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你说你都二十三了,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没工作,整天待在家里,
跟个废物有什么区别?”“你看你表姐,人家一毕业就进了大公司,上个月刚提了主管!
”“我这张老脸,真是被你丢尽了!”尖锐的声音穿透耳膜,林薇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又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话,她从毕业那天起,已经听了三百六十五遍。1饭桌上坐满了亲戚,
今天是外婆的七十大寿。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却成了她妈张兰的个人批斗大会。主角,
是她林薇。“嫂子,你也别这么说薇薇,孩子还小嘛。”二婶象征性地劝了一句,
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小?再过两年都该嫁人了!就她这样,谁敢要?
娶回家当祖宗供着吗?”张兰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生怕别人听不见。“整天闷在房间里,
不说话也不笑,跟个木头一样。我跟她说话,十句她回不了一句。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虐待她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把一只鸡腿夹到林薇碗里。
“吃!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油腻的汤汁溅到了林薇白色的袖口上,
晕开一小片黄渍。林薇垂着眼,看着那片污渍,没有动。周围的亲戚们,有的低头假装吃饭,
有的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还有的,在幸灾乐祸地看戏。她的爸爸林国栋,
一如既往地埋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仿佛一个局外人。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她的避风港。
“妈。”林薇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喧闹的饭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一脸错愕的张兰。
这是林薇第一次在這種场合反驳。林薇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张兰,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说得对。”“……”张兰愣住了。
准备好的一肚子训斥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她预想过女儿会哭,会闹,会摔筷子走人,
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平静地……承认?林薇拿起那只油腻的鸡腿,轻轻咬了一口。
“是我没本事,给您丢人了。”她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丝毫赌气的成分。“是我太内向,
不会说话,讨不了您的欢心。”“是我太废物,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她每说一句,张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话,都是张兰平时挂在嘴边的,
可当林薇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出来时,却显得无比诡异。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凝重而古怪。
林薇放下鸡腿,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她环视一圈,
目光从每一个亲戚的脸上扫过,最后,重新落回她母亲的脸上。“妈,你总说,
我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我觉得,
你说得很有道理。”“这日子过得确实没什么意思。”“是该有人死一死,大家才能清净。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林薇的脸上。张兰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
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不孝女!你敢咒我死!”林薇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辣地疼。她没有哭,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委屈的表情。她只是看着暴怒的母亲,
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了。从今天起,她决定,
要认真听妈妈的话。妈妈说的,都是对的。这日子,是该清净清净了。2寿宴不欢而散。
回到家,张兰的怒火还在燃烧。“林国栋!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她今天敢咒我死,
明天就敢拿刀砍我!”客厅里,全是张兰的咆哮。林国薇像个鹌鹑一样缩在沙发上,
一言不发。林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背靠着门板,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一切。
她脸上***辣的疼,但心里却一片冰冷。她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许久,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她翻开本子,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崭新的一页上,写下了一行字。
妈妈的习惯1. 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要去楼下公园跳广场舞。2. 高血压,
每天必须吃降压药,但总觉得是药三分毒,经常自己偷偷减量。3. 爱美,喜欢穿高跟鞋,
哪怕只是下楼买个菜。4. 口味重,喜欢吃咸的、辣的,总嫌我爸做的菜没味道。
5. 有轻微的洁癖,地上一根头发都不能有。……她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仿佛在做什么重要的学术研究。写了整整三页,她才停下笔。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林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第二天一早。林薇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她走进厨房时,
林国栋正系着围裙准备早餐。“薇薇?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林国栋有些惊讶。“爸,
我来吧。”林薇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锅铲,“您去歇着。”林国栋愣了愣,
随即欣慰地笑了。“好,好,我们家薇薇长大了,懂事了。”他以为女儿是想通了,
想跟张兰和解。林薇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煎着鸡蛋。她在每个鸡蛋上,
都撒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盐。早餐桌上。张兰拉着一张脸,显然气还没消。她拿起筷子,
夹起一个煎蛋,咬了一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咳咳!怎么这么咸!”她吐出嘴里的鸡蛋,
瞪向林国栋,“你想齁死我啊!”林国栋一脸无辜:“不是我做的啊,
是薇薇……”他的话还没说完,林薇就立刻接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歉意。
“妈,对不起,是我做的。”“我看您平时总说爸做的菜淡,我就寻思着多放点盐,
让您吃着有味道……”她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张兰看着她这副样子,一肚子火顿时没处发。她能说什么?说女儿不该听她的话?
“行了行了!不会做就别瞎逞能!”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端起粥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下。
“这粥怎么一点味都没有!”林薇怯生生地说:“我怕您说太甜,
就没敢放糖……”张兰:“……”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不行。一顿早餐,
吃得张兰心火直冒。吃完饭,她习惯性地去拿药箱里的降压药。打开药瓶,空的。“药呢?
我的降压药呢?”她喊道。林薇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新的药瓶。“妈,
原来的那个吃完了,我昨天下午给您买了新的。”她把药瓶递过去,一脸的乖巧。
张兰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药瓶,倒出一粒,跟平时吃的没什么两样。她没再多想,
就着水把药吃了下去。看着母亲吞下那颗药,林薇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那不是降压药。
那是她从药店买来的,维生素片。她把真正的降压药,藏了起来。妈妈总说,是药三分毒。
她这是在帮妈妈。帮她,戒掉“毒药”。3.一连三天,
张兰吃的都是林薇精心调换过的“降压药”。而家里的饭菜,也在林薇的“孝心”下,
变得格外重口味。张兰开始觉得不对劲。她总是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尤其是在跳完广场舞之后,更是心慌气短,好像随时要喘不过气来。
“我最近怎么老是不得劲,是不是这天太热了?”她在饭桌上抱怨。
林国栋关心道:“要不下午去医院看看?”“看什么看!去医院就是瞎花钱!
”张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把矛头指向林薇,“都怪你!天天做这么咸的菜,
你看我脸都肿了!”林薇低着头,小声地辩解:“妈,
可是您说喜欢吃咸的……”“我说喜欢你就做那么咸?我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张兰脱口而出。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林国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怎么说话呢!
有你这么当妈的吗!”“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看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看着就来气!”张兰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林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妈,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乱做菜了。”“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她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看得林国栋心疼不已。“行了,别说了!”他冲着张兰吼了一句,
然后拉起林薇,“薇薇,跟爸出去走走,别理她。”张兰看着父女俩离开的背影,
气得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疯了!都疯了!这个家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下午,
张兰午睡起来,头晕得更厉害了。她扶着墙壁,想去客厅倒杯水喝。刚走出房门,
就觉得脚下一滑。“啊——!”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痛从尾椎骨传来,
让她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走廊的地板上,汪着一滩水。水渍的反光,
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眼。“林薇!林薇!”她惊怒交加地大喊。
林薇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张兰,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妈!您怎么了?
”她赶紧跑过去,想要扶起张兰。“别碰我!”张兰打开她的手,指着地上的水渍,
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我刚才拖地,
可能没拖干……”林薇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对不起,妈,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她哭得抽抽噎噎,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就在这时,
林国栋买菜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这幅场景。“这是怎么了!”他连忙扔下菜,跑了过来。
“她!这个小***!她想摔死我!”张兰指着林薇,声嘶力竭地喊道。
林国栋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和躺在地上撒泼的妻子,一个头两个大。
“你又发什么疯!薇薇怎么可能故意害你!她就是不小心!”“不小心?
哪有那么巧的不小心!她就是存心的!”“你简直不可理喻!”林国栋懒得再跟她争辩,
和林薇一起,费力地将张兰扶到沙发上。张兰的腰扭了,疼得龇牙咧嘴,一动都不敢动。
林国栋又是给她找药酒,又是给她热敷,忙得团团转。而林薇,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看着暴躁的母亲,和焦头烂额的父亲。她的眼神,穿过他们,落在客厅角落的垃圾桶里。
那里,有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是她刚刚故意拧开瓶盖,倒在地上的。妈妈,
你不是嫌家里不干净吗?我帮你拖地,你怎么还生气呢?你真是,太难伺候了。
4腰扭伤之后,张兰彻底消停了。她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这让她本就暴躁的脾气,变得更加恶劣。“林国栋!我的腰好疼啊!你给我揉揉!”“林薇!
我要喝水!听见没有!”“这饭怎么这么难吃!你们是不是想饿死我!”整个家,
都充斥着她的抱怨和咒骂。林国栋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短短几天,就憔悴了一大圈。相反,
林薇却显得格外有耐心。她每天准时给张兰端茶送水,喂饭喂药,处理大小便,
没有一丝不耐烦。她的“孝顺”,让周围的邻居都赞不绝口。“老林啊,你真是好福气,
有薇薇这么个好女儿。”“是啊,你看把她妈照顾得多好,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林国栋听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脸庞,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只有张兰,对林薇的“孝顺”充满了警惕和恐惧。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个女儿有多么可怕。她端来的饭菜,总是烫得无法入口,或者凉得像冰块。她喂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