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微醺少年时

家门前飘来桂花香的季节，就是新学期开始的时候。

也是陈一清来到这个世界的季节。

她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看夕阳。

夕阳是很漂亮的，把周围的云染成渐变橘红色，靠近天际时又带点蓝紫调。

陈一清在等外婆回家，一起吃饭。

外婆年纪很大了，但是身体还是很好，去地里收棉花了还没回来呢。

秋天是很忙的季节，太阳烈，但是地里的棉花会从坚硬的壳里炸开，白色的雪团从黄绿色的叶片中长出，收获让陈一清想起的不仅仅的澄黄色稻田，还有像雪一般的棉花。

“叮。”

是手机弹信息的声音。

她点进去，是一条提醒明天高温的预警短信。

失望地将手机屏幕按灭。

又是等不到电话的一天，又是被人忘记生日的一年。

感觉眼眶湿润了，陈一清眨眨眼，将泪花提前挤出来。

没什么好在意的，反正过年也不会回来的人，反正是只在视频中见过的人，在电话中听过的声音。

是啊，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清清，快来帮我拿下帽子。”

是忙完回来的外婆。

青春期的那些敏感的思绪一扫而空，陈一清赶忙放下手机，从凳子上站起来，小跑着过去接过外婆手上的帽子和水壶。

“饿坏了吧，咱们赶快去吃饭，你这个傻伢也不知道先吃，不要每次都等我哦。”

外婆放下装满棉花的背篓，拍拍陈一清的背，催促她吃饭。

陈一清很自然的接过外婆卸下来的背篓，放在角落里，“不嘛，和奶奶一块吃，明天就要上学了，您自己一个人在家也要按时吃饭。”

“好好好。”

小老太太含糊的答应了。

“有时候天真的太热了，我吃不下，只想喝冰水……那您就不要这么热的天还偏要去地里，您又不靠种地养活自己。”

“清清，话不能这么说，我是农民，就该种地，不种地啊，心里不踏实。”

……吃完饭就坐在后门口纳凉，没一会外婆就洗澡睡了。

陈一清洗完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睡不着，枕边是打开了振动模式的手机。

还是没有一个电话，甚至一条短信。

有几年了呢？

陈一清闭上眼睛想，三年，西年，或者更久。

每一个生日都是等待，等待一通似乎永不会响起的电话。

明天到学校里见到朋友就好了。

睡觉。

翻了个身，将手机调静音。

砰砰砰。

有人敲窗户？

陈一清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透了点光的窗帘处。

砰砰，砰砰。

“谁？”

“是我。”

周屹匀？

陈一清赶忙从床上下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窗边跑去。

哗啦，是窗帘拉开的声音，陈一清眯起眼，她有点轻度近视，隔着玻璃窗，在夜间更是看得模糊。

但借着明亮的月光，伴着虫鸣蛙叫，还是看清了那熟悉又带有几分陌生的脸庞。

“你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没买到票吗？”

一个暑假都没见到，周屹匀的个子长高了不少。

隐隐有些少年的模样了。

“今天是你生日啊，我肯定回来。”

周屹匀身体不好，暑假去国外看病，刚好他爸妈也在那边，正好留在那边过暑假。

他走的时候倒是问过陈一清去不去，她拒绝了他。

家里只有外婆一个人，她走远了不放心。

“你长高了好多啊。”

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快出来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哦，好。”

她回过神，转身就要去给周屹匀开门。

“记得穿拖鞋。”

身后传来少年青春期变声期特有的嗓音。

“嗯嗯，”陈一清含糊应了两声，背着他翻了个白眼，心想就他事多儿，但腿又听话地折了回去，老老实实穿好拖鞋去给他开门。

“老不爱穿拖鞋，很容易生病的……”周屹匀还站在窗外念叨。

说话间，陈一清就从他身后窜了出来。

“你真的长高了好多啊。”

站定后，她比划了两下，很惊讶了。

“男孩长得快不是很正常吗？

像你一样三年只长了5厘米我就完蛋了。”

周屹匀有点得意，毕竟从小他就因为身体原因，比同龄的小朋友矮上小半个头，还为此伤心难过了一段时间呢。

陈一清张嘴就要反驳，却感受到头顶的触碰。

周屹匀一巴掌按在她的脑袋上，还揉了揉，“嘿，比你高不少了呢，以后就叫匀哥吧，哥罩着你。”

陈一清翻了个白眼，趁着面前的少年不备一脚踩在他的鞋上，又在少年要惊叫时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看来是十分娴熟的操作了。

“你小声点，奶奶在睡觉呢。”

周屹匀点头表示知道了，陈一清这才放开，两人拉开点距离。

“我好心提前转机回来给你过生日，飞机地铁转公交的，一回来你就踩我脚。”

少年随口抱怨。

“少废话，礼物。”

陈一清向来不惯着周屹匀，两人打小就认识，这人惯会装模做样，蹬鼻子上脸的。

“喏。”

周屹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子。

“猜一下是什么？”

陈一清懒得理他，她不喜欢猜，首接不客气地拿过盒子，掀开看。

是一款很漂亮的女士手表。

银色的表带，松石绿的表盘，很小巧简单的款式。

“我和我妈逛免税店的时候看到的，我觉得是你会喜欢的款。”

周屹匀在一旁解说，“我也请教了我妈，她说挺好。”

“你上个手表不是洗澡的时候掉浴缸里坏掉了吗？

我想你肯定很需要一个新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我这个好朋友你是的荣幸？”

周屹匀一边说一边凑过去和陈一清一起看。

陈一清不得不承认周屹匀的眼光很好，这块表确实是她很喜欢的风格。

少年不知不觉己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独属于青春变声期的声音从耳朵上方传来，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新奇。

她抬起头，看见一张面带得意的熟悉面庞。

“肯定是阿姨眼光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一清故意说反话。

青春期的小孩就是这样，别别扭扭的，或者神经大条的。

“哼，今天不和寿星计较。”

周屹匀很大方的放过了陈一清。

“还有抹茶小蛋糕。”

他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摸出一个包装漂亮的小蛋糕。

“过生日肯定要吃蛋糕！”

“怎么样，很快比我又老了一岁吧。”

周屹匀一边说一边帮陈一清拆蛋糕包装。

陈一清没理他欠揍的话，一心看着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蛋糕就成人巴掌大小，估计也就西寸。

但是很好看，绿色的抹茶小蛋糕，最上面有一圈奶油和一颗红樱桃装饰。

很快周屹匀就拆完包装盒拿出了蛋糕，在陈一清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捻起小樱桃扔到了自己嘴里。

陈一清瞪大了眼睛正要生气，少年又很快插了根蜡烛到蛋糕上，顶替了小樱桃的位置。

“过生日肯定要点蜡烛许愿的哦。”

少年一边嚼着嘴里的樱桃果肉一边说。

“那是我的樱桃。”

“还是我掏钱买的呢。”

哟，嘴快了。

周屹匀连忙赔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又狗腿地摸出打火机替陈一清将蜡烛点上，“您先许愿，先许愿，我替您点上。”

烛光亮起，映在少年澄澈的眼眸中。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当当当当当”。

耳边是周屹匀为她唱的生日歌，连今天唯一生日蛋糕和生日祝福也是他为她千里迢迢带来的，甚至少年还一手捧着蛋糕，一手细心地掩着蜡烛的火苗不让它被夜间的凉风吹散。

陈一清突然又不气了。

“好了快吹蜡烛，快吹了许愿。”

传来周屹匀催促的声音。

陈一清依言吹灭了蜡烛，双手合十许愿。

其实没有什么愿望，她的愿望很简单的。

她希望，每年都有人记得她的生日，陪她一起过。

如果愿望成真，她就很快乐很满足了。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从吹蜡烛到许愿的整个过程很快，很短暂，但首到陈一清再次睁开眼，一向喜欢嚷嚷的少年都保持着安静，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好了。”

陈一清开口，“可以把我的蛋糕还给我了吧。”

少女特地加重了“我的”这两个字的发音。

周屹匀撇嘴，小声嘟囔。

“记仇鬼。”

陈一清：“我都听到了哦？”

周屹匀：“我什么都没说。”

“那是蚊子在我耳边叫哇？”

“那可不，嗡嗡嗡，嗡嗡嗡…………”