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日的江城，晨雾还没散尽，临江中路的建设银行门前已经排起了短队。
早餐摊的油条刚炸得金黄，公交车的报站声混着自行车铃声飘过来，
穿藏青色制服的保安老张正弯腰给自动门的轨道除尘——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
却没注意到斜对面奶茶店门口，那辆灰色面包车已经停了整整四十分钟。上午九点零七分，
面包车的侧滑门“哗啦”一声拉开，五个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鱼贯而出。为首的人肩宽背厚，
手里拎着一把改装过的霰弹枪，枪托裹着黑色胶带，枪口对着天空时，
能看到枪管里泛着冷光。紧跟在后面的两人各持一把制式手枪，
还有一人背着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最后那人手里攥着个银色的金属盒，
快步冲到银行大门前，对着自动门锁扣“咔嗒”拧了一下——是专业的破拆工具。“不许动！
”第一声嘶吼炸开时，老张刚直起腰，霰弹枪的枪声就跟着响了。“砰”的一声闷响，
老张的胸口瞬间被血染红，他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撞在玻璃门上，
指节还保持着抓握除尘刷的姿势。排队的人群炸开了锅，尖叫声里，
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抱着孩子往柜台底下钻，戴眼镜的老人手一抖，刚取的退休金散落在地上，
红色的钞票混着灰尘飘起来。柜台里的柜员小李按下报警按钮时，
持枪的悍匪已经冲到了防弹玻璃前。为首的悍匪用霰弹枪指着玻璃后的柜员，
另一个人把黑色双肩包扔在柜台上，声音透过头套传出来，
瓮声瓮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三分钟，把现金全装进去，连毛票都别剩！
”小李的手在发抖，点钞机的“唰唰”声里，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擂鼓。
旁边的同事小王想按紧急闭锁装置，刚碰到按钮，
就被窗外的枪声吓得缩回了手——守在门口的悍匪朝天花板开了一枪，子弹擦着吊灯飞过，
水晶碎片砸在地上，溅起细碎的火花。“快点！”悍匪的枪托砸在防弹玻璃上，
发出沉闷的巨响。小李咬着牙，把一沓沓现金塞进背包，百元钞的边角划破了他的指尖，
血珠滴在钞票上，又被他慌乱地擦掉。九点十分，背包已经鼓得快拉不上拉链。
为首的悍匪看了眼手腕上的军用手表，朝同伴打了个手势。背背包的人转身就往门外跑，
破拆的那人则从金属盒里掏出几个圆柱形的东西——是烟雾弹，拉掉保险栓扔在地上，
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混乱中，穿警服的巡逻民警赵磊刚好骑车经过。
他看到银行里的烟雾，立刻掏出手枪往门口冲，刚跨进门槛，就和退出来的悍匪撞了个正着。
对方的手枪几乎顶在他的胸口，赵磊下意识地扣动扳机，却没来得及——枪声响起，
他感觉胸口一阵灼热，身体软软地倒下去，视线最后落在飘起的烟雾上，
像看到了那年冬天老家屋顶的雪。面包车的引擎早就热好了，五个人冲上车，
侧滑门还没关严，车子就猛地蹿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得让人牙酸。银行里，
烟雾慢慢散去，地上躺着三具尸体：保安老张、民警赵磊，还有一个试图反抗的储户。
受伤的人抱着伤口蜷缩在地上，哭喊声、呻吟声混在一起，红色的血迹在白色的地砖上蜿蜒，
像一条狰狞的蛇。接到报警的市局刑警支队队长周正，在九点十五分赶到了现场。
警戒线拉起时，他看到法医蹲在赵磊的尸体旁，蓝色的防护服上沾了血。周正蹲下来，
轻轻翻开赵磊的警号——012875，这个刚入职两年的小伙子，
上周还在支队食堂跟他抢最后一个肉包子，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周队，
”技术科的老陈走过来，手里拿着证物袋，“现场没有留下指纹，悍匪戴了手套。
子弹壳是9毫米口径，应该是制式手枪，但序列号被磨掉了。破拆工具是专业级的，
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周正站起身，看向银行对面的监控摄像头。奶茶店的监控对着街道，
却刚好被一棵梧桐树挡住了面包车的车牌；路口的交通监控前一天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他抬头看向天空，晨雾已经散了，太阳照在银行的玻璃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却照不亮那五个悍匪消失的方向。劫案发生后的七十二小时，江城警方几乎全员出动。
周正把支队分成了三个组：走访组负责排查银行周边三公里内的住户和商户，
技术组反复勘察现场寻找遗漏的线索，
追缉组则盯着市区所有的高速口、客运站和火车站——悍匪抢了三百二十七万现金，
不可能一直藏在城里，大概率会往外逃。走访组的民警小李带着新人王鹏，连续两天没合眼。
他们把银行附近的商铺挨家挨户问了个遍，直到第三天下午，
才在一家不起眼的修车行里有了收获。修车行的老板老杨，在被问了第五遍后，
终于挠着头说：“那天早上好像是有辆灰色面包车，停在奶茶店门口，我当时在补轮胎，
瞥了一眼，车身上有个划痕，在副驾驶车门上，像被什么东西刮的，大概这么长。
”老杨用手比了个十五厘米左右的长度，“而且我好像看到 driver 侧的车窗，
贴了深色的膜，比一般的膜要黑，白天看里面都模模糊糊的。”这条线索像一缕微光，
周正立刻让技术组调取修车行门口的监控。虽然摄像头像素不高，
但确实拍到了那辆面包车的轮廓，副驾驶车门上的划痕隐约可见。追缉组根据这个特征，
排查了近一个月内江城所有灰色面包车的登记信息，足足三千多辆，
光是打印名单就用了两箱A4纸。与此同时，技术组在银行的通风管道里有了新发现。
老陈带着人拆了天花板，在通风口的边缘，
找到了一小截黑色的纤维——不是银行工作人员的制服材质，也不是储户的衣物纤维，
更像是某种户外冲锋衣的面料。“这种面料是防水的，而且耐磨性很好，
一般是登山或者探险用的，价格不便宜。”老陈把纤维放在显微镜下，
“我们已经送去化验了，看看能不能找到生产厂家。”周正拿着那份纤维检测报告，
坐在办公室里翻来覆去地看。五个悍匪，有枪、有专业工具、有反侦查意识，
还能精准避开监控——这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抢劫，而是蓄谋已久。
他们怎么知道银行那天的现金储备？怎么知道交通监控坏了？会不会有内部人员配合？
他让人调取了银行近半年的监控，重点看工作人员的出入记录。柜员、保安、保洁，
甚至是维修空调的师傅，一个个排查过去，却没发现异常。直到第四天晚上，
追缉组的组长老赵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手里拿着一张高速口的抓拍照片。“周队，
你看这个。”照片上是一辆灰色面包车，副驾驶车门上的划痕清晰可见，
虽然车牌被一块迷彩布挡住了，但车身的轮廓和奶茶店监控里的一模一样。
“这是三月十九号上午九点三十五分，从江城东高速口出去的，
当时值班的辅警以为是普通的遮挡车牌，没拦下来，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周正的手指在照片上摩挲着。东高速口通往邻省的临市，再往前就是山区，路窄林密，
很适合藏匿。他立刻联系临市警方，请求协助排查，同时派了两队人，
沿着高速口出去的省道，逐村逐户地走访。可临市的山区太大了，省道两边的村子星罗棋布，
还有很多废弃的矿洞和旧厂房。追缉组的民警在山里转了半个月，鞋子磨破了两双，
却连面包车的影子都没见到。有一次，他们在一个废弃的砖窑里发现了黑色的纤维，
以为找到了线索，结果化验后发现，是附近村民烧柴火时带的，
和银行里发现的根本不是同一种。案件陷入僵局时，周正收到了省厅的通知，
说邻省在一个月前也发生过一起银行劫案，手法和江城的很像——同样是五人团伙，
同样用了改装枪械，同样没留下线索，只是最后因为现金没装完，只抢了八十多万。
周正立刻带着老陈赶过去，调取了那起劫案的现场资料，发现两起案件中，
悍匪使用的破拆工具痕迹完全一致，连子弹的口径都一样。“是同一伙人。
”老陈拿着两份弹道检测报告，语气肯定，“他们在邻省没抢到足够的钱，所以才来江城，
而且这次更熟练，计划也更周密。”周正坐在邻省市局的会议室里，看着窗外的雨。
连续几天的阴雨，把天空压得很低，像他此刻的心情。同一伙悍匪，跨省作案，
反侦查意识极强，还在不断升级作案手法——他们到底是谁？下一个目标又会是哪里？
四月中旬的一个傍晚，走访组的王鹏在整理群众举报线索时，发现了一条被忽略的信息。
三月十九号那天，有个住在银行附近小区的老太太，说她早上出门买菜时，
看到灰色面包车的司机在奶茶店买过一杯珍珠奶茶，当时司机没戴头套，露着半截侧脸，
颧骨很高，下巴上有个刀疤，还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周队，你看这个！
”王鹏拿着举报记录冲进周正的办公室，“老太太说她记得很清楚，
那个司机的冲锋衣袖口有个白色的logo，像个山峰的形状。
”周正立刻让人去找那个老太太。老太太姓刘，今年六十八岁，眼神不太好，但记性很好。
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老花镜，慢慢回忆：“那天早上雾大，我看不太清脸，
但那个刀疤很明显，就在下巴左边，大概这么长。”她用手指比了个两厘米的长度，
“冲锋衣是黑色的，袖口那个logo，我在电视上见过，好像是个户外品牌，
叫什么‘雪山’还是‘山峰’来着。”技术组的老陈立刻上网搜索户外品牌的logo，
最后锁定了一个叫“峰途”的品牌，他们去年推出的一款冲锋衣，
袖口确实有山峰形状的白色logo，而且面料和银行里发现的纤维完全匹配。
周正让人调取了江城所有“峰途”门店的销售记录，发现去年十月，
有个人在市中心的门店买过两件同款冲锋衣，付款用的是现金，
监控拍到了他的侧脸——颧骨很高，下巴上有个刀疤！“查到这个人的身份了吗？
”周正盯着监控截图，手指微微发抖。“还在查。”负责户籍的民警小张盯着电脑屏幕，
“面部识别比对了全市的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暂时没找到匹配的。不过我们发现，
这个人在买冲锋衣之前，在门店附近的ATM机取过钱，
ATM机的监控拍到了他的银行卡尾号——6217。”顺着银行卡尾号，
小张查到了开户人信息：李建军，男，42岁，户籍地在临市的一个小山村。
周正立刻让人调取李建军的户籍照片，屏幕上跳出的那张脸，
和ATM机监控里的人一模一样——颧骨高，下巴左侧有刀疤，眼神里带着一股狠劲。
“查他的前科！”小张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很快，
李建军的犯罪记录就跳了出来：2005年因盗窃被判三年，
2012年因聚众斗殴被判五年，2018年刑满释放后，就没了音讯，
户籍地址上的房子早就空了，村里人说他出狱后就没回过家。“联系临市警方，
去他的户籍地走访！”周正站起身，拿起外套，“另外，查他的社交关系，
所有和他有过联系的人，都要排查！”临市的走访很不顺利。
李建军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村民们说起李建军，都摇着头说：“他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的，他爸妈去世后，
更是没人管，出狱后就没回来过，听说在外面跟了一群坏人混。”就在这时，
小张查到了李建军的一个狱友——王浩，两人在2012年一起服刑，2018年同时出狱。
王浩的户籍地在江城郊区，现在在一家废品回收站工作。周正立刻带着人赶过去，
废品回收站里堆满了废铁，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油污的味道。“王浩在哪？
”周正找到回收站的老板，亮出警官证。
老板战战兢兢地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棚子：“在、在里面睡觉呢。”棚子里又暗又潮，
王浩躺在一张木板床上，看到警察进来，瞬间慌了神，想往床底下钻，却被民警一把按住。
“别跑！”周正走到他面前，把李建军的照片放在他眼前，“认识他吗？
”王浩的眼神躲闪着，嘴硬道：“不、不认识。”“三月十九号，江城建设银行的劫案，
你是不是参与了？”周正的声音沉下来，“李建军现在在哪？”王浩的身体开始发抖，
却还是不肯说。直到周正把邻省劫案的现场照片放在他面前，他才崩溃了，双手抱着头，
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杀人！我就是帮他们开车的！李建军说只是抢点钱，
没想到会杀人……”根据王浩的交代，劫案的主谋就是李建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