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蹲在小溪边，双手浸在冰冷的溪水中，试图洗去指缝间残留的血迹。
那些血迹己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的痂，无论他怎么搓洗都顽固地粘在皮肤上。
"这不是我的血。
"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林默猛地转身，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艾莉娅从树丛中走出，她的银色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棕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
"又在自言自语？
"艾莉娅将长剑插回剑鞘，走到溪边蹲下，"这习惯可不太健康。
"林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在回想昨晚的战斗。
"艾莉娅舀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她坚毅的下巴滴落。
"我们赢了，这就够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维克多的手下至少损失了五个人。
"林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五个人。
其中三个是他亲手解决的。
他的胃部突然一阵绞痛，昨晚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现——一个黑衣人的眼睛在匕首刺入喉咙前瞬间睁大，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
"你还好吗？
"艾莉娅皱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受伤了？
""没有。
"林默摇摇头，"只是...有点累。
"艾莉娅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这是什么？
"她指着他手腕内侧的一道细小的黑色纹路，那纹路像树枝一样分叉，几乎延伸到肘部。
林默迅速抽回手，拉下袖子盖住。
"没什么，可能是昨晚被树枝划的。
""树枝不会留下那种痕迹。
"艾莉娅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对吗？
"林默避开她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
每使用一次时间回溯能力，他的身体就会出现这样的黑色纹路，就像某种代价的标记。
但更可怕的是，每次使用能力后，他都会失去一些记忆碎片——有时是童年的片段，有时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林默，"艾莉娅的声音变得严肃，"我们搭档三个月了。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没有瞒你什么。
"林默打断她，声音比他预想的要尖锐，"我们该出发了，老杰克还在等我们。
"艾莉娅眯起眼睛，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站起身。
"随你便。
但记住，在这片大陆上，秘密往往比刀剑更致命。
"他们收拾好简易的营地，沿着森林小径向北行进。
阳光逐渐穿透树冠，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默走在艾莉娅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思绪却飘回了昨晚那场战斗的转折点。
当维克多的刺客从背后偷袭艾莉娅时，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发动了能力。
时间倒流了十秒，他提前挡在了艾莉娅身前，匕首刺穿了刺客的喉咙。
但代价是什么？
他又失去了哪段记忆？
是母亲在他十岁生日时烤的蛋糕的味道？
还是大学室友的笑脸？
这些碎片一旦消失，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嘿！
"艾莉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又在走神。
前面有岔路，我们走哪边？
"林默眨了眨眼，看向前方的两条小路。
左边的路看起来更宽更平坦，右边的则狭窄蜿蜒。
他应该知道答案，老杰克给过他们详细的地图，但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我...不太确定。
"他艰难地承认。
艾莉娅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这是第三次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上周你忘了我们约定的***地点，前天你叫错了我的名字，现在你连路线都记不清了。
到底怎么回事？
"林默感到喉咙发紧。
他不能告诉她真相，不能让她知道每次救她都要付出记忆的代价。
艾莉娅会内疚，会阻止他使用能力，而在这危险的世界里，时间回溯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优势。
"可能是太累了。
"他勉强笑道，"异世界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艰难。
"艾莉娅没有笑。
她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林默的胸口。
"看着我，"她命令道，"告诉我实话。
"林默抬头对上她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混合着愤怒和担忧。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支箭从树丛中射出，擦过艾莉娅的肩膀，钉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埋伏！
"艾莉娅立刻拔出长剑，将林默推到一棵大树后，"维克多的人追上来了！
"林默背靠着粗糙的树皮，听到西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至少有六个人，可能更多。
他的心跳如擂鼓，手心渗出冷汗。
他们被包围了。
"我们得突围。
"艾莉娅低声道，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树丛，"我数到三，你往东跑，我掩护你。
"林默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没时间争论了！
"艾莉娅厉声道，"一、二——"林默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他急促地说，"我有办法。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黑色的纹路从手腕开始蔓延，像藤蔓一样爬上他的手臂。
时间回溯——他需要回到十分钟前，选择另一条路避开埋伏。
但这次，有什么不对劲。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炸开，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棍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林默！
"艾莉娅惊恐地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你怎么了？
"林默想回答，但黑暗己经吞噬了他的视野。
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艾莉娅的喊声和兵刃相交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屋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粗糙的木地板上。
他试图坐起来，一阵眩晕立刻袭来。
"别动。
"艾莉娅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
她坐在一张木椅上，长剑横放在膝头，脸上是林默从未见过的冰冷表情。
"我们...逃出来了？
"林默嘶哑地问。
艾莉娅没有立即回答。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猛地拉起林默的袖子，露出那些己经蔓延到肩膀的黑色纹路。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别再说谎了。
"林默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和受伤，知道再也无法隐瞒。
他深吸一口气："每次我使用能力...都会失去一些记忆。
这些纹路...是代价的标记。
"艾莉娅的手微微颤抖。
"多少次了？
"她问，"你为了救我...用了多少次？
"林默移开目光："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艾莉娅的心脏。
她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你本可以告诉我，"她轻声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承担这种代价。
""我不想让你担心。
"林默试图解释，"而且...这能力很有用。
""有用？
"艾莉娅的声音突然提高，"你正在消失，林默！
每次使用能力，你都变得更不像你自己！
"她抓起桌上的水壶狠狠砸向墙壁，陶器碎裂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林默从未见过艾莉娅如此失控，这个总是冷静坚强的战士此刻看起来脆弱而愤怒。
"对不起。
"他最终说道，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艾莉娅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
"老杰克知道这事吗？
"林默点点头："他警告过我...但我没听。
""我们明天就去找他。
"艾莉娅的语气不容置疑，"在那之前，不许再使用能力。
答应我。
"林默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我答应你。
"艾莉娅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休息吧。
我去外面守着。
"她的声音己经恢复了平静，但林默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破碎了。
门关上后，林默仰面躺回床上，盯着木屋的天花板。
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付出的代价。
但更痛的是艾莉娅眼中的失望——那种被背叛的痛楚。
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
林默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再次将他吞没。
在梦境的边缘，他听到一个声音低语：当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时，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