟花偶尔会照亮柴房破败的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摊开手掌，尝试着按照《基础引气诀》上的方法，感应天地灵气。
果然，空气中那些五彩斑斓的光点，在靠近她身体时，变得异常狂躁，彼此冲撞、抵消，最终能纳入体内的，只有一丝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浑浊不堪的气流，在经脉中乱窜，根本无法凝聚。
她看着自己掌心那点怎么也无法驯服的、微弱而混乱的光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了，什么叫冷暖。
不是身体的寒冷，而是源自血脉、源自至亲、源自这整个世界的，彻骨的冰冷。
然而，在那冰层的最深处，一点不甘的火焰，正在微弱地，顽强地，燃烧着。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粒，抽打在雕花木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心头上挠刮。
堂内，巨大的验灵石矗立在中央，黝黑的石体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族中长辈们端坐上首，面色肃穆，底下，各房的孩子们挤在一起，兴奋、紧张、期待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发酵。
五岁的云昭，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碧色旧袄，站在人群边缘。
她很瘦小，几乎要被那些穿着绫罗绸缎、被父母紧紧护在怀里的同龄人淹没。
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牢牢锁在那块决定命运的石头上。
小手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和寒冷的侵袭，己经冻得通红，指尖泛着青白色。
她偷偷将手缩回袖口，用力地搓了搓，哈出一口白气，希望能让它们灵活一点，再灵活一点。
“下一个，云昭。”
执事长老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窄缝。
各种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漠然，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谁不知道，东厢这一支，自从她那天才父母意外陨落后，就彻底败落了。
云昭深吸了一口气，挺首了那单薄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脊背，一步步走向验灵石。
脚下的青石板冰凉刺骨。
她再次将那双冻得几乎麻木的小手，用尽全身力气，按在了粗糙冰冷的石面上。
一瞬间，所有的喧闹都消失了。
验灵石内部，仿佛有浑浊的泥浆在翻滚，艰难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几下，呈现出一种黄、绿、蓝、红、褐驳杂交织，却又哪种颜色都不纯粹、不明亮的混沌光晕。
那光晕黯淡得可怜，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像一团被打翻的、污浊不堪的颜料，玷污了灵石原本的纯净。
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随即，执事长老的眉头死死拧紧，声音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残酷，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堂里：“五行俱全，灵气芜杂……彼此牵制，流转滞涩。
乃……混沌废根。”
“嗡——！”
短暂的寂静后，是骤然爆发的、压抑不住的哗然。
“废根！
竟然是传说中的混沌废根！”
“哈哈哈，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她爹娘再天才有什么用？
生出个废物！”
“五行俱全？
听着厉害，原来是这么个俱全法！
修炼速度怕是比乌龟爬还慢吧？”
“完了，东厢这一支，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窃窃私语声，嘲讽声，幸灾乐祸的笑声，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云昭的耳膜，刺入她尚未坚韧的心房。
她感觉到母亲原本紧紧攥着她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可在验灵结果出来的瞬间，那只手猛地一颤，随即像碰到什么极其肮脏污秽的东西般，被狠狠地甩开。
她踉跄了一下，回头望去。
母亲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向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昔哪怕一丝的温情，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失望、厌弃，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那眼神比腊月的寒风更冷，瞬间冻结了云昭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
下去！”
执事长老不耐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云昭默默地收回手，低下头，一步一步地挪下台阶。
她没哭，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委屈的表情，只是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迅速地沉淀下去，变得幽深，变得沉寂。
那天夜里，她被勒令从温暖的东厢房搬出来。
一个粗使婆子面无表情地将她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一方母亲早己不用的、褪了色的胭脂盒（那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念想），以及一本父亲留下的、字迹都己模糊的《基础引气诀》抄本——胡乱塞进一个破旧的包袱里，扔给了她。
“以后，你就住柴房。”
婆子的声音干巴巴的，“吃饭去厨房后门，和杂役们一起。”
柴房在云府最偏僻的西北角，终年阴暗潮湿，墙壁裂着缝，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角落里堆着高高的、散发着霉味的木柴。
云昭抱着自己单薄的包袱，蜷缩在铺着干草的角落，用一条硬邦邦、散发着皂角味的旧棉被裹住自己。
窗外，是其他房的孩子测出单系灵根，甚至是双系真灵根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喧天的欢呼声。
绚烂的烟花偶尔会照亮柴房破败的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摊开手掌，尝试着按照《基础引气诀》上的方法，感应天地灵气。
果然，空气中那些五彩斑斓的光点，在靠近她身体时，变得异常狂躁，彼此冲撞、抵消，最终能纳入体内的，只有一丝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浑浊不堪的气流，在经脉中乱窜，根本无法凝聚。
她看着自己掌心那点怎么也无法驯服的、微弱而混乱的光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了，什么叫冷暖。
不是身体的寒冷，而是源自血脉、源自至亲、源自这整个世界的，彻骨的冰冷。
然而，在那冰层的最深处，一点不甘的火焰，正在微弱地，顽强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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